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千年前有枚孔雀泪
肖一茗意会了沈唯西的意思,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看到了沈婉珍布的局——自己被软禁了,就等着他们带着东西前往。有可能这是沈婉珍是怕他们拿那东西要挟她,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策。当然,他们带着东西进入到这局中是否能安然离开也是个谜,毕竟他们知道得太多了,会不会在一段时间里把他们一并软禁呢?沈唯西想让他们有所准备,能够在把东西交给沈婉珍后全身而退。可此时的肖一茗却想起了那张照片,在传达室里趁门卫大哥不注意举起手机偷偷给他来了一张全身照,冥冥之中,他就觉得,沈唯西有可能认识这个人······
收到照片的沈唯西大吃一惊,她真的认识此人!不是因为他是门卫大哥,她两次进入那家公司经过传达室总会见过的,这人赫然是马国胜!虽然室内的光线不是很强,角度也无法选择得很好,但那矮墩墩的身材,圆圆的脸,那双格外明亮的小眼睛,只能属于他!沈婉珍在一旁看到了沈唯西表情的异样,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走了过来,沈唯西却快速删掉了那张照片,举起手机把屏幕向着她晃了晃,也不管她看没看清就收了回去,说:
“嗨,我以为我们一茗不会表达感情,谁知道他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呵呵,姐,你放心吧,他们正往这里赶,很快就应该到了。”沈婉珍半信半疑地审视了沈唯西几眼,虽然不能看清,她又不能抢过这丫头的手机去查看,这个时候是不能跟他们闹得太紧张的,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手章拿到手。于是她说:
“哦,你再催催他们,让他们快点来这,以免夜长梦多,现在没准有多少人已经开始找他们了,要是被那些人抓到了,那可真的要多危险有多危险了。只要他们到了我这里,我的人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沈唯西甜甜地一笑,用牙签扎起一个葡萄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不置可否地品味着那颗葡萄的味道。心里火烧火燎的沈婉珍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坐回到旁边的一张写字台的椅子上,背对着沈唯西,她的手神经质地攥成拳头,面部表情狰狞,全然没有了之前出现在青岚他们面前时那端庄、优雅的姿态。
见沈婉珍背对着自己坐定,沈唯西立刻开始给肖一茗回微信:
“是马国胜。”肖一茗很快回信:
“呀!我只是跟他用微信语音通过话,并不知道他长啥样,只是感到有些怪,怎么就觉得哪不对,是我太疏忽了,我应该能听出他的声音的。”沈唯西回:
“怎么能怪你,通过传声筒传过来的声音是最靠不住的,你又不是跟他多熟,不过,我还真没问不过你,你跟他是啥关系,刚进杂志社,又是你给我的第一个‘大活’,人家也不敢挑三拣四,问东问西,呵呵。”这一次肖一茗的回信速度更快:
“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是对你百依百顺啊。”又一条信息瞬间过来:
“之前我确实不认识他。”数秒后再一条信息过来:
“他也不是找谁介绍过来的,而是他主动打的电话给我,原话是想通过对他个人的采访,来提高他自己企业的知名度。”沈唯西问:
“你当时就没有想问一下他的企业叫什么名字?”回复:
“不是没想问,而是问时他忽然说让我稍等,然后就听着话筒里传出,他跟身边的人小声交谈着什么,得有一两分钟的时间,然后他才抱歉地跟我说,耽误了我的宝贵时间,然后他直接就把他在泰康大厦的房间号告诉了我,说是就不浪费我的工作时间了,他会把采访要求当场告诉前往的记者,除了又加了几句不会让我失望,他有足够夯实的创业素材提供外,就挂了电话。”沈唯西的心里立刻明白了,这就是一个马国胜精心设的局,他想让杂志社前去采访的记者做一个见证,泰康大厦的老总王霁晗有个男朋友,而这个男人很可能前后不再是一个人,被掉了包。只是这个局设得太随意了,如果不是她沈唯西前去,换成另外的记者,他也会以别的方式巧妙地引那人入局,然后再勾起一个记者足够的职业好奇心,让对方主动去寻找答案,弄明白那个男人是张昀琦——昀济医药的总裁,此人存在着被他的双胞胎兄弟掉包的足够可能性!肖一茗没有收到沈唯西的信息,不禁有些着急,连发:
“唯西,唯西。”
“唯西,你没事吧?”
