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上
午后,烈阳炙烤大地,丞相营帐内,汗水顺着脖颈流淌,脖颈处有几道狰狞的刀疤格外显眼,有几滴落在了地上,那人却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只垂首静候。
首座之上,华觉披着单薄的外衫,手拿着一张信封,扫过内容后,慵懒的靠回椅子,漫不经心道,
“急诏。”
侍卫模样的人借着行礼回话的间隙不经意间擦了擦汗,
“是的大人,属下听王上的意思,大概是想把赫落尔老将军调来暂时替代公主殿下总军一职。”
华觉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信封叠好,放到桌案的烛火处,一点一点焚烧干净,墨绿色的眼睛倒映着烛火,显得妖异森森。
片刻后,华觉起身,看向侍卫道,
“本相同你一道回去,于银川前分道,莫要叫人起疑。”
“大人!您现在是监军,要是私自回城被发现,怕是……”
“要本相说第二遍?”
华觉笑眯眯的,却是让那人不寒而栗。
“是!属下遵命!”
华觉将营帐帘子撩开,看向门口把手的士兵,“去备马。”
“是!大人。”
……
姜炎王都,银川城。自是车水马龙,往来络绎不绝。只是细看,却会发现几乎无外来商贩,全是本地人,所贩卖之物皆是最基本的果腹、衣物等基础物资。
西域遍布黄沙,不能像中原人那般种植粮食,气候恶劣,不能像中原人那般大肆饲养蚕丝以获取丝绸之物。
丝绸产量极低,仅供西域各部落王室所有,也因此,当巫棠骑着马,身着一袭类似中原蜀锦材质的紫衣出现在银川城时,受到了不少的注目。
巫棠覆着面纱,身后跟着一男一女,赫然是宁蒗与阿娇,三人向皇宫疾驰而去。
“吁——”
看着前方皇城大门紧闭,巫棠停下马,侧眸示意宁蒗。
宁蒗会意,下马递给守城士兵一块玉佩,士兵仅看一眼,瞬间大惊,赶忙向三人行礼,随后对着上面大喊道,
“公主驾到!快开城门!”
巫棠下马,厚重的城门缓缓放下后,皇城内出来几个着青黑色盔甲的士兵,将巫棠等人的马匹迁走。
阿娇下马后温柔的看着巫棠略显沉重的背影,浅笑盈盈道,
“殿下莫要紧张。”
巫棠轻咳一声,
“并没有。”
阿娇唇角笑意大了一分,跟在身后不再言语。
待走到乾元殿时,阿娇与宁蒗停下恭候。巫棠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乾元殿,短短几步路好似过的格外漫长。待巫棠踏进乾元殿时,看到了不远处久违的身影。亚麻色长发被王冠一丝不苟的束起,碧色眼眸,一袭金丝黑衣,金丝讲究的绣成狼头样式,举手投足间皆是尊贵优雅。
姜炎王,觉尔察巫商。
只可惜,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
巫棠垂眸,将面纱摘掉后单手行礼,
“王兄。”
巫商闻言,浅笑出声,
“妹妹何时与我这般客气。”
巫棠垂眸。
“坐。”
巫棠此时心虚的厉害,她这个哥哥,别瞧他平素总是笑眯眯的,却是对她最为严厉的一位。此时他这么“慈祥”,绝对有鬼!
依言落座,巫棠此时少有的紧张。
“想王兄没有?”
“啊?”
巫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看着巫商脸色愈加幽深,咽了咽口水,讪笑道,
“想!怎么不想!”
这个时候想才怪!
随后巫棠也不敢看他的眼睛,老僧入定般的安安静静坐着,随后似乎是感到有些尴尬,抬手托起桌子上侍女刚上来的精巧酒壶,在手中晃了晃。
巫商挑了挑眉,清秀的面孔散发着一丝严厉。
“棠棠,那件事情我不会同意你做的,现在立刻收手。”
闻言,巫棠心里暗道了句果然!
“王兄,事已至此,若是成功,西域统一近在眉睫。”
巫商眯了眯眼睛,眼中隐隐有了怒火。
“若是失败了呢?”
