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县长夫人问谭太太:“大姐说有事让县长办,请您明示。”谭太太看了看师座,对施政和夫人说:“我娘家两件事,师座要管也能处理。可是他不办。他说这是地方上的事情,还是县长大人办了合适。没办法只好打扰二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了,让县长去办。”县长夫人说。谭太太开始进入正题,说:“是这样,我娘家住在毛西堡屯,毛西堡大财主白天轩家要娶我的侄女兰子,”说着谭太太用手指着兰子,接着说,“这孩子不同意嫁给他的九少爷。白家派人说亲没成,起了歹心,半夜三更劫抢兰子,我侄二福急了,打伤白家少爷。白家大少爷是县上警察局长,现在派人四处捕捉二福。二福至今不敢回家,也不知逃到何方。这是头一件,有求于县长。”
谭太太接着说第二件事:“我家哥哥去山里拉木材,被白局长派山林队长徐麻子把两辆车和六匹马以及木材全部扣在山上。你说说,县长大人,这不是欺压良民吗?”
施政听了谭太太的话,急忙立起身子道歉说:“师座和谭夫人,都是兄弟无能,没治理好一方,才出如此大的乱子。请师座和夫人放心,兄弟回府后立即查办此事。”
县长夫人听罢狠狠地说:“回去把徐麻子和白行武的狗皮扒掉,撤职查办。”
“这就对了,竟敢欺到老子头上来,严加惩处,给点颜色让他们知道挨整是啥滋味。”谭师长吼着说。
谭太太急忙拦住师座,对施县长说:“兄弟,别听他的,也不要太难为他们。先把山上的车和马放了,教训一下白行武让他家今后别去打扰我娘家,再不许提娶亲的事就算了。”
施政听了谭太太的话,竖起手指夸耀谭太太说:“夫人真是宰相肚里能行船。您放心,我一定按您的话去办。”
施政怕谭师长再提严办白行武和徐麻子的要求,急忙对自己夫人说:“天色不早了,该让师座和夫人休息一下,咱们回去早些查办这件事,让师座和太太放心。”县长夫人明白县长的用心,急忙起身要告辞谭公馆。师座和谭太太把他们送出门外。县长和夫人邀请师座和谭太太改日到府上赴宴。
施政和夫人离开公馆急忙回府,立即派差人唤来白行武。
白行武在县长的严厉追问下,不得不承认扣下杨大车木材一事,但是对逼迫兰子婚嫁一事只是胡编瞎说哄骗县长。县长冲着白行武拍案叱责着说:“胆大妄为,仗势欺人,不承认事实还颠倒是非,岂有此理。你弟弟夜抢民女,你不但不制止,反而助纣为虐。杨家把你告到了上边,上边指派本县撤办你。”白行武听了施县长的话,头上顿时冒汗狡辩说:“家弟做的事小弟实乃不知,望大人宽恕,扣杨大车的事本是公事公办。”“你还狡赖,你知道杨大车的木材是给谁拉的吗?是北大营的军用木材,这回你可惹了大祸,北大营要军法论处你,看你怎样交待?”施县长的话吓得白行武魂不附体,连连乞求施县长,说:“县长大哥,请你从中周旋,我立即放杨大车下山就是。”
施县长对眼前这个狗尿不及的警察局长鄙夷地一笑,说:“白老弟知错就好,马上回去通知山林队徐麻子放了木材车,以后办事多长几只眼睛,动动脑筋。这慌乱的年头不明不白的事多着哩。关于北大营方面我去打点。”白行武听了施县长的话很是感激,向县长大人保证说:“兄弟就去办理此事,请县长大人多多成全我白某人,日后定当酬报。”施政奸笑着对白行武说:“我是看在往日和兄弟的交情,已经替你打点好了,要不北大营早把你的警服扒掉送上军法处。银子花了不少哇。”说着施政挥挥手说:“赶快回去吧,改日再唠吧。”白行武听了县长大人说打点上边用了很多银子,心中叫苦。他心里骂道:该死的东西,趁火打劫。脸上仍然堆笑着说:“县长大人,他日我一定把银子给您送过府。”施县长听了很爽快地说:“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不必了,只要你以后不再惹麻烦就行了。”
白行武哪里相信县长这套口是心非的话,只好回去准备银两孝敬施县长。
6.英雄汉子虎口夺马 谭连长怒打徐麻子
白行武回到警察局是坐立不安,感到十分倒霉,他揣测着杨家后台究竟是什么人,让县长大人如此严厉地追查自己。他越想心里越是慌张。自己忙了多少日子弄来的马匹怎能轻易地还给杨大车。不还吧,县长把话说得如此严重,这是不可抗拒的。更让他闹心的是县长竟要勒索他的银子,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仅又想起上几日被两个胡子绑到乱死岗的事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地骂了一句:“兵匪都是祸根。”
