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画
直到最后谈话结束，周骏晨还是没说几句话，江夏让他一个人在椅子上坐好，和姜一走到了实验室门外，“情况怎么样？”江夏问。
“不好说。”姜一沉默了片刻，这个孩子没有展示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周身被坚硬的外壳包裹，不过这也没太让他意外，毕竟第一次会面不可能很深入，取得对方的信赖才是第一步的关键。
“我就是很好奇他怎么会对你产生依赖的情绪？”他问江夏，按道理没有特殊的契机，这孩子不容易对生人打开心房。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医院，他也是不说话，我就尝试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我拥抱了他一下，他当时也没抗拒。”江夏想了半天，她心疼得那一瞬间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孩子僵硬的身体逐渐在她怀抱里温暖起来。后来想想，自己13岁的时候，也是希望自己的母亲能给她一个拥抱吧。
“他是不是有个姐姐？“姜一看过江夏给他提供的背景资料，敏感地想到了这层原因，江夏微微颔首，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孩子可能从她身上找到姐姐的影子，他姐姐周燕红，大他四岁而已。姜一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便岔开这个话题，问了周峻晨两次跑出医院的细节，姜一和江夏一样，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是怎么找到这些地点的。两人总共谈了十来分钟，姜一拿出手机查了自己的行事历，约了一周后再见，碰面的地点却不约在学校。
两人返回实验室的时候，周峻晨正拿着铅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画，江夏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拿的纸是不是人家还有用的，伸手想拿过来看看，被姜一制止了。姜一用眼扫了一下画的内容，脸色有点阴沉，“阿议，你这画的是什么呢？”他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我的梦。”周峻晨专心拿着铅笔在画中那个倒下的小人身边涂上黑黑的色块，姜一站在他背后说道：“阿议，这幅画画完能送给我吗？”周峻晨停下手中的笔，扭过头来，对姜一说，“你是老师对吗？那我可以到你这里上学吗？如果可以，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
姜一提起叫了出租车在楼下等着，把他俩送上车的时候，姜一拿出一盒24色的彩色铅笔递给周峻晨，孩子往江夏身后躲了躲，他笑眯眯地冲他说道：“我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画笔是借你画画用的，用完再还给我好了。对了，有个沙盘游戏特别好玩，下周你和江夏姐姐再一起过来好吗？”
程铮看着面前电脑的屏幕慢慢黑下来，拿起手边的咖啡杯，送到嘴边才发现已经空空如也，干脆站起身走去了茶水间，顺手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上。自从他回国以来，每周有两次固定和A国实验室连线的安排，只不过这次导师对他仍然留在中国的状态直接表达了不满，“Carl，如果继续这样，我没办法保证你在这里的助教工作还能延长。”程铮有点心烦，明明韩岳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他的出境申请一直没被批准，当年要不是父亲在自杀前把他的中国国籍恢复，估计眼前就没这个烦恼了。
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打开了免提接了起来。
“铮，你女朋友来过了。”听到这个调侃的语调，程铮不禁腹诽发现姜一真是一个小心眼的家伙。
“她不是我女朋友，大哥，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程铮想了想这间工作室还是姜一借给他用的，万一最后还得回国内混，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听了姜一接下来的话，程铮的神色微微震了一下。
“行吧，我不管她是不是你女朋友了，朋友总是吧，那你知不知道她带来的那个孩子，对她产生了很强的移情，如果她只是出于好心想帮忙，咱们自己明白，别继续相处了，越到后面越麻烦。”姜一用手指弹了一下那张画，拿起手边一个蓝色文件夹把画夹在里面。只是一幅画，不能这么早下定论。
“那孩子情况不好？”程铮虽然知道不妥，还是问了一句。
“不能讨论客户隐私，这规定不是你这个学院派规定的嘛……”程铮一听就知道这大哥是好不容易找机会来报复了，“我又不问细节，再说，这孩子没有监护人，算不算正式咨询都一说，那你和我说这些有用吗？我又帮不上忙。”
姜一一听就乐了，程铮这人就是这样，撇得还挺干净，明明心里挺关心才对。
“行啊，那我就不和你说了，至于你朋友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也没收钱，我这算给你人情的，要是她都算不上你朋友，那我的公益行动也可以适可而止。”
程铮拿起咖啡杯，咖啡机最后滴落的几滴咖啡渍留在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看着有点刺眼。他从旁边拿过桌布巾仔细擦了擦，不紧不慢地说，“你做的公益事业不多这一件哈，帮忙帮到底，我记得你的恩情，会还的。而且你之前不是总遗憾很多事情没有收尾，这次没准可以有始有终。”
姜一哑口无言，他虽然参加了很多次公益性质的援助活动，但确实如程铮所说，公益行动的时长完全不足以支撑完成一次完整的心理治疗，更多的只能是打开了一扇门，让身处黑暗的人看见了一束光而已。
“随你怎么说吧，我可能下次要约在工作室见他们，我有些工具在那边，而且，学校这里也不方便总接待外人。”
“哦，你要赶我走路是真。”
“你少来，我告诉你，我和他们约了一周后，到时候你给我开门就行了，至于你要不要在，随便你，毕竟你收费太高了，人家付不起。”姜一看见几个学生在门外探头探脑，认出来那是他带的硕士生，匆匆交代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了忙音，隔了一会儿程铮才伸手把电话挂掉。要不要找江夏？程铮想了想，她不是警察那边有熟人吗，干脆问问什么时候能放自己回去也好，圣诞节前要是再不能回实验室报个到，估计他的论文和工作都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