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楔子—No.2
楔子
平静的海面上,一艘巨轮稳稳勾连水与天。
“咕噜噜……”
几串气泡在巨轮边的水面破开。
海水暗涌。
一只潜水艇晃悠悠地探出脑袋。
舱口被“砰”地震开,青筋略显的手抓住梯子,乌发黑眸的青年窜了出来,泄愤似的用力跺着潜艇顶部:“Fuck,你们搞的什么破东西,差点把我的命丢在下面!”
守在一旁的白人辩道:“它还没正式投入使用,我们连假人实验都没做过……是你自己非要下海的。”
刚回到船上的黑发青年眉梢一动。
一个小实习生见气氛不对,连忙迎了上去,说的是流利的中文:“南先生,半小时前你的电话响了两次,我按你吩咐的,都没接。”
说着,小实习生把手机塞到他手里。
黑发青年看着来电记录,心中微讶。
他拨了回去:“什么事?”
“Tech-0今年的评估快到了吧?你要不要回东亚?”
“目的呢?”
“出了很多事,一个副会长的位置腾出来了。”
“东亚区会要一个空降副会长?”
“那是你的事。”
黑发青年不以为意:“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不自己上?”
对方沉默了两秒。
“因为,”那边的人说,“这周五,我要去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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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杏姐,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吕清敲了敲门,高声喊道。
我应了一声,把书随手丢在桌上,开门出去,走到院子里。
苍老的樟树下,穿着黑西装的男子笔直站立,桃花眼微挑:“梓杏……”
我轻轻点头:“这回要留多久?”
“最少一年,”南纪砚说,“我申请回国了。”
“行,”我随口一问,“有地方住吗?”
南纪砚捏住我的下巴:“没有,你收留我吧。”
我扯下他的手:“自己去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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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南纪砚认识了八年,相恋六年,其中大多时间是异国恋,挺神奇的。
其实我们也没有太深的情感。
可能是工作原因,他不怎么和我交流他的生活,甚至特意避着我。
毕竟他学历高,大概从事着什么国家保密的工作吧。
我无所谓,男友这个角色在我生活中并不重要。我不会大半夜煲电话粥,到了点该睡就睡;也不会像吕清那样提前一个月准备另一半的生日礼物,最多发一句“生日快乐”或“祝你昨天生日快乐”。
吕清多次告诫过我,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黄。
黄就黄呗,一个人我照样过。
“你有什么计划吗?”我问。
“有啊,”南纪砚说,“我想把证扯了。”
“还早。”
“那就把你睡了,奉子成婚。”
“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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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没空。
他忙,我也忙。
比如现在,我才没和他说多久的话,就被吕清叫去上妆。
晚上有一出戏。
《断桥》,挺出名的。
祖辈父辈的原因,自我会说话起就进了科班,那时我什么也不懂,纯粹是观摩,后来大一点了,开始学艺。
最初是长裙飘飘的花旦,之后瞧上了武旦、刀马旦,反正年纪还小,不急着塑型,就什么都学一点。
滩簧《断桥》,我的角色是小生,许仙。
“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我闭着眼由吕清敷粉,“看我演出?”
“嗯,也不是不可以。”
“牵强,”我说,“去忙吧,反正你也欣赏不来。”
南纪砚轻笑:“好,我过两天有空了再看。”
“过两天?”
“我在千永买了自己的房子,以后好好陪你……”他低声道,“来同居吗?”
不理他。
南纪砚走后,化妆间只剩下吕清和我。
“《断桥》要演多久?”我问。
“四天,班主说戏不能只排给领导,得多弄几场给人看,”吕清为我画着眼线,“昨晚咱《断桥》的视频发到网上后,反响蛮大的,甚至有人说要连夜跨省来剧院看现场。”
“他老人家开心就好。”
“姐,要不你和班主讲讲,换个人演?”
“然后让外省人失望地回去?”我说,“吕清,许仙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那几个小生资质好是好,只是站在舞台上,灯光一打,感觉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彩排我看过,都放不开演……我爸也是这个意思。”
吕清郁愤:“那你也不能一直撑着啊,班主他心是石头做的吗?”
“老实化你的妆,”我说,“我比人家早那么多年学艺,皮练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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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与南纪砚的初遇不是个很好的回忆,那时我因为台上一个失误被我爸揪着骂得狗血临头,当然,如果不是我补救得及时,就不是挨骂这么简单了。
吃完一脸灰,我沮丧地转身,一抬头,就看见了他——高高瘦瘦,长相斯文。
南纪砚被家里人硬塞进剧团,我爸嫌他年纪大了不是很情愿,因为对方是南家人,才勉强收下。
“为什么你爸妈要让你学婺剧?”我在休息的间隙问他。
“他们觉得我‘离经叛道’了,”南纪砚被我师父整得满头大汗,不适应地喘着气,“想让我在这改邪归正。”
千永市,南家和文家文人辈出,不是大清官就是大文豪。
偏偏两家这一代的独苗都是理工男。
“你竟然也同意了。”
南纪砚说:“过两个月我要出国,干脆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走。”
我和他同年出生,我是当时剧团里与他年龄最相近的人,我们就顺理成章地混熟了。
那几年我工的是武旦,长剑凌云、棍棒倒海。
南纪砚看得手痒,又不想受师父“折磨”,就跟我学。
最后我把这个男生扭倒,霸道地骑在他背上
彼时的我说:“唐梓杏扑倒了未来的海洋专家。”
南纪砚身体一僵,半晌道:“嗯,在下心甘情愿。”
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话外音。
只是不敢点破。
直到两年后,海归的他找到我,三两下把我扭倒在地。
南纪砚和我表白,如果不答应就亲上去。
我向来胆子大,却也比不过受了两年西方教育的他,挣扎了几下没摆脱桎梏,道:“你哪学的无赖方法……”
他说到做到,真的亲了上来。
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那是我最像一个姑娘家的时光。
后来,他又出国了,每年回来三四次,时期短则一周,长则数十天。
后来,我的感情愈发寒凉,心也愈发冷硬。
后来,我转战小生,一上手就学许仙。
都说疼痛使人清醒。
我却一天比一天糊涂。
想哭的时候,告诉自己是摔疼的,这么大了哪能因为摔疼而哭?于是就不哭了。
渐渐地,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也很不错。
他想躲就让他躲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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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了。
我换回日常着装,推开门。
南纪砚……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南纪砚说,“专挑你下班的时间来的……我把新家装潢好了,去看看吗?”
我看着他深沉的眼眸,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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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入家门,我随意扫视一圈刚要开口,南纪砚突然蹲下身,卷起我的裤管。
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后退,可还是止住了。
然后,他起身掀起了我的上衣,察看后背。
他果然是看到了。
许仙与小青对峙时,要抢背、前扑、摔僵尸、跳着躺横僵尸、跳着跪,跌扑翻滚、百般技艺。
昆曲的《断桥》雅、京剧的《断桥》缠。而婺剧,生猛激烈。
几天下来,我早已满身淤青。
南纪砚避开我的伤处,抱住我:“梓杏,对不起……”
“没关系。”
“嫁给我好不好?”
“为什么?你好像特别着急结婚?”
他有些发抖:“那个地方很危险,你需要一个妻子的身份、需要一份保密协议,不然我就像个哑巴一样……
“梓杏,我等那一天,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