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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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到船舱拿外套时,弗雷德里克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与早上相比,此时,甲板上已算安静。哈尔斯特伦已经不见了,弗雷德里克在主舷梯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他把衣领立起来,头发遮住前额,陷入了海上航行中标志性的困倦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人们却能清晰地感知自己的内心世界。各种意象在他的脑海中飘零,千变万化的事物不断闪现,来了又去,最终使灵魂陷入一种折磨状态。尽兴的餐宴上,碗盘的咔嗒声、谈话声和音乐声仍旧在弗雷德里克头脑中回旋。他听到杂耍演员在高谈阔论。那个半猿人将玛拉揽在怀中,哈尔斯特伦高高在上地笑着看着。海浪重重地冲击着小小的餐厅,而后紧紧抵压着嘎吱作响的船身。穿着盔甲高大的“俾斯麦”号,和英勇骑士罗兰德号,冷冷地笑着。弗雷德里克看着他们在海上穿梭。弗雷德里克用右手掌托起玛拉,那个小小的舞者。弗雷德里克不时出现一阵战栗。船倾斜而行,一阵东南风斜吹过来,使得它往右偏转。海浪嘶嘶地冒起泡沫。活塞起落的节奏最后似乎变成了弗雷德里克身体摇动的节奏。螺旋桨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船尾有规律地冒出水面,其上的螺旋桨在海面上发出轰鸣,此时,弗雷德里克就会听到来自胡舍伊尔山的威尔克说:

“医生,要是螺旋桨不打瞌睡就好了。”最后,邮轮上的一切机器都出现在他的头脑中。有时,机器房里的技师相互召唤,司炉添煤时铁铲发出的铿锵声传到甲板上。突然,弗雷德里克跳起来;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魂,或是活死人,他爬上舷梯,向自己走来。那是他在南阿普顿遇到的衣服制造商,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临死挣扎的人,而不是已经死了的人。他意识不清地像鬼魂一般看了一眼弗雷德里克,接着由乘务员扶着坐到最近的椅子上。

“如果那个人,”弗雷德里克想,“不在英雄之列,那么,世界上再没有任何英雄了。”

“我每一次航海,”服装制造商说过,“都会遭遇晕船,从上船到下船。”

他所经历的是何等的痛苦啊!一名小船员站在弗雷德里克的对面,舷梯的入口处。只要桥楼上传来哨子声,他便不见了,他要去大副或者二副那里领命,或是去做一些官员们负责的事。经常一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没被传唤,于是那个英俊的小伙子便有了时间来思考自己的命运。弗雷德里克看他站在那儿守卫,又冷又无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和他说话。

他得知他名叫马克思·潘德,他来自附近的黑森林。弗雷德里克问他的下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便是他是否喜欢自己的工作。男孩儿认命般笑了笑,以示回答,他这一笑为他英俊的外表增添了几分魅力,可同时也说明他对水手这个职业并不是很喜欢。

“在邮轮上航行并算不了什么。”他说道,“真正的水手应该乘帆船航行。‘罗兰德号’上有一名我的同行。”他用非常羡慕的口吻说道,“他只有十八岁,却已经乘帆船经历了两次远程冒险航行了。”在弗雷德里克看来,好像对于海洋的永恒激情——这海洋,已经给他带来痛苦——一定是个传统的谜。此刻已是凌晨三点。他上船只有十九或二十个小时,却已经感到非常难熬了。“若是罗兰德号不能按时到达,”他推想,“那么我还会遭遇同样的煎熬,那就是还要在上面逗留八九个二十四小时。可我终会回到陆地上,并且待在那里,而小船员潘德在着陆几天后还要返回。”

“若是有人在陆地上给你谋得好差事,”弗雷德里克问,“你会放弃你现在的工作吗?”

“会,当然会。”潘德坚决地点头强调说。“讨厌的东南风!”威廉医生经过大副那高大的身影时说,“到我屋子里来怎么样?我们可以在里面抽支烟,喝点咖啡,还能不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