第39章 防人之心
回到自己的院子,因修急忙迎着她进了屋子,施易青冷眸瞧着白芷正在外间洒扫,端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她脚步未停,快步进了内室。
徐嬷嬷跟剪流还未曾归来,屋子里只有因修在一旁伺候着,施易青脱了外衣,行到里间,果真瞧见先前选好的绸缎已经被送了过来,神色莫名的顿住了。
因修瞧着施易青的神色复杂,连忙讨好的笑道:“小姐,你看,这些绸缎当真是美极了,大少爷的眼光真好,只怕这几匹绸缎,都是价格不菲呢!”
施易青转眸瞧着因修满脸羡慕讨好的样子,眸光闪了闪,便笑着附和道:“是呢,当真是极好的,想来大哥当真厉害,连这么寸金难买的料子都能到手里。罢了,你唤了白芷进来,你们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儿放置起来。”
因修急忙应道,将在外间伺候的白芷唤了进来,寻到一个紫檀木的箱子便将绸缎都放了进去,用锁头将箱子锁好,拔下钥匙交给了施易青。
施易青拿捏着钥匙犹豫的笑了笑,转手递到白芷面前,缓声笑道:“白芷,想来你在母亲身边伺候多年,应当最是稳重的,这绸缎价值不菲,我不放心旁人来保管,便交给你吧。记住,要小心行事。”
在因修一片震惊羡慕的目光中,白芷勉强压住心底的战战兢兢,恭恭敬敬的接过钥匙在手中,上外面唤来两个小丫头,抬着箱子往里间去了。
因修趁着白芷前去搁置箱子,忙凑到施易青身边,急声说道:“小姐,你怎么能够把钥匙交给白芷管理呢?你不是不知道那个丫头,她……”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多嘴,什么时候该闭嘴吧?”施易青的眸光一片冷然,“因修,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什么,你都要分清楚想明白,知道了吗?”
因修瞧着那施易青阴冷的样子,心下一惊,忙收敛着垂下脑袋,勉强板着委屈的样子不流露出来:“奴婢知道了。”
施易青叹息着,柔声说道:“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了,我除了相信你跟剪流,我还能够相信谁。只是你也太不给我争气了,因修,你的性子太燥,还是先磨磨你的性子,跟剪流学一学吧。你先去给我盯着白芷的一举一动,瞧着她去了哪儿,跟谁说话,说了些什么,又干了些什么。记住,万不可打草惊蛇,我只有安排。”
那因修听见施易青这话,便知道施易青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擦了脸颊上的泪水,重又有了自信心跟力量,忙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赶到外面去盯着白芷去了。
天色渐晚,施易青惦念着徐嬷嬷,便让小丫头去萧姨娘那边唤她,可还未等小丫头去,徐嬷嬷就带着剪流跟莫芫两个人回来了。
施易青仔细打听了萧姨娘的情况,得知大夫没说别的,也就放下心来,简单吃过了点晚饭,便由着因修跟徐嬷嬷两个人伺候着更换了睡袍,准备就寝了。
遣散了因修几个回去睡,徐嬷嬷自己一个人留在里间伺候,抬眸瞧着施易青含笑望着自己,不自禁的带了一丝笑容,问道:“小姐这般瞧着老奴,可是有话要说?”
施易青挑眉说道:“难道嬷嬷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坦白吗?”
“老奴有什么事情需要坦白?”
施易青软着身子倚在软枕上,抬着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缓声说道:“那好,嬷嬷既然自己不说,那我便亲自审问你。其一,我问你,你跟我娘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们两个人呢,不像只是伺候过一个主子的关系。你瞧,我身边这剪流跟因修两个人,这一比就能够比出来了。”
徐嬷嬷起身行到衣架前,整理着她的衣服,笑道:“小姐果真厉害,这都能感觉得到。我确实是跟萧姨娘渊源颇深,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求了老夫人,随着小姐去临县的原因,只是我跟萧姨娘的关系现在不能说,等以后,萧姨娘自己过了那个坎儿,让她亲自来告诉你吧。”
施易青倒也不坚持,扬眉点了点头,继续拿脚尖在地上点着,嘴里说道:“其二,那名唤松子的,是不是嬷嬷你的人?”
徐嬷嬷顿了顿,侧脸瞧着施易青,扯动嘴角一笑:“小姐的眼睛当真厉害,连这都能瞧得出来。说一说,你是怎么瞧得出来的?”
