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常

暗夜沉沉，月光寂寂。

梦浮生只有一夜的时间去专研那本无名妖咒，小芽为她掌灯。

灯光时常暗下去，小芽便起身挑剪灯芯。

天刚刚放亮，那句“炫一轮刃，出于碧空，隐入身。”的妖咒已然深深刻在梦浮生的骨子里。

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只是这一轮飞刃，她根本夺不下明日的胜利，赢得明日的荣耀。

那么，一轮不够便两轮、十轮、百轮、千轮。

这轮飞刃梦浮生再小时，见过兄长使过，小得可怜。

梦浮生抬头望向挑灯的小芽：“小芽，这个飞刃你是不是会使？能不能使给我看看？”

小芽抬头蹙眉：“小姐，你该去练武场试试的，只是捧着这本书，若是明日……”

“若是明日使不出来，才是真正的难堪？”梦浮生接下小芽未明的话头。

“小芽，妖力流转。之前的百年我虽没有妖力，但我也不是真的颓废，我一直在研究妖身及流转，夯实基础，才能为日后做打算……”

“你知道吗？作为一只没有利爪的虎，在这个吃妖的世界里，寸步难行。我不仅仅是靠兄长的庇护，活在那个方寸之地的。”

“我知道，我都看在眼里，妖力是通过妖骨旁的经脉流转的，你虽无妖力，却一直在致力于扩大自己的静脉，以使日后的妖力畅通无阻。更何况，你此次连最大的情骨都拔除了，那部分的经脉将会无比巨大……”小芽怯怯道。

“那你就该知道，有些东西，是本能。”梦浮生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之前差点就能自己凝聚妖力了，但她一直在试图阻止。哪怕是那天阿月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她不是没有办法反抗，但总归不是最好的时机，分秒之间，她赌对了。

小芽不再说话，她知道，她家小姐做的决定，总是正确。

“小芽，你为什么不能姓梦？”顿了好久，梦浮生才问出一句。

寂静的夜里，这句话不同于之前聊天的平常，显得无比尖锐刺耳，像是一把刀，逐渐挖开小芽尘封的记忆。

小芽挑拨灯芯的手抖了抖，便很快恢复平静：“其实，即便是梦族的九大干族，都有单名双字来区分尊卑。另外的二百一十八支族，妖的数量更加庞大，也不是每个妖都有资格姓梦。更何况，我们的资源少得可怜，修炼天赋也不好，在族中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十大妖族，也是时候变个天气了。你若是脱离梦革，效忠于我，两百年，两百年后我踏入待皇庭内，便赐你一个梦姓。”

“我不明白……”

“您阿爷对您不好吗？您此前的两百年，乃至于您身边的我，都是您阿爷一手安排的，他分明是在护着您。”

“可如今不一样了，不是吗？他能在两百年前，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妖，无人敢置喙。可如今，我们若还是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族中废妖的置喙，他已经再无任何理由能保下我们。”

“可即便我们不再是废妖，拔三骨之事也太过无常，他依旧有可能保不住我们。而于他而言，我们也许重要，但任然抵不过他对梦族的责任。若是有一天，我们威胁到了梦族，威胁到了他的责任，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铲除我们。”

“而我，从不赌妖心。”

小芽沉默了半晌，问道：“即便赐了梦姓，我也只能双字为卑。”

梦浮生打断她：“你当真以为单字双字便可分尊卑？可比起梦浮，我更喜欢叫梦浮生。不若他日，赐你为梦，名根芽时，我也改回自己的名字，做回自己，做回梦浮生？”

一个梦根芽，打消了小芽所有的念头。

原来小姐真的有为自己考虑过，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她想起小姐曾经的一句话：“我一直奉为圭臬的，是所有的事情都有根芽，只要找到根芽，便能解决问题。”

彼时，梦浮生正正好抬头看向小芽：“所以，你愿意成为我们事件的根芽吗？”

小芽往进梦浮生深不可测的眼眸，义无反顾：“我愿意。”

此后的两个时辰，小芽一直在唤妖咒使飞刃，体内的妖气流转一幕幕刻进梦浮生的脑海里。

第二日的擢待皇选排名很快就到。

本来应是她与排行榜上的第一名梦器的较量，可如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排行榜上的第一成了所有妖口中的纨绔——梦逾。

梦浮生只觉好笑，这个梦器，竟是连这份胆量都没有，甚至惧怕与自己对战。

她与梦逾上了比试台，她很淡然，很淡定。

因为她知道，梦逾一家的背后，是梦器父母的指使，杀了一个梦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要的，是一击必中，梦器，绝不能活。

铜锣声响彻天际，梦浮生缓缓吐出妖咒：“炫千刃，出碧空，隐于身。”

然后，台下的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梦浮生的周身浮现出千把寒刃，每一把都与普通妖使出的大相径庭，每一把都闪烁着凛冽的光芒。

梦逾的妖咒才唤至一半，才发现，梦浮生的妖法已经结结实实地朝他而去。

他来不及抵挡，想着他们妖身强悍，区区飞刃，不过擦破点皮，也就这一轮飞刃变为数千刃的技能稍稍可令人称奇一番罢了。

然而，台下的各位长老自梦浮生的飞刃使出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梦逾的父母首先开口：“梦浮小姐，请您快收回飞刃，我们，我们认输！”

梦浮生疑惑地对上梦逾的父母：“我一个晚上，只学了一个飞刃，还没学怎么收回……”

她没有说出的是，此生，所有的咒术与妖法，她都不会学如何收回，毕竟刺出的剑，若是并未伤到妖就回了鞘，也是挺窝囊。

梦逾的父母见梦浮生不似撒谎，也顾不得排名不许长辈插手的规矩，急切地跳上台，将将挡住大部分飞刃。

可还是有一部分的飞刃穿过他们的手臂、小腿，贯穿而出，飞溅出浓烈的妖血。

而梦器本就是，拿梦逾去试一试梦浮生这把刀，结果太过明显，以至于梦器失了与梦浮生一较高下的决心，此番情景，他还是保命要紧。

梦逾父母被梦族搀扶着离开，离开前，梦浮生清楚地看到，他们剐了梦器夫妇一眼，此一眼，象征着他们同盟的破解。

梦浮生稍稍晃动了一下妖身，装作晕血的样子，自台上跌落，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

其他小妖早已生了惧怕之心，即便是梦浮生的跌落，也没有人再敢上台。

毕竟他们也没有梦逾那般护犊子的父母，能够站出来保护他们。

于是乎，梦浮生初开妖骨，便得了擢待皇庭选排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