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你没送出去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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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山河谲梦 情笺难书②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两响,沈知意从噩梦中惊醒。枕下玉环的裂纹硌得颈侧生疼,她借着窗外巡夜人的灯笼微光,瞥见铜镜中自己额间竟有未拭净的墨痕。

“姑娘醒了?”门外老仆哑着嗓子道,“提督吩咐,请您移步藏书阁。”

沈知意抚过镜面边缘的缠枝纹,指尖在某个莲花纹样上稍作停顿——这纹饰走向,竟与昨夜袖箭上的鎏金纸纹路暗合。她将玉环塞进绣鞋夹层,跟着老仆穿过三道月洞门,却在回廊转角嗅到淡淡血腥气。

藏书阁内,顾昭正用银刀挑开本《营造法式》的包脊绢布。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甩过本账册:“沈姑娘不妨看看这个。”

泛黄的纸页上沾着暗褐血渍,沈知意认出是父亲书房丢失的户部流水簿。可当她触到第三页装订线时,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金丝线下竟藏着极细的银针。

“当心。”顾昭用刀尖挑起银针,针头淬着的幽蓝毒液与昨夜袖箭如出一辙,“令尊的账册,倒是比诏狱刑具更凶险。”

沈知意凝神细看,发现被银针固定的那页账目看似记录丝绸采买,实则墨色深浅不一。她将纸页对着天光转动,深浅墨迹竟拼出半幅工部兵器库的布局图。

“这是……”她话音未落,顾昭突然按住她手腕。他掌心温度比寒冬更冷,却在她腕间脉搏处稍作停留。

“巳时三刻,大理寺要开棺验尸。”他甩开她的手,将个青瓷药瓶掷在案上,“沈姑娘若有兴致,不妨扮作仵作学徒。”

辰时的雪粒子砸在油纸伞上簌簌作响。沈知意跟着顾昭走进义庄时,看见停灵台上摆着七具盖白布的尸首。最末那具露出半截焦黑的手指,指节处赫然戴着沈府管家的翡翠扳指。

“昨夜别院刺客。”顾昭用刀尖挑起白布,露出下面面目全非的尸体,“姑娘可认得?”

腐臭味扑面而来,沈知意强忍呕意俯身细看。尸身颈侧有处新鲜刀伤,切口平整得诡异——这分明是死后补刀。她正要开口,忽见尸体耳后闪过金光。

“别动!”顾昭厉喝却迟了半步。沈知意扯下的金箔碎片在掌心化为齑粉,剧痛顺着经络直窜心脉。她踉跄着扶住棺木,看见顾昭割开自己手腕将血滴入她口中。

温热血腥气冲散喉间灼痛,沈知意恍惚听见他说:“这是苗疆蛊毒,你倒是会挑……”话音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顾昭染血的衣袖上,用银线绣着的半朵木樨花。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沈知意盯着帐顶的蟠纹承尘,想起十年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那时他袖口也绣着这样的木樨花,在雪地里开得凄艳。

“姑娘该喝药了。”侍女捧着药碗进来,腰间禁步的玉珏撞出清响。沈知意突然抓住她手腕——那禁步的珊瑚珠子,分明是母亲去年献给齐王妃的寿礼。

药碗砸在地上迸裂,沈知意夺门而出。穿过三重垂花门,她凭着记忆找到顾昭书房后的密室。暗门机关是父亲最爱的《洛神赋》石刻,当她转到“翩若惊鸿”的鸿字时,石门轰然洞开。

密室内,顾昭正将具焦尸的手骨浸入药汤。听见响动,他反手甩出三枚银针钉在沈知意裙裾:“沈姑娘的命,倒是比我想得硬。”

“齐王府的珊瑚禁步为何在你侍女身上?”沈知意拔出银针,针尾刻着的“昭“字让她瞳孔骤缩——这与父亲暗格中那支断箭的铭文完全相同。

顾昭轻笑一声,掀开焦尸的衣襟。心口处的蟠龙烙印下,竟叠着道陈年刀疤。他将尸骨翻面,后颈处赫然是北镇抚司暗探的刺青。

“看够了吗?”他忽然逼近,带着药草苦香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三日前,这具尸体还是齐王府的马夫。”

沈知意倒退两步撞上药柜,瓷瓶哗啦啦摔碎一地。顾昭却俯身拾起片青瓷,在她眼前缓缓拼出半枚虎符形状:“令尊私铸的兵器,此刻正在齐王府地窖。”

更漏声突然停滞。沈知意摸到袖中玉环,裂纹不知何时已蔓延成蛛网状。她想起父亲临刑前那个扭曲的“齐”字,喉间涌上腥甜。

“报!”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大理寺证物房走水!”

顾昭脸色骤变,抓起沈知意跃上房梁。透过气窗,他们望见西南角腾起的浓烟中,隐约有金色龙纹在火光里流转。沈知意突然剧烈挣扎:“那是玉玺赝品!不能烧!”

“沈姑娘当真聪慧。”顾昭将她箍得更紧,直到她看见两个蒙面人从火场闪出,其中一人佩着的弯刀,正是工部尚书上月进贡的西域贡品。

五更时分,沈知意被锁回西厢房。她在墙角砖缝发现半张焦黄的舆图,绘制的竟是皇陵密道。而当她蘸着茶水临摹时,水痕竟显露出父亲的字迹:“玉碎瓦全”。

…………

晨光熹微时,顾昭带着夜露寒气破门而入。他扔来件染血的飞鱼服:“换上,带你看场好戏。”

马车颠簸中,沈知意嗅到他衣襟间的龙血竭味道。这是治疗箭伤的特效药,她想起密室里那具焦尸后颈的刺青,突然浑身发冷——难道十年前的小太监……

“到了。”顾昭掀开车帘。沈知意瞳孔猛地收缩——他们竟站在齐王府的瞭月阁上,脚下正对着齐王最宠爱的侧妃寝殿。

未时三刻,一顶青布小轿悄然而至。轿帘掀起时,沈知意险些惊呼出声——那个扶着丫鬟手的华服美人,竟与自己有九分相似。

“这才是真正的赝品。”顾昭在她耳边低语,气息冷得像毒蛇信子。他抬手放出只信鸽,羽翼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沈知意突然夺过他的袖箭,在齐王侧妃踏入殿门的瞬间射穿信鸽。染血的鸽羽飘飘荡荡落在美人云鬓上,顿时引起一片骚乱。

“你!”顾昭扣住她咽喉的手却在颤抖。沈知意笑着咳出血沫:“提督难道不知…这种信鸽…最怕见血……”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传来尖叫。他们看见侧妃的面皮在鸽血中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男人的喉结——竟是齐王府首席幕僚假扮。

暮色四合时,沈知意被铁链锁在刑架上。顾昭握着烧红的烙铁逼近,却在看到她颈间浮现的暗金色纹路时僵住。那纹路与玉玺拓印上的龙鳞纹,如出一辙。

“你果然……”烙铁坠地激起火星,他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处同样的金纹正在渗血。窗外惊雷炸响,沈知意看见他左肩那道箭伤,与父亲临终前胸口的贯穿伤,竟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