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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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那个世界的人,来了

与廖红终于相见的张腾是喜悦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寻找那些人的他催促廖红先离开再作打算,不想廖红却说,他们只需要等,等到天黑就能知道该怎么办了,而这话是她的小姨告诉她的。对廖红的小姨张腾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廖红讲到了小姨的孩子——一个明显有着自闭倾向的男孩,这个孩子突然失踪,又神秘地独自返回,奇的是他回来后性情大变,由基本不与人交流的自闭患者变得喜怒无常,时而活泼可爱,时而又暴躁如一头小狮子。更奇的是,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一直和母亲在一起,而这个母亲有着大批量的藏书,会做咖喱鸡块和煎烤牛排,还会骑脚踏车,可廖红的小姨——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高原女土司,怎么可能会有这些嗜好······

廖红对于自己讲的关于她这个表弟小时候的一段经历兴奋不已:

“队长,你说我这个表弟挺逗哈,他竟然信誓旦旦地说,他根本不是自己跑丢的,就是他的母亲——我小姨带他走的,可你要知道,我小姨根本就不愿意离开她那一亩三分地儿,这么多年除了有限的几次大日子,她必须去几十里外的地方出席大会,其余时间她连村子都不出,而且成易失踪的那些日子,她就是急的差点轻生也没有出过部落,偏偏这个成易就是一口咬定,是小姨带着他离开的,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他的顽劣之性已经一览无余,肯定是他贪玩,自己偷跑了出去,跟了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厮混了半月,玩腻了才回来,没法解释,才找了个这样的借口。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十岁左右?竟然如此镇定,把责任赖到大人身上,可见成人后,他的胆子得有多大。”本来一直不开口的张腾这时却说:

“一个有着严重的自闭倾向的小孩子自然不会找个什么理由就跑出去玩,因为他的自闭,自然也就没有基本的社交能力,出去了恐怕连活也活不下去。”廖红做恍然大悟状:

“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啊,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那他在外面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让他有了那么大的变化,照小姨的话讲,从此完全判若两人!他难道是装出来的?”张腾这时却没心没肺地笑:

“装的话,是他的自闭症装出来的,还是他后来的喜怒无常,是装出来的呢?莫非他出去的那些日子去学了表演,成了演技高超的演员?”廖红佯装生气地叫道:

“队长,你怎么这样,人家是认真的,你还拿人家开玩笑!”长期女扮男装的廖红也只有在张腾面前做足女儿状,在她的心里张腾不仅仅是她的队长,还是兄长样的存在,亦或还是别的存在?张腾不可能感觉不到,但他并不想让廖红别的想法,因为他的心里装的是另外的人。于是,他马上正色地说:

“这种可能还是存在的。”吃惊令廖红把一份女儿心早抛去了脑外,她大叫:

“啊,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还真的去学了表演?”张腾楞了一下,弄明白廖红完美地误会了,禁不住大笑着说:

“哈哈,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孩子,哦,叫成易是吧,他一定是跟着一个和他母亲长得一样的人走的,那个女人喜欢读书,文化水平很高,会做好吃的菜,还会骑自行车。”廖红摸摸自己的鼻子,自问自答:

“双胞胎?应该不会吧,我可没有听小姨说过,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或姐姐。世间除了双胞胎,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可以让一个孩子误认为是自己的母亲?”张腾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双胞胎,也不是相似,那是你的小姨,只是——”廖红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张腾的话:

“绝对不可能,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小姨绝不会离开村子,在那个成易失踪的那几天,部落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的小姨因为孩子的失踪差点自杀!又怎么可能带着那孩子离开!”张腾仍是不慌不忙地卖着关子:

“我说是你小姨,却没说是她本人啊!”廖红这一下又急了:

“哎呀队长,你还在逗我,人家可是认认真真地分析此事呢,你别打岔好不好!”张腾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总是情不自禁地逗这个女孩子,赶紧收住玩笑的口气正色道:

“其实我相信,在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旁边某处,一定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同样是我们,又不是我们的人存在,他们和我们长得一样,却经历着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廖红银铃一样的笑声飚的老高:

“哈哈哈,队长,您这玩笑是越开越大了,啥叫另一个世界,同样的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哈哈哈······”张腾看着她笑着前仰后合,纤细的身体若风中扶柳,又像极了花枝乱颤,赏心悦目的同时,禁不住有了些心疼,花季的年龄却要面对这残酷的战场,随时可能把生命奉献,何时,她才能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开心地去享受自己年轻的生命,和心爱的人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廖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回头见张腾没有跟着笑,只是专注地望着自己,那满含感情的眼神让她的心里忽然一热,不禁脸若桃花状绯红。张腾猛地被那桃红的脸所惊醒,急忙转开了眼神,诚恳地解释道:

