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No.2—No.3
No.2
“你也调去西欧？”我不自觉地皱眉。
协会的调任，以年为计量单位。
如果他这个时候离开东亚，那么至少要等上一年才能回来。
“有问题吗？”他反问。
“当然有，”我说，“在东亚，你是排行第八的风云人物，什么好资源都会冲着你来。但是调任后直到明年五月你都是无排名的状态。文吟生，虽然现在你只是老爷子公司里的职员，但是你总要发展你自己的事业的，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在西欧也可以发展事业。”文吟生俯首，阳光打在他的背部，镶出一圈熠熠生辉的亮金色泽，“放心吧，丫丫，不全是为了你。”
我别开脸，没有接话。
很多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包括坚守，包括情感。
“蕙雅，昨天让我摊牌的是你，可是今天你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弯腰，脸离我很近很近，“想都别想。”
“因为我要出国留学……”我斟酌着词句。想到昨晚冲动的自己，没有懊恼，只觉好笑。
“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文吟生歪头，“看我。”
我依言看去。
“Stephen会关注你的行程。”他眸光清朗，“飞机上见。”
————
“‘飞机上见’……哈哈，这男的是魔鬼吧？”燕忻乐不可支，瞅了眼我的脸色，轻咳两声，“请问雅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提前出国的吗？”
“不是，”我左手手肘撑于桌面，手指卷着电竞队服的帽绳，“至少老爷子我还没逮着机会说。”
“哦哦哦——”
燕忻点的拉面被送上来，她朝服务员点头致谢。
我手一松，帽绳垂落：“你想回杜伦的话不用等电竞结束就可以回了，反正我不参加决赛。”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燕忻拌着拉面，“想我帮你挡桃花？”
“挡什么，我们俩又不飞同一个地方……”
她去杜伦，我去伦敦。
“那你请客干吗？无事献殷勤？”燕忻夹起一片豚骨肉，“吃肉吗？”
“吃！”我把自己这边的碗推过去，然后扣了扣放在桌面的手机，“燕老大，您看看，HR先生对Summer的监视您能解除吗？”
燕忻手一顿，道：“雅雅大神，咱坦白了说，你的专业能力不比我差——你自个儿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不用指望我能帮上忙了……对面是东亚榜Top8，世界榜Top85，别闹行吗？”
我巴巴地看着她：“行，燕大佬，这顿AA。”
燕忻轻哼：“AA就AA。但是你可得老实告诉我，你对那文吟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我把自己碗中的叉烧送到燕忻勺子里，“别聊这个，小心Summer监听。”
燕忻拿走我的手机，操作三两下，转过屏幕——手机已经关机了。
我哭笑不得地接过手机：“你启发我了，我要是这几天都关机，Summer就没法出卖我了。”
“你倒是一直关啊？”
“不，我做不到……”
首先我戒不了手机，其次我放不下Summer——A-Ⅰ014，妈妈送的礼物。
我叼着豚骨肉把手机开机。或许是知道我没心思聊下去，燕忻不再开口。
片刻宁静后，面馆内突然响起一个机械女音：“检测到目的人物君六八已购买今天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启程的机票，具体内容如……”
“安静！”燕忻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发愣后回神斥道。Amy马上没了声音。
我环视一圈——面馆里零零散散的其它三桌食客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店主敏感地朝我们这边瞧了瞧，好在她并没有很在意，一眼瞅过后就继续低头追剧。
“语音忘关了？”我问。
燕忻摘下无线耳机：“电量不足，出门前提醒我关机，我忘了……”
我轻笑，没有调侃她：“你要和他去千永？”
“不是，送他登机而已，顺便说拜拜我要回英国了，”燕忻看着Amy提供给她的文字信息，“我去机场咯？你慢慢吃啊……”
望着她扬长而去，不见踪影，我拿起手机：“说好的AA制……”
到柜台结了账，店主好奇道：“你朋友玩的是什么游戏啊？刚才那声汇报说得跟真的一样。”
“一款攻略异性的恋爱系统游戏，”我也说得跟真的一样，“我比较喜欢里面那位安静的西装美男子，你感兴趣？挺好的游戏，就是太氪金了。”
店主一缩脖子：“算了算了，我想省钱谈真的恋爱。”
我哧哧一笑，踏出店门。
阳光明媚，雀侣欢脱。
回家。
————
————
No.3
进门后，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我侧头一瞧——老爷子。
