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六月泪雨哗啦啦(2)
当时的我,已经能稳当地爬上那块横板。只是一见到你,我就变得懒惰、放肆、娇气起来。我那么喜欢你干净的微笑,澄澈的眼神,以及推送我时一脸的执著和欢乐。
时至今日,除却这些简单的喜欢,我亦能感知你当时带给我的甜蜜和幸福。它们一直都保存在记忆的角落,不染丝毫尘埃,晶莹透明一如你当年的眼眸。
玩累了,我便命令你将我从秋千上抱下来。你什么都不说,将我抱下来,问我还想玩什么?我总是说去北墙根!然后,你就会拉起我的手,一路飞奔。
北墙根是学校北墙在树林背后的那一段。那时,它被学校的工作人员粉刷得雪白,上面写了我们不认识的大字。我们会紧靠着躺在墙根下,看枝头的麻雀和黄鹂如何嬉戏。阳光穿过树木间的缝隙,星星点点撒在我们身上,我们喜欢伸手去捉,却总扑空。
躺着,你常常便不由自主地睡着,偶尔还会打起男孩子特有的呼噜。我知道,你很累,你跑了那么多路去摘花,费那么大劲推动秋千。但是我从来不说出来。有些话,我会一直放在心底,很感激地念想一辈子。
望着你的脸颊,我总会眨巴着眼睛,傻傻想象将来的你会是什么模样……
我又去了那片曾是茂密树林的地方,一个人。现在那里已没有参天大树,没有随风摇动插满鲜花的秋千,也没有了柔软舒适的草地,那面北墙还在,墙皮却斑驳得脱落了许多。隐约的大字只残留下一些短胳膊少腿的笔划。
流水带走了春天的花、秋天的风以及冬日的落阳,轻轻悠唱的风车已无可挽留地滑向岁月的深处。不是我不知道,这世界变化飞快。可是,就没有一些东西会恒久持续吗?
安杨,你真的打心底里想放下曾经的所有,和我做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吗?这么长时间相伴着一起长大,我真的和那些随时会出现在你生命里也会随时走开的朋友毫无区别吗?
我将自己细致打扮一番,对着镜子微笑,然后抓起雨伞,向门外走去。苏步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聚仙酒楼了。
一出门,却迎面遇见丁宁。她是我们年级的辅导员,正好与我家对门。我努力微笑着向她问好:“丁老师好。”
丁老师见是我,灿烂地笑:“米小次,最近没怎么见你,在忙些什么呢?”说着,她撑开她的雨伞。
“噢,丁老师,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赶时间!”说还没说完,我就一头扎进了倾盆大雨里。我猜得出,丁宁问这话,是想知道前两天我和夏颜为什么跷课。
“这几天可要好好上课,最近学校在抓这方面的工作!要是被发现,学校会做严格处理的!”丁宁的声音从雨丝的细缝里穿过来。
唉,这个丁宁,真是没完没了。看来平时大家叫她“叮咛”,一点也不歪曲她给我们这级学生留下的印象。
走出校门口,我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聚仙酒楼。聚仙酒楼在我们学校附近一带很有名气。对我们这些还拿家长的钱来念书的学生,它的条件已经很奢侈。
苏步打来电话,说他们都已经到达,问我这会儿在哪。我挂掉电话,催促出租车司机,能不能快点,能不能快点?他很认真地配合我,把头点得跟捣蒜锤似的。
远远地,就看见“聚仙酒楼”四个亮着装饰灯的大字在雨幕中隐隐绰绰。下了车,才发现苏步和许闲正依偎在门厅下等我,脸被夹带着细小雨珠的乱风吹得发紫。
我匆匆跑过去,抱紧苏步:“好姐妹,生日快乐!”