“我这半生经历了这么多,看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由不得我不相信,有很多我们未知的存在等着我们去发现,就比如说,你我穿来这个世界,都遇见了自己前世的缘,搁在从前,你会相信吗?没有什么不可能,也并不可笑啊。”廖红从来就是个灵性很高的女孩,自然不必不需要张腾费太多口舌:

“队长,您的意思我大概懂了,您的意思是说,成易是被另一个世界的小姨带走了?因为和小姨一模一样,所以成易一点都没有犹豫,跟着就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后来成易之所以治好了自闭症,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跟他另一个类型的母亲相处自然痊愈,显露出了其另一面的本性,暴躁且喜怒无常?”张腾不置可否,却笑着拍起了手,

“不愧是将门之女,果然与众不同。”廖红会意,这本就不是争论就能够说清楚的,接受就好。所以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接着讲她小姨和成易的事:

“随后的日子里,小姨和她这个改变了的儿子相处的还是比较愉快的,因为成易除了少量时间在她的面前撒娇讨喜,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外面,至于他在干什么,小姨却是不关心的,她被他那乖巧的样子所骗,认为这样快乐活泼的孩子在外面撒个欢是再正常不过了,好歹是她过了气儿土司的儿子,霸气一点,贪婪一点都不为过。

直到有一天,她的贴身女仆墨兰——当然这文绉绉的名字也是拜成易的那位汉学先生所赐——满脸忧虑地说:

‘现在真的是世风日下,真的不像您当时管理村子时的样子了,唉。’小姨那时已经懒得出院子,大多时候连楼都不下,村子里的消息都是听墨兰给自己叨叨,如今见她如此光景,急忙问:

‘出什么事了?’墨兰本来正在火炉边给小姨煮砖茶,听小姨这么一问,干脆坐到了床边说起来,

‘你还记得村北头达娃一家吗?’小姨听她说到这家人,就放轻松了回答:

‘以为你说谁呢,达娃,我怎么不知道,他本来不是咱们这村的,有一天赶着几头牦牛经过咱们村子,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干脆不走了,耍单帮的他因为那几头牦牛让全村子里的年轻女人发疯,最后还不是我安排的,让他跟仁央丫头结了婚,省得村子里天天鸡飞狗跳的,哈哈。’墨兰并没有笑,仍用哀伤的腔调说:

‘是吧?你还是记得他的,是吧?当时他多年轻、富有啊,人也善良,从不伤害任何人,对谁说话都和声和气的,要说我没有动过心那都是假的,他可算得上大众情人了,可就是在那时候,他也没有想伤害谁,如果听说哪两个女人因为他闹仗,他就不理她们俩了,哪怕他是多么喜欢其中的一个。尤其是到了你把仁央给了他以后,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其他的女人,他对仁央那叫一个好啊,让全村子女人的牙齿都咬的咯嘣嘣的。’说到这,墨兰自己也笑了一下。小姨也笑,

‘是啊,难得专情的一个男人,这件事也算是我做过的不多的好事中的一件。不过这时候,你提他干什么,难道他,死了?’墨兰忽然有了些愤怒:

‘要是他真的死了,我反而不会这么伤心了,没准还会念他个好!’小姨见她这个口气,故意逗她说:

‘那是什么情况?他没有死,你却还是很伤心,难道,他喜欢上了你的仇人?’墨兰沉默了几秒,忽然爆发:

‘那我也不会这么生气,跟您这么说吧,本来谁都没有注意到达娃的异常,可前一阵,索朗措姆家的二丫头次曲忽然怀孕了······’