巫棠抿唇不语。
若是失败......她怕是会生不如死。
“西域统一有很多方法,你这条是最愚蠢的。”
巫棠眉头跳了跳,深吸一口气,不怕死的回了一句,
“这是最快的方法。”
果然,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兄。”
良久,声音穿过空旷的大殿。
“你心中比我更清楚,西域,已经撑不住几年了。先不说内忧,因为长年战乱西域百姓颠沛流离很难维持正常生计。若是中原人大举进攻,我们便再无翻身之日。西域,将永远分崩离析!老祖宗的统一盛世怕是再难重现。”
巫商沉默良久,长叹口气,似是不想再与她争辩。
“父王走后,孤身边至亲的人只有你了,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银川,岩城那边,赫落尔老将军稍后会赶赴岩城,暂替你总军一职,你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
语毕,巫商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身后的黑衣侍卫推着他的轮椅离开,只留下巫棠紧锁的眉头。
良久,看着空荡的大殿,轻叹了口气,巫棠起身,离开了乾元殿。
……
丞相府。
“侧夫人,前院的人说丞相回来了。”
呼延婷呆滞的放下手中的擦拭了一半的箫,转身一把拽住侍女,侍女吃痛的低呼一声。
“他回来了?哈哈哈哈哈...他回来了!”
呼延婷疯癫的大笑起来,随后想到了什么,踉跄着跑到了桌边,颤抖的拿起匣子里一枚破碎的护心镜,
“额西,额西,我儿,你不可能就这么死了,阿娘给你报仇,给你报仇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觉正交代府里事务,只听到尖叫声,抬眼看去,一个疯癫的女人持利刃瞬间向门面扑来,华觉眉眼一压,侧身躲开,顺势捏住呼延婷手腕,呼延婷吃痛跌落匕首,双膝剧痛,只瞬间无力跪在地上,华觉脚尖一点,匕首便滑向了远处。
周遭瞬间静默,华觉眼神一扫,侍卫奴仆扑扑簌簌皆战栗跪下请罪。
“大人赎罪!”
沉静中传来女人诡异的低笑,半跪着又向华觉扑了过去,只这次尚未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角,便被周围带刀侍卫粗暴扣下,压在地上动也不能。
“哈哈哈哈哈,大人?丞相大人赎罪啊,额西,妾身的儿子,额西他……他究竟如何了?大人到底将他怎样了?!”
呼延婷大哭又大笑,仇恨的看着华觉,目眦欲裂,只看到对面的男人缓缓走近,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叫她感到窒息,下巴被捏住,瞬间收紧的力道,剧痛中,呼延婷似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华觉眉眼温柔,骤然松了力道,爱抚着呼延婷光滑的下巴道,
“庶母,公主殿下的探子前些日子报来的,额西已经死了。”
一瞬间,呼延婷面如死灰。似有千言万语,张开口,确是无言。
华觉松开手,站起身来接过下人递来的整洁布片,手指一根根的擦拭,神色偏冷。
半晌,呼延婷顾不得疼,眼瞪向华觉,讲话已有些吃力,
“他,做了什么?叫你...这样,对待?”
华觉似已没有多少耐心,淡淡撇了她一眼,眼里尽是冷漠。
呼延婷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死盯着华觉,想要笑,脸颊的疼痛叫她发麻,
“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耶律白悦,我害死了你的孩子,如今我的孩子也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孩子也没了......也没了......”
华觉摇了摇骨扇,连眼神都吝啬给她,迈过院落的门槛,徒留一道清冽的背影。
“哪一天,也,叫你...尝尝,痛失至亲挚爱之人,的滋味。”
说罢,呼延婷嘴里溢出大量鲜血,咬舌自尽而亡。
“大人,侧夫人已自尽身亡。”
华觉脚步微顿,面无表情道,
“处理掉吧。”
随着华觉抬脚离去,丞相府再度恢复宁静。
痛失至亲挚爱?华觉勾起讽刺的笑意,他早就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