白行武出于无奈,从家中取出自己珍藏数年的十根金条,用布包好,然后装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让一名警察陪着自己的老婆连夜送到施县长府上,也算是消灾免祸吧。
施县长夫妇毫不客气地收下白行武送来的金子,并嘱咐威吓白行武的老婆,说:“让白局长快些放回木材车,否则这十根金条也顶不住上边的追查。”白行武听了老婆捎回的县长大人的话,真是又气又恨,骂道:“老王八蛋,太贪婪了。”
白行武给徐麻子写信,几次都撕了个粉碎。他总觉得这是王八钻灶坑憋气窝火。要不是金子铺道,恐怕头上的乌纱帽已经落地了。
白行武终于想出了一条通天的妙计,他反复斟酌着文字,一封给徐麻子的信写好了。他唤来秃耳朵幺三,诡秘地和幺三说了些什么,然后把信交给幺三,命幺三去山林队送信。
杨大车接到警察局放车的通知,找来六叔。六叔拴上马爬犁,拉着大福和大贵与杨大车一同四人去大青山。
山林队徐麻子收到幺三送来的书信,从山林队里挑了十多个可靠的兄弟,换上便衣扮成胡子的装束,潜伏在出山口处岔道旁边的树林子里。
杨大车和六叔几人很快赶到山林队。徐麻子把大车及木材和六匹枣红马交给杨大车。并且十分客气地收下杨大车付给的马吃草用料的钱。杨大车和六叔几人很快套好车,离开山林队向山下奔去。
木材车走到出山口不远的岔道口上,忽然从路边的林子里钻出十几匹马,马背上的人背着枪,飞快地把木材车围起来。马背上的领头的人大声喊叫:“车上的人听好,马上卸下三匹马留下,谁要乱动不听老子的话,枪子不长眼睛,小心脑袋开花。”
杨大车立即清楚这伙胡子来的如此之快,一定早有准备,只好硬着头皮和为首的头头对话:“我说这位英雄,我们小门小户的不容易,这几匹马都是借用的,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不许胡说八道,赶紧下车卸马。”说着把枪口对准杨大车和六叔几人。车上的人都明白,在这节骨眼上不卸马是不行的。于是只好乖乖地把前边三匹枣红马从套子上摘下来。胡子从杨大车手中拉过马缰绳,带上马狂笑着对车上的人叫喊:“谢谢献马之恩。”胡子们叫喊着顺着岔道飞驰而去。
看着远去的马队,六叔把爬犁上的两匹马从套子上摘下来,套在木材车上,大车继续赶路。虽然少了三匹马,杨大车心里还是挺痛快。他望着远去的马队问六叔:“你看这伙人真的是胡子吗?”六叔回答:“我也觉得怪,他们怎么会来得这样快,是不是早就藏在这里了?”“不好说呀,这年头慌乱,啥事都蹊跷。等王老四付了运费再弄一匹回来,种地就将就着干吧。”六叔听了哥哥的话,并没有再说什么。
大福坐在车上,眼睛一亮对爹说:“爹,这伙抢马的里面有一个脸上带疤的人,是山林队的,上几天扣车的时候他在场。”大福的一句话提醒了杨大车,他急忙问大福:“你认准了?”大福回答:“一点都不差,除了脸上的疤,他鼻子特别像,弯的像弓背。”“你是说这个人脸上有疤,鼻子弯的像弓背?”“对,就是这个人,他是山林队的,没错。”杨大车和六叔也在扣车的时候也仿佛见过此人。
杨大车抽上木斗克对六叔说:“警匪相通呀,咱们是躲了三枪没躲过一马叉呀!”大福对爹说:“这一定是山林队扮成胡子劫马。”“是又能怎么样,县长能管警察局长,可是这胡子谁能管的了?”大福寻思一会儿说:“我看这件事和徐麻子有关系,他明着斗不过县长,不敢不放车,他暗地里扮成胡子把马抢了,谁又能把他们怎么样。”杨大车看着大福说:“儿子长大了,心眼多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定是白行武和徐麻子串通好了,才敢劫马。”
杨大车想了一下对大福说:“大福,你们几个都听好了,记住刚才的话不许乱讲,因为咱们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这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好歹咱们还有三匹马,回去对付着干吧。要不是有你姑妈,还能有今天的事?”说着驱赶大车加快车速向前奔去。
兰子在谭公馆陪姑妈,姑妈心里自然舒服。她怕兰子感到寂寞,把比兰子年长几岁的谭林叫过来一起玩。姑妈有意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兰子和谭林两个人。谭林对漂亮的兰子产生了倾慕之情,他教兰子下围棋,又教兰子打牌,很快两个孩子成了朋友。谭林趁婶子不在的时候,靠近兰子,和兰子唠乡下种田的事。兰子心里也喜欢这个俊俏的连长,向谭林问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军人生活。渐渐地两颗年轻的心跳在一起,又像被一根红线绳拴在一起。谭林出操射击显得精神更加充沛。兰子心里一下子多了许多东西。谭林一天不过来坐坐,她心里就空荡荡的。