‘怀孕了?我怎么记得那孩子还不到十三岁啊?她出生的时候我还让你送去贺礼了呢,是吧?怎么可能怀孕呢?’墨兰哀哀地说,

‘主人您的记性真的好,那孩子现在也才刚满十二岁,可是她却怀孕了,可把老索朗措姆气疯了,他狠狠地打了次曲,差点把孩子打流产,好多人过去拉才拉住,然后就是漫长的审问,那孩子本来闭紧了嘴不说,到后来,实在受不了她母亲的央求才吐口说是达娃,于是全村人再一次疯了,大多数人都不信,认为孩子被逼急了血口喷人,可就在这时,村子里别的几个孩子也忽然怯怯地告诉家里大人,她们也被达娃玷污了!这一下可热闹了,人们冲到了达娃家,却只剩下仁央在,不用逼问,仁央也是哇哇大哭,她承认,达娃是把几个小女孩带到过家里的阁楼上,她追问达娃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被他打了几顿,最后也就不敢问了,她伤心极了,因为结婚这么十几年了,达娃从来对她都是说话声都没有高过,尽心照顾她的一切,谁知就打他出了一回远门回来以后,这几个月,忽然对她不闻不问,但凡想跟他说什么,他就跳起来骂人,仁央再也不敢靠近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达娃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跟完全换了个人一样。当小次曲说出玷污她的人是达娃时的当天晚上,他就连夜跑了,再没有回来过。’小姨听了低头想了想说,

‘许是达娃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变故了吧?世事难料啊,但怎么着也不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啊,等着,等他回来,你们就把他扭送政府——当然,他可能再也不敢在咱们村露面了。’墨兰点点头,

‘主人,你说得对,大家都认为会这样,就报告了政府,看在别的地方能抓到他不。’小姨赞许地说,

‘做得好,村子里去了一个恶人,大快人心啊。’墨兰听了此话不仅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更加忧虑地说:

‘唉,要是只有这一个恶人就好了,可是,可是······’墨兰的嘴唇竟然有些哆嗦,这可把小姨吓到了,她急着追问,

‘还有什么事发生,快说,快说!’墨兰尽可能地平整了一下情绪,摸着自己的胸口说,

‘唉,说到这些事,我是真的害怕的慌,一直在考虑跟您说不说,怕把您也吓着。’小姨这回就有些急了,猛地拍了一下床帮:

‘你说倒是不说!’墨兰吓得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跪到小姨的面前说:

‘是这样主人,现在村子里可不太平了,不知谁家的牲畜就会忽然死了,也查不出原因,而且每次死之前都会闹腾好久,似乎是痛苦的厉害,最后再慢慢死掉,让家里人看得难受得不行。要是一两家也就算了,可现在掰指头算算,就有个十来家之多了!’小姨的脸色也变了,

‘还有这事?难道是闹瘟疫?’墨兰肯定地说:

‘应该不会是,瘟疫不该是一种动物吗?可现在你看,有猫,有狗,有马匹,甚至还有一些偶然飞到村子里的鸟,都有死的,奇怪的是,同样在一家,有的死了,有的就没死,就好象有一只巨手,挑着捡着喂药了一样。’小姨听了这话,半日不语,良久长叹了口气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村子遭到诅咒了啊,还有更可怕的事要发生了啊。’一直低头跪着说的墨兰听到小姨这么说立刻充满崇拜地说:

‘主人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还有更可怕的事要发生?’小姨大惊:

‘什么?真的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要磨磨叽叽地,一下都说出来!’墨兰连忙叩首说:

‘是,主人。本来人们以为死点牲畜,活物也就算了,人没事就行,可谁知忽然就有人开始病了。那第一个病人才三十多岁,忽然不认人了,却能说出好多以前――几十年前,近百年前都有――的人的名字,还有发生过的事,最初老人们都以为这人是中了邪了,可是除了他错把自己当作别人以外,他什么都正常,跟好人一样,渐渐地大家也就不当事了。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个发病的人出现了,她和之前的这个人病的情况一样,完全忘了自己是谁,妥妥地认自己是儿子的爷爷,可她是个女的呀。除此以外,她也没有精神病人的狂躁、痴呆的表现。村里人开始慌了神了,就把神巫找来,求他做法,救救这两个人,神巫在麦场上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也没有神灵承认,这两人是他们谁的作品。紧接着第三个和第四个病人也出现了,犯病的人一多,人们倒是不害怕了,就任由那些把自己当作先人的人在村子里乱晃,也不再去猜测,是本村里的什么不洁之物造成的迷魂,还是外来的什么人给村里人下了药。’说到这,墨兰忽然落下泪来。小姨忙问为什么,垂泪的墨兰只是来回念叨几句话,

‘他们来了,他们把坏人带来了,他们下了毒药啦……’”廖红讲到这,对张腾说:

“队长,依我看,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神经了,被那几个犯病的人给带的,咱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带这些人到有医疗条件的地方给他们诊治一下呵?”张腾平静地回答:

“解铃还需系铃人,那些人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会不声不响的离开,会把手里的东西都挥洒一空才肯罢休吧,也许,我们能阻止他们,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