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零件016
记得有位法国导演拍片时特喜欢将镜头对准“玻璃窗上的雨水”———有时是斜纹的能看见窗外树木的雨水,有时是粘稠得顺着玻璃缓缓下滑的雨水,有时是介于灯光与夜幕之间阴郁的雨水……我猜想,这不仅仅是一个艺术家的视觉癖好。它应该与电影的整体气氛、电影主人公的内心有关。与晴天相比,雨天更有助于勾画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的暧昧关系。那是一部暧昧的片子———这也是法国电影的长处。所谓暧昧,就是多种可能性的模糊纠缠,既偏左,又偏右,形成一个谜般的中间带。如果用它来形容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它可能含有迎接,也可能隐藏放弃。但是,放在人与物之间,它却是一种内敛的审美,含蓄的对称。
拥有了快乐的爱情,并不等于我的文字里就可以没有忧伤,就像拥有了快乐的爱情,我一样喜欢忧伤的快乐。我的文字不是我当下生活的直接明证。必须把艺术与生活分开来理解我。这不矛盾。不存在互换。艺术与生活两者之间也不存在能质上的相互销毁。能在文字里表达忧伤是一种快乐。我可以迎接没有忧伤的生活,却不能因为生活的快乐而强行舍弃我文字里的忧伤———我从不认为忧伤以外能产生什么感人的艺术,就像我从不认为一首欢天喜地的歌曲能持久。
这世间的好文太多了,不少你一个,倒是指望多你一个。每每写作时,我都这样告诫自己。没有理由我不这样
想,既然我是一个写作的人,既然我希望我写下的文字不至于太快地被淹没或被遗忘。我不敢妄说自己是在玩文学———玩当然好玩,只要能玩出名气,谁不想充分地发挥玩性。我不隐瞒自己早已有过的一个奢侈的想法,就诗歌而言,那就是,尽可能写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文字,可是,该怎样才能验证你写下的文字是这世间的“唯一”?这将有多难啊!有位外国大师说,一个诗人只要创造出从没有人阅读过的一个意象,他就是伟大的(大概意思)。我写下了那么多诗,就某一个意象来说,我重复了谁,不得而知,会不会是自己的创造,同样不得而知。世界这么大。但我不想以此为借口,轻率落墨,信笔由缰。
2006-05-2100: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