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忆秋朝孤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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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长安的秘密

北平又下了一场雨。

冬天的脚步,终于迫不及待踏入这片繁华大城市。

叶轻昭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沈长安,也没有再去督军府。

她是听焦蔓茵说,督军府的二小姐沈珍珠,依旧留在北平,督军没有放弃她,决定重新教养她。

“......督军让沈珍珠去圣约翰大学读医科,我阿爸就问我,明年毕业了,要不要也留在圣约翰读医科。”焦蔓茵道。

沈珍珠不再是单纯养在深宅吃喝玩乐的小姐,督军让她去学西医,将来做个军医,战事起的时候,她可以上战场。

督军夫人心里不乐意,又想着此乃权宜之计,也不敢反对。

就这样,沈珍珠留在北平,督军原谅了她的失误。

“其实我挺想学西医的。”叶轻昭道,“有容乃大,了解西医,对中医的发展更加有利。”

“如果你想去圣约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反正我是不出国的。”焦蔓茵道。

焦家五个孩子,焦蔓茵的大哥和三姐都定居国外,父母身边不能没有人承欢膝下,焦景和性子沉不住,他肯定是要出去走走的,唯独焦蔓茵会留在父母身边。

她不会走留学这条路。

军政府总参谋长的女儿,焦蔓茵也不愁嫁,她不需要刷层金粉来彰显自己的价值。

晚夕和叶君尧聊天,叶轻昭也说起了圣约翰大学的医科。

叶君尧道:“圣约翰大学,算是华东最好的大学了,你若是想读的话,倒也是不错的前途。”

叶轻昭说:“我之前没想到,后来我又想,有人说战乱是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没人可以阻挡,它迟早会来到我们身边。我不能扛枪打仗,做个军医护士,倒也不错。”

“不必这样。”叶君尧道,“咱们又不是军人世家,没这样的责任,遇到了动乱,躲开就是了。”

叶轻昭没有反驳叶君尧,点点头。

“阿哥,你想和沈家相认吗?”叶轻昭问他。

叶君尧顿了下。

初冬的北平,一到周末就是阴雨雪天,好似老天故意跟人们作对,把人都困在家里。

叶轻昭想着期末考试,她基础太差,又请假了二十来天,想在期末考出好成绩,自然就需要更加用心。

周末的早晨,下起了稀薄的细雨,叶轻昭穿着一件夹棉袍子,去后花园的凉亭背诵国文。

她原本可以在房间或者阳台的,但是她怕吵醒叶君尧。

叶君尧最近瘦了很多,人也不及从前精神。

他的身份这件事,几乎压垮了他。

后花园的凉亭,空气清新,虽然袖底生寒,却让头脑清晰,叶轻昭拿出国文课本,认真背诵。

过了一个月,到了冬月初八,正好是西洋历的十二月二十三。

明天就是平安夜,学校安排了文艺演出,叶轻昭前段时间请假,没有参加任何一项。

圣诞节之后,又是周末。

学校放三天假,两天文艺表演,沈长安就派人替叶轻昭请了五天的假。

“走,我带你去趟苏州。”沈长安已经准备好了行囊。

“去苏州?”叶轻昭一头雾水。

“去苏州!”沈长安道。

沈长安没有商量的意思,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只把叶轻昭往车子里一塞,汽车就开动出城了。

同时,叶轻昭也记起,沈长安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甚至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去苏州就是办这件事么?

“不乐意去?”沈长安一边开车,一边斜睨着她。

冬日的官道上,车辆稀少,路也不算特别平整,颠簸着叶轻昭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不是,是害怕。”叶轻昭嘀咕道,“是跟你出门啊,不小心又要遇到刺杀。长安,你的心不是一般的大。”

沈长安敲她的额头。

叶轻昭是越想越觉得此行凶多吉少,她说:“你连一个副官也没带。”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沈长安道。

叶轻昭伸头看后视镜,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人跟着,她翻了个白眼。

“我出门还大摇大摆的,要不要把军政府的火车开出去,告诉全天下的人我到了苏州地界?”沈长安漫不经心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揉她的脑袋,“后面有三辆车,若是出事,第一批支援五分钟内就能赶到。”

“那万一这五分钟之内,咱们被人打死了呢?”叶轻昭侧颐。

沈长安捏她的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然后,沈长安又说,“生死在天,阎王那有本账呢,该你死就是你死,不讲道理的。没到你死的时候,当面挨枪都可能会哑火。”

沈长安还告诉叶轻昭,有次他差点被人枪毙,那枪都抵住了他的脑袋,突然却哑火了。

他命不该绝。

他们俩就此行是否安全的问题,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

沈长安说不过她就动手,一会儿捏捏脸,一会儿揉揉脑袋。

后来,叶轻昭在颠簸中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窗外是褐色的田野,阡陌整齐,枯草颓败。

路并不好走,官道凹凸不平。

沈长安开车认真专注,可能是想什么事情,薄唇微抿。阳光从车窗照进来,给他的侧颜渡上了一层稀薄的金芒,他的俊美没了阴鸷和冷漠,反而很温暖。

他在叶轻昭身边时,表情是温暖的,心也是温暖的。

“醒了?”他的余光瞥见叶轻昭动了,笑着说道,然后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真能睡,跟只猫一样!”

