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雪仗
整个上午年轻人都在文海家里闹婚，中午是大人们喝喜酒，这些对曼宇一般的小孩子都不感兴趣，曼宇和俊伟、素杰就离开了文海家，去找其他小伙伴玩去了。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曼宇听娘说春香的孩子在三天前就流了，春香心痛地用脸直碰桌子，春香爹本想推迟春香的婚期，就和文海爹商量。可两家都已经发出了婚贴，又看到春香的身体还算健康，最终决定婚期照旧。
曼宇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曼宇看见娘抹了一下眼角，接着又语气沉重地说道：“春香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曼宇倒不为意，喝了一口玉米糊糊，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他舔着嘴角，瞪着眼睛望着娘说：“娘，那春香咋不哭哩？俺今天还看见她笑了，一点都不好看。”
娘伸手抚摸着曼宇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傻儿子，她的眼泪估计都哭干了吧。”
曼丽也撇着嘴说：“傻弟弟，人家哭还能让你看见？真是笨蛋。”
“去年她大堂姐出嫁时就哭了，街上的人都看见了。”曼宇极力反驳道。
曼丽朝他挤起了眼睛，又做了个鬼脸，再不搭理他。
曼宇知道眼泪是断不会流干的，但想起娘说春香的孩子流产了，就想问问娘是怎么流产的，又怕娘骂他小孩子多问大人的事，又看了一眼姐姐，姐姐正喝着饭不时地瞅他，也就没敢问出口，低下头大口喝起玉米糊糊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又下了一场大雪，从傍晚的北风刮起，大片大片的雪花便纷纷扬扬飘下，仿佛成千上万只白色蝴蝶漫天飞舞。雪花如同从遥远的国度飞来的白色精灵，调皮地撞到墙壁上、玻璃窗上，又翩翩地被弹落下来，原本乌黑的夜色，立马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待到清晨，推门一看，整个天地好一片银装素裹，院子里的果树上堆满了蓬松松的雪球，四周的房屋也戴上了洁白的玉冠，苍茫的大地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衣。
“瑞雪兆丰年啊，”村里的老人面对着眼前的大雪，不禁对来年产生了期盼，“以往都是涝一年旱一年，这场大雪下的好，就像是老天爷特意派来驱散干旱的。”
老人眯着眼睛，抽着旱烟，站在门口，眺望着这白茫茫的大地，口鼻里不时地喷出乳白色的烟雾。一张衰老得如同柳树皮的老脸也笑开了，看上去更像是深秋里树上结的石榴。
曼宇和哥哥在院子里堆起一个雪人，那雪人粗大的身体，宽阔的肩膀，圆圆的脑袋，尖尖的鼻子，再用两个抹了锅底灰的鸡蛋壳当做眼睛，脖子上系着一条王曼丽丢弃的红围巾，咋一看上去，就像一个笨重的白熊蹲在地上，煞是可爱。
可曼宇觉得这雪人更像是夏夜里乘凉时的爷爷，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巴，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孙子在院子里玩耍。
到了中午，太阳暖和了许多，白熊似的雪人仍旧乐呵呵地望着前方，树枝上的麻雀渐渐地落到地上，在扫了雪的空地上蹦蹦跳跳地寻找着食物。
曼峰在院子里空地上撑起一个筛子，手里牵着一根另一头系在撑筛子的木棍上的绳子，躲在西屋的门后远远地望着，静静地等着地上的麻雀去吃筛子下面的谷物，那眼神仿佛一只盯着羚羊群的狮子。