“呵呵,多谢小次。大家都已经来了,在等你呢。到时候估计有人会罚你喝酒,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苏步拥抱我的同时,不忘提醒我。
“苏步,只要你高高兴兴地过个生日,让我怎么办都行。如果喝醉,大不了我爬回家去!”我无比爽快地回答。
“那赶快上去吧!”许闲在一旁催促。
苏步选择的包厢在八楼,配备有高品质的电视机和影碟机。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所有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射到我的脸上,好像我是外星人。
“不就是来得晚了点嘛!”我在心里嘀咕,脸却不由地红到了脖子根。还好,思维不是太混乱。我急中生智,赶忙微笑着向大家问好。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会发起什么疯来。
值得安慰的是,众人关注的中心随着那句问好都有所转移。只是,陷落在沙发里的我依然有些不知所措。正好,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手机,我便将它拿出来,无关痛痒地乱按一通,借以平复内心的紧张。
无巧不成书。不经意间却翻开了收信箱,安杨的一百余条信息再次刺痛我的眼睛。我像触碰到火炭一样,急按“退出”,一边压抑住心头的不安。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面前已经大开喝戒的几位“酒葫芦仙”。
安杨坐在我的对面,正低头喝一杯橙汁。我心里忍不住嘀咕:“嗬,小样也会卖乖装文静了!”刚进来的时候,安杨向我打招呼,我故意没有理睬他。
坐在安杨左边的女生叫蔡南希,苏步刚才介绍说是她老乡。此时,她正和紧靠在我右手边上的夏颜划拳。两人因为上一轮出拳不爽快,正争吵得面红耳赤。
坐在我左手边的是苏步和许闲,他们两个倒是安静,相对无言地看着蔡南希和夏颜争吵得不分高下。他们的左边是苏步的两位舍友,漂亮清纯得挺有气质。
许闲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然后满怀歉意地打断夏颜和蔡南希:“两位,能不能借个光?让聚会先开始,待会儿再喝个痛快?”夏颜和蔡南希正在为一杯酒由谁喝而争执不休。听见此话,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表示理解和歉意。
我转头瞟了夏颜一眼,他的脸已经泛起阵阵的红晕,简直就是清早从楼层背后蹦出来的太阳,或者说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也不为过。
大家一起唱完那首谁过生日都要唱的《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合力吹熄放在蛋糕上的花色蜡烛。苏步眯缝起眼睛,微微地翕动嘴唇,许下自己的心愿。
“苏步,你许的愿肯定是一生一世和许闲在一起!”安杨在揣度苏步的内心。
“那你们可要努力,以便成为彼此的福音呐!”苏步的舍友中较胖的那个女孩说。
苏步并不说什么,只是把头斜倚在许闲的肩膀上,无比幸福地笑。这算是对刚才的话表示默认吧。想不到的是,许闲拿出一条粉色水晶手链,轻轻旋进了苏步的手腕,说:“苏步,以后,我一定为你戴上最真的钻戒。记得,我爱你!”
毫无心理准备的苏步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了解也还不是很深。许闲怎么能这样说,八字的撇还未呈现,未来的路上还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许闲出去跟服务员说了一声。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碟盘杯盏就摆满了桌子。在这之前,我们把给苏步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她。我的是一个红包,里面包着一千块钱。
苏步怎么也不肯要,说那钱是我爸我妈挣的,我不应如此挥霍。我假装强硬,你要是还把我当姐妹看,你就收下!我知道,苏步很希望自己有台笔记本电脑,这点钱对她来说有点帮助。
大家动了筷子后,苏步和许闲热情地招呼大家,希望大家能够尽兴。其他的人也相互说叨,偶尔夹菜送到在座的人面前。
我夹了一只凤爪,在那里慢慢吮。聚仙酒楼的凤爪算是招牌菜,可我并不觉得有多好吃。我想给夏颜夹点菜,可他在之前的冷峻让我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想法;想夹给安杨,可那丫把二十年朋友的情份看得那么浅,那么淡,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除开他们两个,我只好给苏步夹菜。也许同是女子,才彼此了解得更知根知底吧。上大学三年以来,我们一直相互体贴和关心,像亲姐妹一样无话不谈。
再看苏步旁边的许闲,简直是董永的现代版,而苏步,也绝对称得上七仙女。他们在一起的点滴举动,甜蜜幸福得叫人羡慕。如此,我的心里便打翻了五味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