“那女人没有为难你吧!”看到这三条信息,沈唯西会心地一笑,她回:
“没事。你们还有多远?因为天黑,我也不知道被沈姐姐的车拉来了哪里,只知道走了很长时间,到了很偏僻的地方,刚才她让我发给你们的位置我都没有听说过。”肖一茗的回复够贴心:
“没关系,我们已经用电子地图导航定位,虽然确实不近,但已经知道了你的确切位置,我也放心了。”再一条:
“因为太远,所以旻昊回家取了车,耽误了一会,现在已经上了车,往你的方向走。除了陈瞾熙因为白天有公务要办,已经回家休息了,我们几个都在。”沈唯西心里还是很高兴大家都这么在乎自己,马上就要见面啦!于是她回:
“那就先不聊了,见面再说吧,沈姐姐恐怕不喜欢我们一直背着她聊呢,刚才她都想要抢我手机呢,我看出来了,但她最终没这么干,还是有所顾忌吧。”这一次肖一茗回复得快而简洁:
“好!”他不想给沈唯西带来任何危险。沈唯西抬头看了一眼沈婉珍的后背,那直挺挺的曲线绝对是神经质地绷出来的,她忽然觉得好笑,却也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右脚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不小心踢到了玻璃茶几的桌腿,疼的她“哧溜”了一声,接着,透过玻璃桌面,她看到下面隔层露出了一沓打印纸,再望一眼沈婉珍,见其没有回头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那一沓打印纸抽了出来翻开,那竟然又是《睡觉的元旦》里的一章:
第七卷瞻四方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第六章 手寄七弦桐送归鸿(二)
一切只在瞬间,黯然离家,刚刚感到了点亲人的温暖的苏棉,却又被命运之手无情地抛到了谷底。敏婷被掳走,奶奶也命在一线之间,临死托孤,还将一把神秘的弯刀交到了苏棉的手中,那是一把代表着骊族最高的权利和使命的弯刀。苏棉压下所有的恐惧,藏身在劫匪运输字画的木箱里,跟着车队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并没有找到敏婷,自己却再陷险境。一个神秘的女人——芙蓉出现,她早就知道苏棉的存在,甚至套出了苏棉接了苏千画苏梅的骊族信物。无意弄清楚这个来自未来还对过去一目了然的芙蓉的来历,也无心猜测她都知道自己多少事,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保住弯刀不被抢去,如何脱离她的掌控。这个芙蓉却不管这么多,讲起她自己的情郎李白的事没完没了,你苏棉不听也得听。如今讲到流放夜郎的李白送给老友韦太守韦良宰的一首诗······
“别的句子我没有兴趣讲与你听,唯这句,众人皆猜测我那情郎是吐苦水,感慨自己曾是朝中一个多么得宠之人,最后却因无须有的罪名,沦落到流放的囚犯的地步,无非是表白自己清白的心境而已。谁人能知,他却是写给他心心所念的女人的,那个女人叫芙蓉。”苏棉望着眼前神经质的这个女人,刚刚还铿锵而言,瞬间就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思女之态,已经不是哭笑不得能够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这个李郎,就是那后来写出那么美好诗句的李白吧,虽然不知这人是谁,以后又会多么出名,受宠,当然他也绝不会知道其它几句诗的内容,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句诗的意思绝不该是写这位女子的,它应该是作者本人对于文章风格的见解,想必也是他本人对于自己所做之文的要求。就是文章之风要清新且自然,不要有太多的雕饰。这位女子既然声言这首诗是怀赠江夏的韦太守韦良宰的,虽然,他也没有听说过此人,却说明一点,李白认为这个韦太守的文章和清新纯净的芙蓉花一样,令人读来感觉眼前一片清新,毫无做作之态。刚想到此,苏棉的心中又是一惊,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竟然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嗯,不仅仅如此,她甚至是在未来生活过的,要以这芙蓉的说法,现今的李白,还是束发之年,在几年后,或者几十年后成为了她的情郎,可是,她又是怎么回到了现在的呢?
