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教导
离了学堂，一路上，川哥儿都安静地跟在墨惜的身边，低垂着头，不曾言语，暗淡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惜也不曾回首，只平静的朝前走着。
暗夜的冷风，拂过前方人的面颊，带着几分清寒薄凉之感，望着前方的身影，川哥儿的目光有些迷茫，这几年来，第一次感觉自己与墨惜之间产生了疏离，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偏偏觉得好似在天边。
他真的了解阿姐吗？
川哥儿在心头反问自己。
他想着，若不是今夜，他尚且不知，阿姐的身上竟是如此充满着光辉，竟不知阿姐这些年来，为着他究竟隐忍了多少！
呵呵……
他为什么就不曾察觉呢？他早该察觉了吧，阿姐不曾上过学堂，可是，每每他说的一些东西，阿姐便可以轻易领会，只此一点，却是比他强上许多，如果阿姐——
“身为男儿，莫要顾忌太过，你只需好生学习，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可，太过妇人之仁，只能阻了自己的道路，浪费了他人的苦心。”川哥儿正思量着，忽然，耳边响起了清凉的音调。
瞬间，他身子一僵，抬起首，对上一双眼眸，依旧是那双平日里注视着他的眼眸，只是那眼中的温润不见，有的不过是严肃。
向来，阿姐都是温柔的，只现在这般，怕是他终究惹得阿姐不高兴了。
川哥儿心中一滞，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墨惜。
“抬起头来。”
川哥儿一怔，身体僵直。犹豫了许久，还是缓缓抬起头，望着墨惜。
“男儿大丈夫，行的端做得正，无论在谁的面前，都不可退却！”
“阿姐……”川哥儿低喃着，眼中有着什么在闪动。
这几年，也许有些东西变了，可有些东西到底没变。
川哥儿点头，心里感到温暖。
无论阿姐怎样严厉，还是极疼爱他的，永远是他的阿姐！
这样一想，川哥儿心一宽，面上露出欣喜的笑。
墨惜瞧见这样的笑容，面上一阵动容，旋即，转身，朝着川哥儿的院子走去，待得到了院子，进了川哥儿的书房，绿瑶点上了灯，碧秀与绿瑶相视一眼，识趣的退下。
墨惜的目光，在书房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书桌旁，迟疑了片刻，走了过去。
川哥儿站在一边，注视着墨惜，屋内昏暗的光影，照在墨惜的面上，面容柔和，好似母亲一般。
长姐如母，这几年，墨恒升了官，对着他们的照顾越发的少了，又加之白氏夹在其中，从中作梗，缺少了父爱，川哥儿唯一得到的便是墨惜的疼爱，因着，对着墨惜越发的依赖。
“阿姐，有什么你便直说。”许久，川哥儿开了口。
墨惜身子一滞，落在书桌上的眸光，变了变，须臾，抬起首，看向川哥儿。
有些事情，她本不想说，只他是一个敏感的，今日，或许依然察觉到了什么吧！
心下叹息一声，却是缓缓开口：“川哥儿，我们在府里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你可明白？”
川哥儿想了想，点点头。
“这几年，你学识上有长进，年轻气盛，学堂上，总是出风头，甚得夫子的喜爱，我本不该说什么，然而——”墨惜顿了一下，幽幽的目光，落在川哥儿的身上，须臾，却是将目光转向了他处，“树大招风，你如此不避讳，只会惹来别人的不满，所带来的，除了夫子的喜爱外，不过是府里头人的记恨。”
川哥儿身子一僵，嗫喏着不知该说何。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自己好生跟着夫子学习，在学堂之上，取得好的成绩，便能让墨惜欢喜，然而——
直到今日，他方才晓得，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他在欢喜的同时，却不知，阿姐挡在他的身前，为他遮挡一切！
川哥儿垂下了头，墨惜依稀能够猜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些也许有些残忍，可人总要学会认清现实，他现在看清楚了，未必不是好事！
墨惜轻轻一声叹息，道出了无数的忧虑担心。而后，却是再不曾说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抬起首，见月色清冷，星空寥落，道了一声“夜深了”，便抬脚离去。
见墨惜离开，绿瑶略微沉吟片刻，行至川哥儿身边，道了一声：“八少爷，姑娘的话虽然严厉些，可到底是因着心疼你，你莫要怨姑娘，今日她知你出事时，从路上摔倒了，只她却完全不顾，匆忙且去看你。”
闻此，川哥儿心一滞，抬首慌忙道：“阿姐可曾有事？”
“估摸着无碍。”绿瑶有些不确定。
“嗯。麻烦你好生照看阿姐。”
说罢，川哥儿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面上的表情，无人瞧出他在思量着什么。
绿瑶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川哥儿在那里站了许久，直至有下人前来唤川哥儿休息，只唤了几声，方才将沉思中的少年唤醒。
至此后，学堂之上，川哥儿却是收敛了许多，若非遇到夫子提问，他决不出头，陈夫子见此，既欣慰又叹息！
……
墨惜从锦绣苑出来时，心头有些沉重，思量着这些时候的重重事情，只觉疲惫不已。
“绿瑶，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绿瑶摇首：“不，姑娘这般做，也是为八少爷好，无论少爷日后是否在朝廷为官，都不该太过出风头。”
“姑娘，您莫要多想，依着少爷的聪慧，当能体会您的一番苦心。”碧秀应和着。初初闻见墨惜的话时，她亦是觉得不妥，然细细想来，却觉姑娘委实用心良苦。
墨惜回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俩丫鬟，当下轻笑一声，将这番沉重的心情抛之脑后。
“我说，你们两位委实贴心，姑娘我当好生注意一番，将你们俩给嫁了！”
话落，却是引起两个丫鬟的懊恼。
“姑娘~”两人齐唤。
墨惜掩嘴一笑，目光滑过间，笑意直达眼底，墨惜心中暗道：想来有些东西，绿瑶是真的放下了！
经此一闹，晚上的抑郁，顿时一扫而空，几人欢喜的回到院子，然一脚刚刚踏入院门时，便觉院子里有些诡异，当下心中一凌，互望一眼，收起面上的笑，抬脚踏进院子。
脚踩着小径之上，轻缓的脚步声，在耳边飘荡，抬眸的瞬间，却见柳嬷嬷守在门边，屋内灯光闪烁，当下眸光一变，却是泛出了几分冷意。
跟在墨惜身后的绿瑶与碧秀亦是心中一紧。
“哎呀，姑娘，你可回来了，夫人来了好些时候了，如今正在屋内候着姑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