稀奇，这两天见到他的次数都能抵得上以往的大半年了。
我在老爷子右侧的单人沙发坐下。
老爷子合上书。我迅速一瞟——是本我这些天买的高阶段信息工程理论书。
“丫丫，”老爷子微笑，“今天见到文吟生了？”
“见了。”
“他很不错。”老爷子道。
“嗯……”您一直都那么欣赏他。
老爷子说：“到了伦敦，遇到麻烦可以多去找他。”
“……为什么？”
他低头，抽出压在书下的一张纸，朝我递来。
我接过——纸上只有一行字，笔记源自老爷子。
苍劲有力，石破天惊。
我在脑中的嗡鸣下抬头，茫然了。
“如果你是对F4T的成员有芥蒂……”老爷子站了起来，“现在对他应该已经没了。丫丫，接受他，就算你没有喜欢上他。但是也好过你孤零零地在伦敦上学，连个在乎你的人都找不到。”
我把那张纸一点点撕碎，松手，看着它飘洒到茶几上。半晌，闷闷地应了声：“嗯……”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我喃喃，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老爷子在客厅里走了几步：“之前我就计划要把游戏公司开到英国去，快的话，这个星期就能在那边上架。”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承认我去英国了？
“我也没指望你完全不卷到协会那一堆事里，”老爷子说，“你做的没错，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如果不是你，我都快忘记那种感觉了，哈……”
他停下，没来由地一笑，好像想到了什么，朝一个地方望去。
那是离婚后，妈妈小住过的房间。而其余时间，妈妈大都在美国做研究。
老爷子低头，眼里是信息工程专家该有的睿智清明——也许还有温润。他轻轻开口：“丫丫，信息工程这条路不好走，你是Tech-I的人，想把它走好，更难。
“哪天你学不下去了，回国，玩一辈子电竞都没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郑重，听得我嘴里发涩，半晌我才干巴巴地说：“好……”
老爷子微笑，拾起沙发上的外套，转向门口，摆了摆手上的衣服——意思是他要走了。
我起身，从后背拥住他。老爷子身上的气息能让人想到寒冬中滚烫的绿茶，我很久没闻到了。
他不说话，拍了拍我的手。
“保护好自己。”我道。像您老二十几年里的任何一天一样。
他笑了笑：“你也是。”
————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老爷子的车驶远。然后打开手机，订下早就看好的机票。
下午五点，阳光倾斜，地板被打出一条条断层的金杠，远处白墙也笼着华美金衫。
真好看。我想了想，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风景图爱好者燕忻。
再想了想，从通讯录中找出文吟生的号码，拨出。
“文吟生，”电话被接通后，我抢在前头说道，“机票我已经订好了，邻座是空位。”
“……嗯。”那边传来文吟生的闷笑。
我听着，蓦地随他笑了，但没出声。
“谢谢你。”我说。
“为什么？”看来他真的很愉悦，连问话都是轻快的。
“我从老爷子那知道了你的立场，”我按下免提，将自己的机票信息发给文吟生，“以后就是战友了。”
“好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一早就让我知道呢？”
“让你知道你就会答应我吗？”
没准呢。我心里嘀咕，嘴上噤声。
文吟生嗓音低低地开口，语气较寻常柔和不少：“我还没来得及彻底改造Summer，现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只要协会有意，都可以被他们听到。”
“哦……那麻烦您下次利索点，Summer的改造交给你了。”说完自己先乐了，抬手捂上眼睛。
“不麻烦，”他道，“乐意至极。”
我放下手，视线一垂，正好见底下燕忻缓缓走回。
指尖在玻璃面快速连扣，我说：“飞机上见。”
“机场见。”他纠正，“或者你家小区。都行。”
挂了电话，我退出我与文吟生的聊天框，却仍不见燕忻回消息。
两分钟后，我在客厅里看着门口的燕忻换鞋。她抬头：“又不锁门！早晚招贼。”
“这不把您招回老巢了嘛。”我反控诉道，“我刚刚给你发了点东西。”
燕忻耸了耸肩：“真巧，手机也没电了。”
“那您这晚上不给手机充电的习惯更该改哦……不然招贼了也发不出求救信号。”
“嘴皮子挺溜啊今天，”燕忻把包甩到桌上，问，“什么好事儿？”
“大好事儿——我决定脱离组织了。”
“正常点，”燕忻瘫倒在单人沙发上，“我还脱离宇宙呢！”
“这么说也行。为夫要去开发新宇宙了，”我单手撑在在她所躺的沙发背上，轻轻地笑了，“现在要和爱妻坦白，划清界限。”
燕忻回头，左眉挑起。
我在她无声的询问中绕过单人沙发，将茶几上的纸屑拢到垃圾桶中。然后侧身，右手食指一笔一划地落于桌面——
文吟生是反协会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