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巡按州县（一）

马周在两仪殿对李世民对李世民许下之承诺，奉其旨意，当肃清开国以来之内弊。他在选择第一站去哪，哪里的吏治腐朽，他的目光在停止在了河南道，这里是马周的家乡，也是他最清楚的十道之一。再者说，从最清楚的地方先下手，这是人之常情。马周心想着去河南道，不要带多少人，既然要摸个底，得不露声色。所以他穿着官服，从长安出发，一路东往，第一站便是汴州。

马周对这里依然历历在目，汴州，是让他受辱的地方。马周还未进城，就看见过路之人都似有饥馁之色，便问了一位大爷，说：“老人家去往何处？”

这位老人毫不客气地说：“这年景，去哪都一样，要说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天子脚下的长安。”

马周惊异了好久，暗想着：这位大爷说得是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呢？据几年前的经济普查，还是不错的。马周也没有再多想，就顺手进了汴州。

汴州的官吏托朝中的人听说了监察御史马周不日就会到达汴州。还听说是皇上派来的特使，便欣喜若狂地准备了一番。

在官署内各种珍馐美酒一一具应，还有舞女助兴，气场颇盛，在门外还挂了两个灯笼，预示着和谐美好之意。

马周在城中逛游，一直思索那位大爷的话。看着一城之百姓，想到周济苍生的一些想法，自己的官位也是一封奏书得来的，而奏书上的一些利民思想，周济苍生也是其最高理想。

马周发现城中确实有一些饥馁之人，经过盘问，才得知这些年灾荒不断，又有官府克扣，朝廷发的救济粮也大部落入官员口袋，但这些官员还假仁假义地说，朝廷救济粮迟迟不到，或者说饥民太多，不能一一救助。

马周问道：“既然官府如此腐朽，那为什么不奏报朝廷？是有人封锁消息？”

哪那位大伯说：“我不敢透露太多，请大人明察。”

马周的询问使他有了些底，便径直去了当地的官署，此时的汴州刺史在官府中正在等候马周的到来，众事具备后，刺史找人去请马周。

马周气冲冲地进了官衙，看到灯笼高挂，自语：“这又不是灯节，灯笼高挂岂非异事？”

马周看到门口的侍卫不让进，说自己是监察御史，是朝廷派来的。经人报告后，汴州刺史把马周请了进来，毫无顾虑地说：“马御史一路风尘，本刺史有桩宴席特邀马御史坐客。”

马周见宴会盛大，看到许多的官绅士族，想到：这场面巨大，作为朝廷的官吏先不要轻举妄动，而且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因先深藏以待时机。马周坐后，刺史让人奏乐，马周听着，一派靡靡之音，毫无鉴赏之意。

这时官署书吏在刺史的耳边耳语一番后，刺史示意其离开。马周觉得这个刺史有不轨的行径，凑上去对刺史说：“刺史大人是不是有事？”

刺史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府中有些琐事，我已经派下人去干了。”

刺史的眼中闪过许多的不安，但又自控变得镇静下来，还又对马周说：“御史大人一定是皇上的近臣吧，那么可否透露下大人此次的来意。”

马周看着他说：“你们这儿风景瑰秀，有汴水流经，人和物丰，是个宝地。皇上的意思是要绘制一幅地图，把所有重要的起伏地形，市镇关口都要一一列出。”

这位刺史连忙说：“既然是皇上所愿，定当尽心竭力。”

“不过，大人的下榻之处臣已经精心挑选。就在府衙的后衙。”

马周丝毫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这位刺史的盛情邀请却使他手足无措，他想到一个廉吏的取舍是出于内心的愿望，廉吏只会干实事，而不讲什么优渥的结果。

马周便说：“刺史大人的心意在下不能领受。”

马周说完，便在离府衙不远的一处旅店落脚，他要了间二楼客房，他与旅店老板也聊了起来，说：“老板可知此地之民生？”

老板看他是个外乡人说：“我们这儿都挺好的，要说唯一的不足就是官府勾结，不顾外乡人的死活。这年景，除了汴州，几乎都是灾荒区。”

马周这才想起原来那个的老大爷是外乡人，详问了一会儿，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初步状况。

马周打算去府衙质问刺史为何不顾其他州县的民众，但他又犹豫了，刺史可以有很多的理由来回驳他，毕竟刺史护一州之老幼，已经算是称职了。

但看见那些芸芸苍生，他实在是难以放过。为民之夙愿，为国之太平，甘愿以死相搏。然而他不打算硬拼，只是凭借自己的官位，与汴州刺史周旋，或者借汴州刺史的力而借力打力。

汴州刺史眼看着这个监察御史马周出了官署衙门，说道：“这个人是皇上派来的，自然有他的本事，我们只要不动，他查不出来什么的。”

马周整晚睡不着，起来挑灯夜读，随身带着几本书，他记得幼时最喜欢读《诗》，《左传》，这两本书一直陪伴了他整个青少年时代。他翻开《诗》，像是在重忆岁月，他读到：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马周的心中犹然愤起，为公侯干城，翦除凶慝，是他的责任。

夜晚的昏黄，在秋风瑟然中，变得更加苍白无力，笼罩在人们内心的哀伤，在风中以凛冽的态势让人们无法安处。一个静谧的世间本是平和的，哪知却被纷纭打翻在地，就只剩下熙熙攘攘的景象。风中依然有不灭的呼呼声，想必是在吹尽一切的乱绪，地平线上的远方与明媚的星月都存在着，这是时代朦胧的意象。

天快明了，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虑，马周准备有所行动，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悄然而生。是摊牌，还是借势而动，这些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越发的清晰。但是他也觉得自己获胜的筹码不多，要务必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