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不弃玉成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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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也省得生死两为难

江百福推门而进,扑鼻的药气呛得她眼泪直流。

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黄色的烛火忽明忽暗。童斤躺在床上,呼吸沙哑,每口气都像带着钩子,他一喘息就穿肠破肚,痛苦得在鬼门关外徘徊。

江百福跑到床边,把新得的宝贝放他手里,希冀满满:“爹,你快看,神仙下凡了!有神仙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譬如朝露,清澈见底,装着太多希望,藏着很多生机。

是以,她“看不见”童斤脸上沉沉的暮气。那样的晦暗不明,来自行将就木之人。那样的虚弱不堪,最终不过苟延残喘。

童夫人端药进来,默默坐在床边,无声啜泣。

江百福握着他失温的手,不断放在自己嘴边呵气。奈何热气散太快,他的手冰冷依旧,怎么都捂不热。

她不知就里,扑到童夫人怀中,问得直率:“爹都睡好久了,为何还在睡?阿福做了好多菜,你们一口都没吃。”她眼睛里像盛满了江河水,两行清泪绵延不绝。

童夫人心如死灰,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女儿在侧,终是不忍点破。

她抱着江百福,慈爱不减分毫:“福儿喜欢送你玉观音的姐姐吗?”

她于暗处,不动声色,旁观了一切。那位姑娘,出手阔绰,言语不凡,对福儿极好。

提到古语,江百福脸上多了笑意:“喜欢,很喜欢!古姐姐长得好看,福儿喜欢。她夸我做菜好吃,她还愿意陪我玩,她像娘一样,还给福儿擦眼泪。”

妻女在旁叙话,童斤惊恐地醒来,像是有恶鬼追赶。他睁开浑浊的双眼,只觉得身处地狱,早做了“油炸鬼”,皮肉分离,痛苦万分,徒留一身骨架,强撑着口气,多看一眼家人。

他“啊呀啊呀”地张嘴,说不出完整的话。童百福她们凑耳去听,也只是更沉重的喘息。

童夫人紧紧攥住他的手不放,她拼命想为他留住一线生机,可没有大夫愿深夜前来就诊,千辛万苦求来的药他吃了吐,根本就是无用。

她此刻怕极了,怕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怕他们一家人阴阳相隔,此生再不得团圆。

可是为什么呢?

好好的人无病无痛,怎么就命悬一线了!

她的相公安分守己,为何会遭此横祸!

高门之女随意打杀,为何能全身而退!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整颗心,都在油锅里煎熬,令她不得好活,陪他共赴黄泉都是奢望。

福儿年幼,若无人照看,此生多飘零,她实不忍。

与其留她在世受苦,不如同归于尽,也省得生死两为难。

当母亲褪去慈爱,她也还是位母亲。在江百福眼里,她依旧慈爱,是她心里的依靠。

母亲伸手紧扼她的咽喉时,她都还不明白母亲在做什么。她只觉得呼吸不畅,手脚都开始发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个不停。即便身体如此难受,她还是连半分反抗都没有。

她的脸上毫无怨恨,只是痴痴地看着母亲,想再叫一声“娘”,可眼下她发出的声音,“呕哑嘈杂”,像极了床上的父亲。

江百福不明白的事,童斤看得最清楚不过,他不自量力地挣扎着,妄求最后能救女儿一命。

此时的他连基本的起身都做不到,更何况是要唤醒伤心过度的妻子。

正束手无策之际,门外有黑影闪过,童斤甚至都还没看清他的身法,他已如寒风过境,从童夫人手里抱走江百福,片刻间解了他们一家的苦难。

司南力气大,连带着童夫人,顺着这股冲力,也被拽下了床沿,倒在床尾。

身上疼痛袭来,童夫人如梦初醒,满脸羞愧地伏在地上大哭。

“你要是吵醒她,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古语在楼上休息,他们声音不断,司南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厌恶。童夫人此刻的失声痛哭,他只觉得无比吵闹,且惺惺作态,尤其是见过她弑女后。

江百福认出司南就是在楼上让她“滚”的人,嫌恶地一把推开他,舍身挡在童夫人的面前:“你这只恶鬼,不许你碰我娘!”

她半蹲在地上,仰头佯装镇定,颈上的指印,尚殷红如血。

她怕大哥哥杀她,身子不受控地抖,若细听她的声音,气息也是极不稳的。她体内那颗赤子心,跳动得越来越厉害。

血液载着她的恐惧奔腾不息,她的嗓子干涸得已说不出话。

司南只觉得这一家子都是怪人,身受重伤的掌柜,狠杀亲女的妇人,心软护母的女儿,个个都让人费解。

“这般恩将仇报,你这毒心思,与你娘一脉相承。”他无意再多管她家闲事,掸平江百福撞出的褶皱,都像在赶走什么腌臜物,“你们寻死觅活,没人拦得住,我也不会再插手。只有一样,夜已深,人该静无声。再胡闹,我送你们长眠!”

童夫人不顾身上的脏污,不理会司南的难听话,只想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卑躬屈膝伏在他脚边,一遍遍朝他磕头恳求:“求公子救救我相公!”

“你可看清楚了,我拿的是杀人剑,不是救命箱。这位夫人,你求错人了!”

身后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司南并不想招惹,快步离开了是非地。

四下无人相帮,童夫人如坠冰窟,她眼底的绝望、无助,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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