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风花雪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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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父女团聚

知道自己杀了人,他那狰狞的脸我一直占据着我的大脑,失魂落魄的在山里乱跑迷失了方向。这是冬天最冷的时节,我穿得很单薄,又受了惊吓,鞋也不知哪里跑丢了。借着月色约摸可以看到一些微若的光,也许前面有人家。

我瑟瑟的抱着自己的肩,浑身失去了知觉。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如果被人看到,一定认为我是一个疯婆子。这样也好,装疯卖傻的,也许可以瞒过这里的人。人们同情病人比同情弱者多一些。于是,我将身上的衣衫扯得更破更烂,抓起地上的泥,往身上脸上涂抹,涂得越厚越脏越能表现出真疯。我既然活着就有希望见到他。

跌跌撞撞来到一排土坯房前,刺骨的雪风像千万把锋利的锯齿在身上拉扯,浑身都是血口子,疼已经麻痹了我的神经。脚下的破袜子露出几个拇指头,长满了冻疮,流着脓血,一路的荆棘几乎废了我的脚。寒冷让我顾不了那么多,走到那户人家门口,敲了敲木门。

“谁?等一等。”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一想:“哪有疯子会敲门的?”还是赶快走,被人认出来就完了。

“站住,敲了门就跑,你是谁?”那个声音威而不怒。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怕什么来什么!”听他叫我站住,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到这里来,这次恐怕躲不过去了。

“你过来说话,来来,进来。”他让我进他屋里答话,我已经有佟队长的恐惧在前面,蹲在门口不肯进门。

“怎么不进来?外面冷,你瞧你衣衫单薄,冷得发抖。快进来,我给你找件衣服。”他的声音低了不少,我怎么听出来关心呢?不自觉的迈腿进去。他聊开厚厚的风帘,身后竟然是他的衣柜。不,应该说是书柜。是的书柜,满满的全是书。在一个角落里,他扯出来一件毛茸茸的毛坎子,一件花色不俗的夹袄。夹袄的翠色和花纹我从未见过,就连白冰家也没有这么好看的颜色。他是什么人,绝不是普通人家。我提高警惕,以免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呐,穿上吧。”他递给我,我却没有伸手,低着头缩到桌子下面。

“做什么躲在桌下?是害怕吗?不要怕,伯伯是好人。来。”他身材高大,弯下腰的时候碰了头。“嘣”,“哎哟”他捂着额头,眉头紧皱。

“哈哈哈”我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哼,坏孩子,还知道笑我!”他的语调还是温暖的,脸色却严肃起来。我赶紧捂好自己的嘴,后悔自己这么轻易就露了馅。忽而换上可怜巴巴的神情望着他。

“别怕孩子,伯伯逗你玩的,来,出来。听话!”他原来不是真的生气,是和我逗趣的。我点点头,钻出来。他说:“小心点小不点,别碰着头。”从那时起,我忘了自己叫陆敏。

伯伯说他姓金,我就是记不住他的名字,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叫他伯伯。我说我没有伯伯,他笑而不答,说随我怎么叫都可以。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摇头说不记得了。他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就叫你小不点吧。”

在他家换了衣服却故意没脸,我是怕人认出来,他却没有问我为什么没洗脸。

他有很多书,我走到书柜前几次都忍不住想拿出来看,可是每一次都提醒自己,疯子是不识字的。

“小不点,你家是哪里的?”他时不时的这样问我,我总是傻傻的摇头。他叹口气自言自语:“不记得也好,记得又能怎样?还不如你一般什么都忘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屋子里这里坐坐那里瞧瞧。

“小不点呀小不点,你过来,别到处钻,仔细碰到哪里。”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很温柔,让我感受到与他高大个子不符的温暖。我乖巧的站在他面前,笑着问他做什么,有吃的吗?他看着我的小花脸,刮刮我的鼻子,欲言又止。

时光匆匆,我来这里已经月余。‘老金’是我给他取的名字,当然他还有许多绰号,这一堆绰号是我悄悄给他起的。有时候他也会问为什么给他取这名字,我就说我喜欢。他摇摇头,总说傻孩子。前两天老金给我讲起他的故事,其实也不是说给我听,也许他只是想有人听他倾诉罢了。

他小的时候是个大家族,家里的亲戚多,房子多,吃的喝的也多,还有很多从西洋进贡的贡品。他是甲戌年戌月戌日出生,排行老二,深受祖母的喜爱。稍大一点天天往祖母住的地方去请早安,祖母就会送给他一些小玩意儿,小物件。可是,后来他家的叔叔们说他长大会变成坏人,要抢别人的东西。所以叔叔们都不开心,不许他再去祖母那里,更有坏人要杀祖母也要杀他。后来,他们就跑出来再也回不去了,他和家人只有跑到深山里躲起来。

我问他那个家有多大?他回答说很大。我又问他你长大了抢别人的东西没有,他摇摇头说没有,连想也没想过。我又问他申戌年是什么年,他回答比你大老鼻子了。又问那戌月戌日是什么意思,他笑着摸我的头说:“小不点儿,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好吧,我告诉你,就是狗年狗月狗日出生的人。”我糊里糊涂的应到:“一堆狗?那不就是狗屎堆了。”