“既然你跟我娘的关系那么好,没道理你不会安置自己的心腹在她的身边伺候,再加上,你回府之后,不曾着急去瞧她,我就隐约猜想到了,你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娘的情况,所以你不是特别的着急呢?”
施易青起身负手而立,踱步在屋中,压着嗓音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说那人要谋害我娘的时候,你曾告诉我,你有办法让那人伤害不到我娘,我还以为你要买通那个姓秦的妈妈,或者是在饭菜里面动手脚,谁知道,你竟然会直接从我娘那里下手。当日,我明显被冤枉着,若是谁能够在老夫人或是父亲面前揭发我,那可就是头功一件啊,那松子没理由会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话。后来那人事态败露了,不得不将揭发我的人处理掉,而支支吾吾不能说话的松子还在,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个双面卧底,是不是?”
徐嬷嬷含笑点了点,说道:“松子确实是三夫人送到萧姨娘身边的,只不过,她从入府开始就是我的人。”
“是嬷嬷的人,还是萧家的人?”
徐嬷嬷微微一怔,望着施易青唇角冷然的笑意,竟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易青折身坐在牙床边上,神色泰然的说道:“嬷嬷,你可还记得,之前在静心禅院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起过,说我娘之所以会成为父亲的妾室,全然是因为萧家。那恶妇之所以将我赶出京城去,想来其中原委与萧家有关联,没有十成,也是占了七八分的,是不是?如今我被召回施家来,萧家盼着能够跟施家重新联系上,站在一起,一定会联系了施家里面的内应,好让他们在适合的时候说句话,而有什么,能够比枕边人说话更有分量。”
她顿了顿,天真无邪的说道:“我作为半个萧家人,更是父亲的女儿,留在施家府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父亲,他的身边还有萧家的人在,父亲做事便不得不考虑到萧家的关系。想来,这也是父亲为什么讨厌我的原因之一了吧。”
“小姐,三老爷不曾说过他讨厌你。”
施易青勾唇冷笑,轻声说道:“是啊,他不曾开口说过,他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就因为萧家的步步紧逼,杨家的实力壮大,她的庶出的身份,自己生母的卑微地位,这一切的一切,压在施敬然的身上,即便他如何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只怕都是要被这些现实给磨光殆尽了的。
徐嬷嬷蹙眉行到施易青面前蹲下身子,说道:“小姐,你的生母出身高贵的萧家,你的父亲又是当朝尚书,权位赫赫,你是名门之后,自然不必旁人差上几分。如今咱们已经进了京来,断然不喝再妄自菲薄,让人笑话了。”
施易青凝视着徐嬷嬷好一会儿,只把徐嬷嬷瞧得毛骨悚然,待要询问,就听见施易青“噗嗤”一声笑道,笑声未歇,她嗓音清冷的说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嬷嬷你到底是真心为我好,还是处处站在所谓萧家的立场上。只怕,嬷嬷也是想不透了的吧?”
瞧着眼前徐嬷嬷的脸色乍青乍紫了起来,施易青垂眸暖了嗓音说道:“只是,无论嬷嬷站在谁的角度上去想问题,无论嬷嬷是谁那边的人,对于我来说,嬷嬷跟我的亲生母亲没有什么不同,生我是恩,而徐嬷嬷多年以来的养育,也是恩,我自然会报答您跟娘的。”
徐嬷嬷一惊一乍着说道:“小姐,我是你的教养嬷嬷,随在你身边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你何须如此挂怀?小姐,想来你今天也是累极了,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我看你还是赶紧休息的好吧。”
施易青伸手推了推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因为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怎么可以累呢?”
说完,在徐嬷嬷诧然的目光中,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与交给白芷的一模一样,施易青缓声说道:“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了,施从护送了几匹绸缎回来,如今都分发了下去,我都让白芷跟因修搁置在箱子里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将那些绸缎给我撕碎。”
“什么,小姐,你要将绸缎都撕碎?”徐嬷嬷满脸的震惊。
施易青淡然的点了点头,冷声道:“我娘被下毒的仇,我不能不报。嬷嬷,我不管你现在是谁那边的人,杨恋香的身边也好,是萧家那边也罢,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
徐嬷嬷脸色阴晴不定的紧握住接过来的钥匙,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一切都挺小姐的吩咐。”
施易青满意的笑了,凑近徐嬷嬷与她耳语着。
另一边,白芷寻了一个没有人看管的空档,蹑手蹑脚的开了侧门闪身出了去,顺着三声布谷鸟的叫声走了过去,昏暗的视线里一个人影突兀着跳将出来,在她压抑的低呼声中,拉着她往一旁的墙角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