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话 就凭你?
两人收拾好行装后,锁了绛云楼的大门,雇了车,一路往南城行走。
车行五刻,便到了赫都南路东街,那是整座城邑中最鱼龙混杂的所在,东街街口矗立一座奇形牌坊名唤‘万寿坊’,乃用妖兽骨骸所造,牌坊飞檐上横排一百零八根削尖鬼骨,牌坊底座的四个柱墩,都是用各类妖兽头骨堆砌而成,整座牌坊灰灰白白,煞是骇人。
鬼淹巷,南路东街最诡异的所在,其中各式黑活买卖都有,甚至倒卖人口的活计也不时发生,若你想搜集或脱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赫都头个能想到的地方,便是这里。
如小颠手上这颗黄瞳晶目,想要脱手换个好价钱,去找鬼淹巷中一处名为‘剥颅斋’的地方买卖交易,定能如愿。
话说‘剥颅斋’这家店也不简单,它能戳在赫都几十年不倒,那自然是有些道理的,不说其背后勾着某些高官大户,就是市井里的大佬们,且都和‘剥颅斋’的老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过了万寿牌坊,芽芽跟街巷里卖糖馃子的小哥那儿,打听一番,得知那家收稀奇物的铺子‘剥颅斋’,其实并不在鬼淹巷深处,却是在离巷口牌坊不远的甲字北里,十三号那家便是。
小颠闻听,抬头寻去,见过了巷道,对面就是北里,便跟那小哥买了两个糖馃子,关照完他家买卖,猴儿就和芽芽拿着糖馃子走过巷道,往北去寻那十三号的所在了。
两人没费什么劲,就找见了‘剥颅斋’,但这间名闻遐迩的奇珍铺子,很是让人意外,它的外观看上去并不高调,仅是青砖绿瓦、红柱灰阶、外加攀花的琉璃窗,这般寻常模样。
唯独有些奇怪的是,这买卖不与其他买卖家那般打开大门做生意,它屋前四扇雕了春、夏、秋、冬的大门,却只开了一扇。
小颠在‘剥颅斋’门前顾盼几眼,见是开的‘秋’字的雕花门,于是,猴儿仔细想来,恍然大悟,原来这家的规矩乃是到什么季节,就开哪扇门,也是有趣的很。隔门望进去,但见里面收拾的干净利落,居室内四白落地,几净窗明,柜上摆着雅致的盆景、文玩,真不是人们心中所想的那般奇诧怪异,甚至与这鬼淹巷中其他所在比较,略显格格不入。
“这家真是‘剥颅斋’?”猴儿不禁有些怀疑,眼望着芽芽想寻个答案。
“嗯,虽没挂着招牌,但应该就是这里了,要是那买糖馃子的小哥没诓咱们的话…”白衣丫头指着墙上那标示户址的石砖,分明上面就刻着‘甲字北里十三号’。
“好吧,可…里面怎么没人啊?”
“大概出去了吧,咱们先等等,先别忙着进去。”
“好吧…”
这小男女两人如是等在门前,望着不远处里巷中稀稀拉拉的人群,只觉得有些萧寂。
‘剥颅斋’临近十几家店铺都是关着大门,不像做买卖的样子,甚至紧挨着‘剥颅斋’那几间店铺的门脸上,都落满了灰尘。这甲字北里间的几幢房舍更是凄凉,都没几个人过来看看。
等了没半刻时间,小颠和芽芽正无聊时,忽然,一个做小厮打扮的白脸孩儿,推着木驴进了甲字北里,那小厮将木驴停在两人身前,只抬头笑道:
“呦,两位客官,您这是找我们大掌柜的盘货啊、还是换钱啊?”
“小哥,我们要出些货给你们掌柜的,劳烦请你家掌柜的来给瞧瞧。”芽芽笑着回了他一句,又笑盈盈的让他帮忙。
小颠在旁边看的入神,只觉得丫头的笑容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此时,白脸小哥又道:
“一看您二位就是初次来,我们掌柜的就跟对门这间屋里歇着呢,您只要进剥颅斋里,拉拉柜上那条麻绳,对门这屋里的铃铛会响,我们掌柜的过会儿就出来啦。”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自己请他好了。”
“哎,客官,您这是要卖什么给我们掌柜的,我先看看,要不是特稀罕的物件,就别打搅我们当家的睡觉了,您看好不好?”
“好吧。”
说着,小颠把黄瞳晶目从背囊里拿出来,包开了裹着珠子的毛毡,只见那晶目着了日光的照射,忽然金光漫溢、生彩夺目,只把芽芽和那小厮都看得傻了眼。
“好漂亮…”芽芽再见那晶目很是惊喜,白皙的小脸上泛起红晕。
“嗯,按我爷爷的笔札上记述,这东西到了晚上还能当油灯用,搁在屋里能照得四壁生辉。”猴儿冲女孩显摆着自己所猎获的宝物神奇非凡,自豪的挺直了胸膛,登时比丫头个子又高了寸许。
“好宝物啊,这真是…”那小厮见了也是满眼放光,那贼光毫不比黄瞳晶目所生光华逊色半分。
猴儿亮过宝物后,问那小厮道:“怎样?凭这个叫你家掌柜起床,不亏吧?”
