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赌局（上）楔子—No.1
楔子
八岁那年的春节，妈妈帮我选了一条红色的裙子。红色应该是我最爱的颜色了吧，我觉得它让人很开心很开心。
我一直都认为开心是人世间最重要的事情，我要做一个开心的人，也要做一个让别人开心的人。我这么精这么精的女孩子，一早就懂得怎样消化负面情绪。
不知道还有谁和我一样思考过，爸爸妈妈两个人里只能选择一个，这样的问题。反正我那时选了老爷子，才不是因为我更喜欢老爷子呢，好笑哦，如果可以，我为什么不选两个人。
——妈妈是多么热爱工作啊。
很久的以后我学了政治，原来八岁一过我就具一定的民事行为能力。那可以是独立的开始吧，毕竟那年生日我签了F4T的圈外人保密协议。
老爷子和妈妈离婚后，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半个妈妈，还有半个爸爸。起初我和老爷子基本没有交流，他给我钱，给我找了保姆。他还住在那个家，但他很忙。
我们仨都失去了彼此。
我们仨很自由。
老爷子的团队耗时三年开发了一款火遍亚洲的游戏，妈妈在北美发展成了那个区的会长——虽然每年去北美时我都要臭骂一顿她的老师。
闹闹——我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曾连同忻忻嘲笑我这种无意义的宣泄行为。可她从不阻止我，不是吗？她一直那样温柔体贴。
我比本该同届的人早一些上学，因而我开始读初中时，离十二岁还有二十几天。也就是彼时，我说服老爷子辞走保姆，后来我选择住校，老爷子就更少回家了。
十四岁生日的前几个月，我看完厚厚的《失控》，家里迎来新客。
小忻忻，燕儿姐姐，燕大佬，燕女王。
然后我就不住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趣又有趣的人呀，当年我大半的快乐，总在她。
而且而且，我们是一路人，我们都没有完整的家——她比我还可怜嘞。
呸呸，我才不可怜，我一天天地乐着呢。
后来再后来，可能是十五岁生日之际，我终于将乐子找到老爷子的新游戏（其实已经上市多年）上，真的，我一度怀疑这是老爷子为我量身打造的游戏——不然我怎么会把人人喊难的游戏玩得那么顺手嘛？于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就去打比赛了。
战队需要一个队长，拽里跩气的Puppy说，一局定输赢。
所以我就成了队长。
队长的好处多着呢，比如，命名。
我大笔一挥，更拽更拽地写下——丫家军。
又大笔一挥，不能再拽地写下——Teddy、Puppy、Kitty……
Puppy第一个求饶：老大，我喊您老大了，别这么搞咱哥几个好不好？
我：或许你想叫Kitty？
Puppy：……不，谢谢。
那一年，我们横扫千军。
那一年，是燕儿姐姐就读杜伦大学的第三年。
那一年，我几乎忘了，世界上有个可怕的存在，叫F4T协会。
那年九月，我在队友的吵嚷中，过了快乐的十七岁生日。
生日后的第五天，我得到了妈妈的死讯……
————
哎哎，我发现我老在讲生日生日生日。
生日两个字，听起来就很浪漫。
我文采真棒。
说起来，我的十八岁生日是在伦敦过的，身边只有文吟生。当天比往年的生日要平淡——我们其实没有太多的仪式感——但我很喜欢很喜欢。
十九岁……正是今天。
————
No.1
Teddy：老大，你再不出手，我可要攻城了
丫丫：边去，小爷我氪金而来的炮弹还没轰出去呢
Eugene68：小丫丫可否借一步说话？
Teddy：我擦，死挂机的诈尸了？？？
趁你病，要你命。我果断放出绝版武器。
——Victory
丫丫：承让
Eugene68：小丫丫现在有空了？
丫丫：再来一局
Eugene68：……
兄弟，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种事情我不敢随便先斩后奏。
一小时前——
Eugene68：可以把小燕儿的手机号给我吗？
丫丫：数据清空了？
我替你恢复
Eugene68：不是
丫丫：你不会一直没要她的联系方式吧？
Eugene68：嗯
丫丫：……在下有一句粗口不知当不当爆
另一页面——
丫丫：你有君六八的手机号吗？