她初睡未醒,双颊白皙红润,头发零落低垂,慵懒的眸子似一泓清泉,能映到人心里去。

沈长安惊讶的发现,她已经长大了,比一年前更有魅惑。她既有女孩的纯真,又有女人的妩媚,懵懂未醒时眸光流转,就有勾魂夺魄的潋滟。

他呼吸顿了下。

“......以后要把你藏紧了!”沈长安想。

惦记她的男人,会越来越多。

“咱们去苏州是做什么?”叶轻昭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问沈长安。

“到了你就知道。”沈长安道。

从北平到苏州,路并不是特别的好走,沈长安怕叶轻昭颠簸难受,车速缓慢而平稳。

九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苏州地界。

沈长安没有进城,而是往城郊而去。

越来越荒芜。

“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叶轻昭拢了拢衣领,问。

“你想得美!你是我嘴里的肉,我谁也不肯给!”沈长安道。

叶轻昭撇撇嘴,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

车子又转了很久,路越发难走了。

中途路过一处茶寮,沈长安下车,发现有包子和花卷,还有豆浆。

他俯身问叶轻昭:“饿吗?”

叶轻昭被车子颠簸得饥肠辘辘,点头如捣蒜:“饿了。”

“下来。”沈长安笑道。

茶寮有点乱,敞开着,都是路过进城的人歇脚。

叶轻昭和沈长安开着汽车,衣着华贵,很容易被认为是城里有人的先生小姐,于是那几个人脚力夫,不怀好意盯着他们。

“来四屉包子,老板!”沈长安喊道。

包子上来,叶轻昭觉得口感不好,包子皮有点酸。

她咬牙吃了两个,沈长安则是大快朵颐。

“你真是不挑食。”叶轻昭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沈长安说,“我饿极了,活生生的兔子剥了皮就能嚼完一只。”

叶轻昭觉得恶心。

她嫌弃极了:“你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恶心话!”

沈长安笑,摸她的脑袋,说她太精贵了。

可能是沈长安说他活吞兔子的话,也吓到了旁边那桌跃跃欲试想抢劫的脚力夫,他们骨碌喝完茶就跑了。

茶寮四周没有遮拦,冬月的风阴冷刺骨,叶轻昭捧着热豆浆不肯松手,一连喝了两碗。

沈长安风卷残云的吃完了,汽车重新上路。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路边停了车。

到处荒芜,连村落也没有,只有远处几座山。

冬月的荒山孤零零的,到处荒芜。

“怎么,咱们要爬山啊?”叶轻昭问。

她也有点疑惑,北平郊区也有山,干嘛千里迢迢跑到苏州来?

“嗯。”沈长安道。

他将车子停稳,带着叶轻昭走过狭窄的田埂,往山脚而去。

山脚左右有两户人家,大门紧闭。

看到了人影,突然有户人家开门,居然是个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扛着一支长枪,朝沈长安跑过来。

“团座!”男人给沈长安行礼。

叶轻昭这时候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心中微动。

沈长安下巴微扬,向他道:“开门。”

“是!”

叶轻昭和沈长安,没有路过旁边的山路,而是直接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西屋的地下密室打开,沈长安拿了电灯,带着叶轻昭下了密室。

密室修建得很结实,四周都是混泥土的墙壁,约莫一米宽,两米高。

沈长安牵着叶轻昭的手。

“.......这是不是你的秘密军火基地?”叶轻昭随着沈长安往里走,越走越远,越走越没有尽头,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俩的呼吸时,叶轻昭突然问。

“轻昭聪明。”沈长安赞赏道。

地道很长很长,而且七拐八拐的,叶轻昭已经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双腿发软。

“长安,你干嘛带我来这么秘密的地方?”叶轻昭问。

他见叶轻昭喘气有点急,可能是真的累了,就停靠在歇了歇。

趁着歇息的功夫,他跟叶轻昭解释说,“这个军火基地,就是我的后盾。我所有的身家性命,都藏在这里。轻昭,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要你知晓我的软肋在哪里,这样你在我身边时,就会有安全感。”

叶轻昭一愣。

光线幽淡的地下通道里,叶轻昭的呼吸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轻轻咬住了唇。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现给她,交付给她,因为他平等对待她。

“轻舟,我想你手里拿住我的软肋,这样你就会明白,我不会真的欺负你。”沈长安低声,“我对你,不是虚情假意!”

良久,叶轻昭轻轻嗯了声。

沈长安将手电递给她,然后半蹲下身子:“我背你走,还有走一会儿呢。”

叶轻昭接过来。

手电被他握过的地方,暖暖的,有暖流沿着叶轻昭的掌心,滑入心头。

沈长安背着叶轻昭,走起来明显就要比刚刚快了很多。

约莫十分钟,他们到了一处深山的峡谷里,这条密道是从山脚直通腹地的。

路上,沈长安告诉过叶轻昭:“这山上,到处都是机关炸药,层层防备,只有这条密道进出,可谓铜墙铁壁。”

到了峡谷,有个很大的轴轮,放下木框,沈长安和叶轻昭站在木框里,之后轴轮再缓缓转上去。

半山腰的里侧,几乎被挖空了,做成了最天然的军事基地。

专家和研究人员走过来,跟沈长安敬礼。

看到叶轻昭,大家有点吃惊。

“这是叶小姐,我的人。”沈长安道。

众人又给叶轻昭敬礼。

随后,沈长安带着叶轻昭,去看了很多的地方。

山脉的最西南角,有间密室紧闭着。

沈长安站在大门前,掏出了钥匙。

打开密室的门,里面是个偌大的保险柜。

“这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叶轻昭问。

“不是东西。”沈长安神秘而笑,“是人。”

“人?”叶轻昭骇然,“这.......这是囚牢吗?”

“害怕了?”沈长安见她声音都变调了,回头打趣她。

他甚至威胁她:“将来你敢跑了,我就把你也锁在这里。”

他说着话,已经打开了保险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