“不亏、不亏,您赶紧的去叫吧。”
“你不跟我们一块儿进来吗?”
“不了、不了,我这边卸了货,还要去街口再装货回来,忙不开。”
“哦,这样啊,那我自己来吧。”
如是,小颠带着芽芽穿过‘秋’字门,进了‘剥颅斋’,来得柜前,拽了那柜上的麻绳几把。
不大会儿工夫,从对过屋里走出位慵懒的中年先生,那人八尺高,身材匀称,面色红润,留稀疏文须,头梳正髻,身穿青色长衫、鸦色高靴,与天朝人无二,甚是雅驯。
芽芽见过,都赞了声‘静雅兰芳’,女孩慌忙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糖馃子塞在小颠手里,摆出副淑艾的样子来,只让猴小子见了觉得吃醋,且脸上神情有些不快。
于是,小哥三口两口解决掉手里的糖馃子后,边嚼着吃的、边悄声问道:
“你喜欢大叔啊?…”
“我喜欢有文化的。”丫头同样小声念叨着,好似成心气猴儿,她饶有意味的望了小颠一眼,之后,满带笑意的面对正走过来的那位文士。
“怎将杂物堆在这里了,唉。”
只听那中年文士念叨了声杂事,便见得他换了副沉稳的面子走进屋来,打恭问道:
“两位,不知有何指教。”
“我们要…”
猴小子刚想开口,却被芽芽拦住,女孩只抢话道:
“不敢指教,晚辈偶得一物,望先生帮忙长长眼。”
“哦?还请两位拿来与我一观。”
“猴儿,拿来与先生看看。”
“噢…”小颠见芽芽拦着他说话,还满面春风的对着这大叔,简直心中塞的很,有些不情愿的,把黄瞳晶目又拿了出来。
那大叔见了这物后,忽然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片刻后,他面色恢复如常,只缓缓问道:
“此物乃是婪貘妖兽头上晶目,那婪貘甚是凶猛,且不轻易出世,不知二位如何得来的?”
“哦,此乃…”
“这是我杀了个那玩意儿,从它身上采下来的。”见丫头又要抢话,小颠照葫芦画瓢的还了芽芽一回,也抢起了话。
中年文士闻听此句,目中精光又起,陡然间比之前盛了数倍,只有些惊异的问道:
“不知小哥是何族裔?能有本事杀这妖兽。”
“我是猿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下夏侯震,龙族人氏,事到如今,还能再见到猿族后人,在下甚是欣喜啊!哈哈。”
“哦,我叫乐小颠,见过掌柜的。”见那大叔突然如见老友般热情洋溢,小颠也受了感染,便也报出了姓氏、名号。
“好说、好说,小哥,这物,你想要多少价贯,只管开口,如不是天价,我立时给你现钱,如何?”
“哦,我不多要,三十两金就可以。”
那文士闻听双眼一睁,望了小颠片刻,然后开口道:
“我给你五十两金,如何?”
“啊?!”
“还不快谢过这位叔叔,猴儿你发什么呆?!”还是芽芽精明,闻听这大叔实诚,不但不划价,还多给了将近一倍,赶紧拉着小颠,要他答应做了这桩买卖。
“哦,好啊,你多给我钱,我不卖的话,真成傻子了,成交!”
“小哥痛快,不过我这里没那么多金币,我身上只有四十两,你先拿着,我再去取十两,银号就在半条街外,你小夫妻俩在这边稍等,我很快回来。”
“我不是他媳妇…”
“哈哈哈,还请姑娘恕在下眼拙,给看岔了,不过你俩把东西一定要攥好了,万不可让外人拂去了,切记、切记,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喝些淡酒。”
“好,我们等你。”说着,小颠便就依着那大叔的,和芽芽坐在了靠墙的那张矮桌前,喝起了淡酒。
两厢别过,夏侯震从剥颅斋离开,去银号取钱,不过半刻,忽然,之前招呼小颠的那个白脸小厮又从门外进来,见了两人只道:
“两位客官,我们掌柜的怕不稳妥,叫我先把那宝物存到对屋的宝箱中去,让我看着,您二位能否行个方便?”
“我又跑不了,弄这么麻烦干嘛?”
芽芽闻听,拦住他的话头,只道:
“反正定钱也给了,这东西小哥你只管拿去存上,我们就在这边等掌柜的回来了。”
那小厮见状,从猴子手中接过晶目,笑嘻嘻道:
“还是夫人大气。”
“我不是他夫人…”
“哦哦,还恕小的眼拙,还请小姐见谅。”给芽芽打了个恭,那白脸小厮就抱着装了晶目的背囊转身离开了‘剥颅斋’,猴儿又听的踏踏脚步声响、和对面开关门的声音,便就踏实了。
于是,两人接着喝酒,猴儿顺道还接茬拐搭芽芽玩,只把姑娘羞得红着脸跟他打闹。
可就这当坎,那白脸小厮却没在对过屋中看着宝物,却是带着东西跑出了鬼淹巷,直奔南路西街而去,边跑、那小厮边窃笑道:
“就凭你?就这么个傻子,还想赚钱去泡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就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