烟芯：没有，下一个
丫丫：……原来21世纪的小年轻都不喜欢要联系方式
你对人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烟芯：没有，滚蛋
丫丫：……君六八向我要你的手机号
说吧
我是给还是不给？
烟芯：吊着
我哭笑不得地发了句话。
丫丫：亲爱的前妻，我都吊了人家三盘游戏了
烟芯：哦，前夫我不想理你
丫丫：给不给，一句话，痛快点
没回复。
丫丫：那我给了？
烟芯：……
丫丫：好吧
我还是把他拉黑吧
吵得要命
烟芯：死回来
刚发了几样燕忻的联系方式给君六八的我把脸埋在抱枕里偷笑。
丫丫：老夫就爱看你们这些贱人瞎矫情/坏笑
烟芯：你怕是不知道当年你和文吟生暧昧时有多好笑
要我一件件数吗？
丫丫：告辞/抱拳
“在乐什么？”一张俊美的脸于我眼前放大。
“撮合年轻人谈恋爱。”我按灭手机屏幕，“我超乖的，从来都不玩游戏。”
文吟生笑了笑：“有人禁你玩游戏吗？”
“我自律啊。”我大言不惭。
文吟生站直：“换正装，出门。”
————
————
“我们可以看到，第一家OMO商场的运转是成功的……”
“啊，真是无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打断了文吟生的话。
“噢，”文吟生微笑，“F4T是个思想言论自由的地方，我很乐意聆听琼斯博士的想法。”
埃里克·琼斯（Erik Jones）站了起来：“我是科学家，不是商人。”
我心里偷笑：“那么琼斯博士有什么想法呢？”
去年我和文吟生在竞技场先后挑战成功，间接致使“超AI计划”停摆。更严重的是，这一年全球Tech-I研究普遍进入冷冻期，各领域都没什么突破性进展。
文吟生说，这是好事。
协会坐了这么多年的火箭，早该沉淀下来了。
“利益是科技发展的直接动力，”文吟生走下台，层层阴影褪去，他明眸璨璨，“这才是真正的未来科技。”
————
“精彩。”
劳埃德·维纳从转角鼓着掌迎上来。
我抬到半空中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挽上文吟生的胳臂。
文吟生微微颔首：“谢谢。”
“一个多月以前，协会发现了14名反动者，你们知道么？”
“不知道。”我拉着文吟生往电梯口走去。
维纳笑着说：“Appropriateness（合适；恰当）.”
我偏头看了眼文吟生，嘴角微扬：“我也觉得我和我先生很合适。”
文吟生俯首，与我目光相碰，而后移开。
“F4T会安排那14个人在两年内死去，”维纳先一步按下电梯开关，“不过协会猜测这个联盟并不只有这14个人。”
“祝你们一切顺利。”文吟生说。
“谢咯！”电梯门打开，维纳侧身让开涌出的人群，然后朝里头抬手，“请。”
我和文吟生走了进去，见维纳还在外面，问：“不进来吗？”
“不，我比你们更忙，”维纳压低了礼帽，“那个‘OMO商场’的审核就够我喝一壶了。”
在门闭合前，这位英国绅士长叹：“最近麻烦真多。”
电梯缓缓启动，我再也忍不住，哧哧地笑倒在文吟生的手臂上。
“怎么了？”
我摇摇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说场面话这么好玩，那个维纳估计要郁闷死了。”
嘿嘿，除我以外的人，套话的一律可耻。
“太太。”
“嗯？”我抬头。
“社交能力不错。”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夸你。”
“谢谢夸奖。”
“APPAN那14个人逃了吗？君六九有没有告诉你？”
“有一个已经遇害，其他的都逃了，”我一顿，“你就不怕电梯里有收音设备？”
文吟生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不是在刚才开会的时候被你偷偷破坏掉了吗？”
我眨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文吟生轻笑，“是我替你抹掉不干净的痕迹的。”
电梯门打开，我扯下他的手：“行，你最厉害，世界第一黑客！”
然后，我率先跳出电梯门。
身后传来文吟生的笑声：“有太太在，我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