午饭是谭林和兰子陪姑妈一起进餐,吃饭时太太告诉谭林,她午后随师长出去一下。让谭林陪着兰子并让他教兰子学会打牌。谭林高兴地答应下来。
兰子在家里玩纸牌,比爹和大福玩得好,总是赢。学打牌是不费工夫的,更何况谭林教得是那样用心,很快兰子就会出牌了。兰子会打牌了,显得一身十足的灵气,让谭林更加倾倒和爱慕。炽热的火花把谭林推向爱情的漩涡,爱的欲望使谭林向往、深情、幸福。于是他伸出滚烫的手,猛地抓起兰子的手。兰子像只羊羔乖乖地依偎在谭林热乎乎的胸前。
杨大车把木材卸在北大营的围墙外,王老四把运费付给他。杨大车没有去看妹妹谭太太,驱车回毛西堡。
夜晚杨大车夫妻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车对福娘说:“万事不由人,事事出差头。实指望车马能平安回家,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福娘看着大车说:“这不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老鬼。你想想怎么能那么巧就遇上胡子。”
杨大车见福娘点破天机,对福娘说:“话不能乱说,没有根据的话不能对孩子们讲。”“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三匹马可是咱家的命根子。”福娘问大车。杨大车想了一会儿对福娘说:“不能再去求孩子的姑妈了,这是件没头脑的事,自己挺着点吧。”说完两人再也没吭声,福娘熄了灯。
杨大车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眼睛一闭上,三匹枣红马就在眼前出现。他披着上衣坐起来,抽上烟犯起琢磨。屋里静静的,院内三匹马吃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他尽力苦苦思索着办法,怎样才能把自己的马弄回来,拴在马槽上永远属于自己所有。
一个很勇敢的念头使杨大车鼓起勇气,他决定闯上山林队,夺回三匹枣红马。
杨大车推了推福娘,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福娘听。福娘叹息着说:“去山林队抢马等于虎口拔牙,弄不好连命都要搭上,还是算了吧。往后节俭点,多挨点累,日子一点点积攒吧。”
杨大车耍了犟劲是九头牛也拉不动他,不管福娘怎样劝说,他仍坚持自己的主张。福娘没法子,只好依他。
福娘给他准备了一口袋叶子烟。杨大车把它挂在腰带上,从灶房里拿出老菜刀揣在怀里,蹬上钉着钉子的靰鞡,绑上腿带,穿上大半截子老羊皮袄,戴上大貂绒帽子,推开门向大青山方向走去。
杨大车徒步走近路,抄小道过屯庄,这半宿他穿过茫茫雪地,记不清走过了多少屯子。他走累了歇一会儿,抽袋烟提提神,再继续赶路。天亮的时候,他算计着这里离山林队的驻地还有一天的路程。
前边有个屯子,大清早街上没人行走,村庄显得特别宁静。杨大车敲开村东头一户人家的门。主人是一对六旬出头的老夫妇,看杨大车很厚诚,不像坏人,把他让进屋里。老夫人把苞米面大饼子和酸菜汤端上桌子,让杨大车食用。杨大车早就饿了,也不客气,端起碗来抓把红辣椒放在碗里,连吃带喝地把肚皮撑起来。吃完饭,老汉给他装上一袋旱烟。杨大车香香地抽着。
杨大车用了饭,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腿也轻松多了,他记住老人的姓名,说着感谢的话告辞老人,迈开大步向大青山奔去。
夜幕像一口锅扣住了大青山,笼罩山林。杨大车经过艰辛的跋涉,进了大青山。他悄悄地摸着山间小路,绕过杂草丛生的山边小道,一步一步贴近山林队的驻地。
山林队紧靠通向深林老路的一侧。一栋新落成的土房是宿舍和厨房用地。紧挨土房的西边是两间用厚厚的木方围成的两间小屋。它就是大青山出入的检查站。有两个山林警察轮流把守,凡是进山或是出山的人都要经过盘查才能进去。这栋土房和检查站木屋的后边用圆木高高地围起的围墙,木栏围墙的东边是个扇木制的大门,门上只有木叉没有锁。木栏里面是一个和前面土房一样长的木制马棚,马棚里边有二十几匹马,是山林队的唯一的交通行走工具。马棚的一端是喂马更夫住的地方,又窄又肮脏。
杨大车爬到检查站对面的树林里,身子紧紧地靠在一棵树上,屏住呼气耐心地等待着对面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