马上,苏棉意识到,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如今的自己性命都要不保,哪还有闲心考虑旁事,见那芙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他却不敢懈怠,开锅的脑子还要寻出一条活路,终不知该如何从眼前这个不仅能预知未来,还可以在未来和过去之间自由来去的女人手中脱身,想来自己的任何一个小心思都逃不出她的法眼,该怎么办呢······
没有容苏棉费多少神琢磨,那芙蓉忽然再一次逼近他,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那老家伙死前交给你的东西呢?给我,留你一条活路,否则的话,你就不要怪我脾气不好了!”苏棉不假思索地说道:
“凭什么我要给你?”那芙蓉立刻少女样地连连雀跃拍手道:
“哈哈,我本来也就是抱有侥幸的心理套套你的话,觉得你与那祖孙俩素昧平生,却会冒死跟来,定是受了那老家伙之托,来救她的孙女,想必也把最重要的信物交由你来保管,也只是猜猜,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小家伙,你也太没有心计了,来吧,交出来,交给我,我就放了你,要是我高兴的话,没准,我把那个女孩也交给你带走,怎样?”后悔一定写满了苏棉的脸,那芙蓉望着他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苏棉没有失措,他暗暗要求自己,稳住,稳住,看来这芙蓉并不是什么都知道,至于她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知道的自己的那些事,知道多少,无暇顾及,目前最紧要的是不要再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住,如何保住奶奶的那把刀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苏棉把心一横,直视芙蓉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不发一语。芙蓉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年轻人虽然不堪一击却让她不得不高看一眼。于是乎,她再一次粗了喉咙说道:
“怎么个意思?不想说?是,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不强迫别人的,但你知道,违背我的意思的下场吗?”她随意那么一甩手,再伸到苏棉的眼前时,掌心里就有了一颗药丸,蓝蓝的,略泛些微绿的光芒,这时芙蓉的音调里那少女甜美的口吻不见了,替换的是冷彻入骨的警告:
“知道这丸药叫什么名字吗?嗯,它的名字很美呢,我叫它孔雀泪,知道吃下去它你会有什么变化吗?你会成为我的人,永远的——我的人,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比如说,我让你去死,你也会笑着立刻抹脖子。怎么样?想起来了吗?那老家伙把那件东西交给你后,放到哪里了?拿来给我。”苏棉望着那丸所谓的“孔雀泪”,竟然没有感到害怕,那丸药如果要让他起名字的话,他反而觉得叫“孔雀胆”更合时宜。因为那蓝绿的色泽让人浮想联翩,让他想起了一次偶然在家里后厨看到厨子刚杀的鸡取出的那个胆,新鲜的,还冒着热气······想到那个情景,苏棉不禁觉得有一口东西翻上来,却又吐不出。芙蓉只是一味地呲咪咪笑着望着他,似乎说的事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她只是个吃瓜群众。苏棉不想让自己反应太大,却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几乎是透明的,任何情绪的掩饰都是徒劳的,于是,他反而沉了下来,顺着自己的思路说: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奶奶走前是说过,一定要跟着你们,找到敏婷,她是奶奶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了。只是,她并没有交给我什么东西啊?”说到这,看到芙蓉又要蹦起来的样子,苏棉才不紧不慢地走回到车前,翻出木箱里那袋所剩无几的肉干,冲着芙蓉摇了摇说:
“莫非你说的是这袋肉干?奶奶真是细心,似乎知道我要遇到这档子事一样,提前给我准备了这袋吃的,嘱咐我跟踪你们之前,一定要先回房间拿上它,也真亏了这袋肉干和水,我才能在木箱里藏了这数日,还活得这么滋润,哈哈。”芙蓉盯着那半空不空的袋子看了半日,没有说话。苏棉明白,她半信半疑,却也拿自己没有办法。于是他又趁机添油加醋,操着诚恳无比的语气,说些芙蓉定是知道得透透的,所以才会来抢东西的内情:
“我很是吃惊,奶奶弥留之时会跟我讲出一个惊天的秘密,她竟然是一个成立了很多很多年的名叫骊族的民间组织的首领,却因某些不可知的原因,该组织深陷危局沦落分裂,她孤身一人携带幼孙背井离乡,一路逃难,到了我遇到她的那个小镇上。我与她素昧平生,仅仅是偶遇了她的孙女,那敏婷女扮男装在大街上溜达,看见我疲惫无依,就把我捡回了家,奶奶给我吃的喝的,还如自己家的孩子样百般宠待,最后还留我住在家里。本以为从此衣食无忧,偏偏我是不祥之人,当晚就给奶奶家带来了厄运、灭顶之灾。我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奶奶却以性命相托,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敏婷,并带她回家······”苏棉自己都被自己的这段说辞感动了,当然,这些都是事实,只是省略了最重要的环节。
那芙蓉是何样人?想必是从没有吃过这哑巴亏的,她忽然笑了,就像静静的夜园中,花忽然在枝头绽放,只是,这花是冰冻的花,瞬间定格生命的花。没有看见她怎么动的,她的手却忽然伸到了苏棉的面前。苏棉并没有觉得自己张嘴,那颗叫“孔雀泪”的蓝绿药丸已经进了他的嘴,并被咽了下去。苏棉干瞪着眼站着,一时没有什么感觉。芙蓉疯狂的笑语却无情地响起:
“哈哈哈,你不必担心,一时间你不会有什么大的反应,但这并不说明你性命无忧了。也许是几个时辰以后,也许是明天或以后的几天,总之,你会来找我的,求我救你,给你解药。哈哈哈,是,你的肉干也吃完了,不用担心,这些人,”芙蓉伸手指了指身后,她身后的那些个彪形大汉一起躬身行礼,好像她后背上长着眼睛能看见一样。但她后背上一定长着眼睛,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人是坚信不疑的。她接着说:
“这些人会给你提供吃的,哈哈哈,当然,你也不用再躲回到那个箱子里去了。”说着,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带鞘的剑,她就那么一扬手中的剑,不知是剑,还是她的手的力量,那只木箱,就是之前苏棉藏身的那只,瞬间散成了一堆木板掉下车来,箱中的画也四散飞出,只留下板儿车空荡荡的车体,所有人都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车子里、木箱里,除了画,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