“什么狗屎堆,小心我打你。小不点又顽皮了。”所以,他的这个绰号是我最喜欢的。

后来,老金说教我写字念书。其实我是识字的,但是没敢告诉他。他的那些书里面有很多我还是看不懂,拿去问他,他也耐心的给我讲解。

话说住在老金这里,本来以为是妥妥的安全。我不给他看我的脸,他也不问。但是,老金不会做饭,都是院子后面那一个孟大娘做好了送来。老金只吩咐她每天多送一人的饭,可是每天只吃一顿。有时候我饿得趴在桌子上没有力气说话,他就给我讲故事,我一听他讲好长的故事也忘了饿。

可是,孟大娘不是那样好糊弄的,见一次问一次我是哪里来的,以前是做什么的,每一次我都装傻充愣,不知所谓的胡说一些,她还骗我说会让我变得很漂亮。哼,我才不会上她的当,每次都被我巧妙的躲过了。有时她会强行拉我去洗脸,或是用湿布条给我擦脸,我又哭又闹的叫狗屎堆救命。他知道是我在叫他,飞也是跑来救我。所以孟大娘的伎俩没有得逞。他们因为我争论过很多次,我偷偷的听到孟大娘说老金太相信我,说不定我是外面那个人派来的。老金站说他敢保证我不是外面那个人派来的人。因为他能看出来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不敢见生人,又迷了路。孟大娘认定老金被我迷住了心窍,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老金很生气,呵斥孟大娘妇人之见,最终他们以不了了之结束争论。

可是,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我的真实模样在下雨那天暴露出来。开了春,满山都是各种野花开了。我也是女孩子自然喜欢花花草草。老金允许我出去逛逛,可是不许跑远,如果被孟大娘看到可就救不了我。我知道孟大娘成天偷偷跟在我左右,就是想揭穿我的本来面目。但是,我又不是坏人,也不会害对我好的人,只有佟队长那样的人才是我的敌人。我杀他也是对我做的恶事付出的代价。老金对我那么好,我又不会害老金,孟大娘多心了?

那天,我在满山的绿草,满山的野花里疯跑,打滚。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有见过这样满山的花开,不知不觉跑远了。直到累倒在在大树下睡了一觉,醒来快天黑了。春雷之后下起了雨,我一边跑一边觉得好玩,完全没想到脸上的伪装被雨水开,衣袖一抹,通通洗干净,露出真面目。

一天没吃饭,回到家肚子已经饿得打鼓般咕噜响。敲了门,老金开门很吃惊的问我:“姑娘你找谁?”

“什么姑娘?老金你今儿是怎么了?我跑了一天肚子好饿,有没有给我留吃的……。”我笑着以为老金在开玩笑,自顾自的往屋里走。

“小不点?”他叫我。

“干嘛啊,是不是又没有给我留饭?哇……。”我开始装哭,手摸到脸上。遭了!我的脸。我这才醒悟老金刚才的怪异表情。

“我,老金,你听我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解释。

“你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他坦白,他反而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和谁?”我不知道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去哪里了?”老金很激动,抓住我的肩膀用劲摇晃。我没弄明白他说的什么?被他越来越抓狂表情吓到,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老金才冷静下来,很疲惫的说:“小不点,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敢在继续骗他,对他说了我的事。

“你说你是现在的父母领养的孩子?那你知道你亲身父母是谁吗?”老金关心的却是我的身世,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也问过奶奶,妈不许奶奶告诉我。有一次偷听到爸妈说,我是那一对逃到台湾去的国民党夫妇送来的,还给了很多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他就不知道了。”我对于自己身世的秘密知之甚少。

“那好,你告诉我怎么来这里的?”他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严肃了,满脸笑嘻嘻的。可是这会又扳起他的脸。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就是从那里跑出来发疯般的乱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到你这里敲门。”我对他一五一十说的真话。

“那你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的回答令他不满意。

“不是这样的,我是因为杀了那个人,怕别人认出,所以才不敢给你看我的模样。我真的不是要骗你,我……。”我不知道怎样解释老金才肯听。

“好,清楚了。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老金面色缓和了一些。

“我叫陆敏。”

“陆敏,好!陆敏。也就是说你不认识叶赫那拉敏儿?”老金说出这个名字时看着我。

“什么?谁?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这和我有关吗?是你认识的人吗?她怎么了?”看老金的表情这个叫这名字的女人一定很重要,和我有什么牵扯吗?我也想知道。

“喜欢问为什么是好事,可是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妙,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的模样和叶赫那拉敏儿一模一样,而敏儿是我正福晋。”老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都是泪,相处这段时间没见过他这么失态过。

“我和她长得一样?叶赫那拉敏儿?不可能的,我是汉人不是满人。”

“是的,孩子!如果你真是她女儿,那么你应该叫我阿玛,我们姓科尔沁,我叫科尔沁吉吉桑。你也是满人,血缘关系是没法改变的。是她带走了我唯一的格格,科尔沁敏敏特穆儿。”老金闪着泪光伸出手。

“阿玛?我叫敏敏特穆儿?”我这是找到亲生父亲了吗?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是我爸爸?

“是,现在都叫爸爸是吧。”难怪我和他一见如故,难怪他对我莫名的温柔。我这个没人疼爱的孩子终于找到亲人。

“爸爸……。”这个发自内心的呼唤让他已经等了16年,苦了16年,折磨我了16年。父女团聚冥冥中自有上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