曼宇也藏在哥哥身后，扶着哥哥的后背看他抓麻雀。可每次麻雀跳进筛子下面吃食，曼峰将筛子拉倒，麻雀都能够逃出来。直到吃午饭，俩人也没有抓到一只麻雀。曼宇就说曼峰太笨，兄弟还俩差点吵起架。
吃过午饭，曼宇来到了大街上，看到俊伟、素杰、洪杰、富田、红平五人正在大街上打雪仗。他们五人也看到了曼宇，就让曼宇赶紧加入，三对三好公平对战。
大街上已被村民们扫出了一条细长的小道，如同一条弯曲蔓延的小溪，又如同一道极不规则的彩虹。小道两边的积雪开始融化，夹杂着行人脚步上的泥土，融化后的泥水慢慢向小道上流着，小道上的泥水开始聚集，等到傍晚就会冻成坚硬的冰泥。
曼宇边走边打着手势，示意伙伴们到村子东头田野里玩耍，五人也觉得大街上场地有限，将雪球撒在小道上还会招来大人的臭骂，便跟着曼宇朝田野里走去。
田野里小麦有的还没有出苗，坚硬的种子正躲在地下沉睡，有的已经露出了脑袋，稚嫩的幼苗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望无际的田野，白色与白色的结合，天和地早已划不清界限。
北风呼呼吹着，路旁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曼宇看到田野里已经有四个小孩在玩耍，他们跑着、笑着，弯腰抓一把白雪，握成坚实的雪球相互投掷着。
俊伟带着五人赶紧跑过去，走近了才看清是保国、国生、建国、建华四人，四人同时也看见了俊伟他们。只见保国停止奔跑，立在雪地里，手里托着一个雪球在空中上下掷着，一本正经地朝他们大声喊道：“许俊伟，有胆量打一次雪仗吗？”
俊伟正朝他们奔跑着，嘴里冒着热气，脸上流着汗水，汗水被风一吹，满脸冰凉，热与冷在他脸上交汇，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他松开胸口的纽扣，想脱掉厚厚的外套在雪地里疯跑，一股冷风吹在他的脖子上又感到丝丝的凉意，始终没敢脱下来。他喘着粗气回答道：“打就打，怕的是孬种！”
建国、建华“嗷嗷”地叫着，和保国、国生很快走到了一起，不等俊伟他们靠近，四人就将手中的雪球朝六人砸去，雪球在空中翻滚，又有风的阻挡，速度比土坷垃慢了很多，俊伟他们稍微一转身，就躲开了雪球的攻击。
也许是因为空旷的田野里根本就没有躲藏的地方，也许是白茫茫的积雪唤醒了沉睡的激情，也许是受够了伙伴们的嘲笑，曼宇也一反常态地勇敢，他竟然冲到了保国的跟前，将一团雪球塞进了他的衣领里。
衣领里塞了雪的保国边跑边叫，完全丧失了还手的能力，也顾不得产生还手的念头，只是低着头用手不停地掏着衣领里的碎雪，冷得他嘴里直发出“嘶嘶”的低吟。
看到保国狼狈的模样，就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素杰哈哈大笑，口中大喊：“软蛋也会变秤砣，曼宇好样的！”
俊伟也对曼宇竖起了大拇指。洪杰、富田、红平也都夸曼宇干的好。
曼宇立在雪中，傻傻地笑着，仿佛做了一件大块人心的事。
这时国生、建国、建华从他后面和侧面冲了过来，不等曼宇反应过来，三人就将他扑倒在地，无数只凉手在他后背、前胸一阵划拉，他挣扎着“呀呀”爬起，内衣里贴身处无处不冰凉，无处不刺痛，仿佛被无数只蜜蜂蜇过，被无数根细针扎过。
曼宇嚎叫着，撕扯着衣领，晃动着身体，希望内衣里碎雪能从下面滑落下来。可还没等里面的碎雪滑出，又一团雪球塞进他的衣领，他摇晃着身体，“哇哇”地朝俊伟他们跑去。
俊伟他们也向曼宇冲过来，将追着曼宇的国生、建华两人摁在雪地上，往他俩衣领里塞着雪团，见国生、建华两人反抗的激烈，塞完雪团后又狂笑着四散逃开。接着就是保国他们四人一起追赶四散逃跑的六人，一时之间，十个孩子都在雪地里奔跑着、翻滚着、打闹着、投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