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悲伤

阿九即将散灵的事小游跟他说过，为了不让自己的嗜血因子发作，这两日对阿九他能避则避，谁料还是没避过。不仅没避过，还免费看了场大戏，因为这场戏，谷仓睡觉被吵醒的恼火都散了大半。

阿九喜欢巫璃？可真新鲜。

巫璃：“你一直在？”

谷仓走到她那边去，边走边道：“的确在。刚醒不久，一睁眼就见你们在争辩，然后你攻击阿九，那冲击力…啧啧。”

“既然你看见了，若要追究，我没什么好说的。阿九是你们莫灵族的灵，你为他讨回公道是应该的。想怎么跟他们说，随你。”

谷仓耸肩，一连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帮他讨回公道？你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九那副样子，他贸然上前，说不准会忍不住动手。他又不是闲得慌，干什么多管闲事？

巫璃道：“也是，你可没有他们那副菩萨心肠，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诶，等等”，谷仓叫住她，或许是巫璃的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得有点不正常，那张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阿九对你挺真诚的，你真不喜欢他？”

“喜欢？那是什么感觉？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巫璃没再理他，她还得去给阿瑾送名单，有正事要忙。

谷仓咂了咂嘴，暗道她无情。不过话说回来也是，看巫璃刚才那架势，别说喜欢了，连点儿感情都没有，也难怪她会那样说话。

不对啊，阿九跟在她身边那么久，没道理死在她手上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不悲不喜，冷静的不像是个正常灵，反倒像一个冷血动物，对，就是冷血。

不对，说不通，说她冷血，她对仆灵很关照，说她仁善，她又能面不改色的杀死阿九。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骨灵不擅情感，如果巫瑾和巫璃一个样，那默荼岂不危险？

不行，他得查清楚。

谷仓不再漫不经心，神情有些凝重，面容严肃。

相比于他们两个的无所谓，阿九的散灵对其他灵的打击很大。

默荼：“怎么可能？巫璃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好好的一个灵说没就没了？”

谷游猛灌一口烈酒，纵然早知今日，心里还是不舍难过，“灵姝说得没错，阿九的情况确实不乐观，早有散灵之象。”

巫璃不愿多说，沉默应对，倒是谷游追问她，想知道阿九走时有没有话留下。

巫璃抿唇，道：“他说，好好活着。”

“是吗？”谷游怔住，阿九是他捡回去的，脾性如何他最清楚。外热内冷，谦恭礼让点到为止，也不知道巫璃是怎么把他捂热的。

生前最后一个见的是她，让她好好活着。

巫璃，他走时一定很舍不得你。

默荼低头不语，巫瑾揽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她，“逝者已逝，别太难过。”

默荼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太突然了，我没想过他会离开，而且他走了，二叔肯定很难受。”

默荼对他们说：“要不要给阿九立个衣冠冢？”

巫璃：“这事暂后吧，先准备灵祭，灵祭过后再说。”

谷游不疑有他，附和道：“巫璃灵姝说得没错，事有轻重缓急。”

默荼：“也是，是我心急了。”

巫瑾道：“你是关心则乱”。

默荼和他们坐了会儿，眼看大家要各忙各事，自己也打算离开，巫瑾一把拉住她，“去哪儿？不是说要一起去找枫粒吗？”

默荼挠头，“啊，我忘了，那我们走吧。”

巫瑾道：“没事，你要去哪儿？”

默荼长叹一口气，“去看看二叔，阿九与他相熟，我怕他难过，去看看他。”

去找默云？

“好，那你去吧，明天我们再找枫粒。”

默荼进屋时见默云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桌上已经放了两个空酒坛子，眼见第三个也即将见底。她夺过他的酒杯，“别喝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再把胃弄坏了。”

默云脸上浮上一丝酒红，任由她拿走酒杯，“小默荼，我有时在想，我是不是个灾星，不然为什么我的亲族，朋友一个个的先后离世？”

“当然不是”，默荼把凳子往他那边挪近一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不复往日清明的双眸，道：“二叔，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血亲，我们可以相依为命。”

默云醉意上涌，唇角翘起，眼光潋滟。默荼一时不防，呆呆地说：“二叔，你真好看，绝色。”

默云朝她后脑勺来了一下，“没大没小，连我都敢打趣。”

似乎是喝醉了，默云少了几分威严，话也多了起来。

“阿九不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不是我第一个散灵的朋友，我不难过，我不难过。

默荼，我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默荼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默云，像是沙漠里的骆驼独自负重前行，阿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默荼抱住他，“二叔，没事的，会过去的，你还有我，默荼会一直陪着你的。”

默云的声音很轻，喃喃道：“霜灵族没了，我没有根了。流浪了这么多年，从一个灵到一群灵，最后又剩我一个。

默荼，我想你有个家，不做无根的浮萍，我也想你离我远些。我一副破败身躯，半死不活，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我是不幸的，也是不详的。”

默荼反驳他，“胡说，说什么傻话？二叔，我不许你妄自菲薄，你很好，也很优秀。我们终究会消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他们不过是早走了些，你别伤心。

二叔，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是在默荼心里，你是最好的二叔，最好的血亲。”

默云发现原来语言是可以带来温暖的，他周身浮上暖意，拍拍她的背，“那是因为你的亲族太少了，要是族灵还在，我指不定排在你心里第几位”，他的眼神放空，缓缓地道：“默荼，我真想回到从前啊。那时候无忧无虑，至亲在身边，挚爱在眼前”。

挚爱？默荼好奇地问他：“二叔，你有心爱的姑娘？谁啊？”

默云借着酒劲儿喋喋不休，有问必答，“她叫千影，长得比你个小丫头漂亮多了，知书达礼，端庄温婉。我们一同长大，互相倾心，成年后便定了亲。

从定亲那日起我就幻想有朝一日我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她，新婚当日的灵线要亲自去挑，一端绕在我指上，一端缠在她指上，新婚夜都不摘下。

我幻想了半辈子，可现在都记不清她的脸了。默荼，你说我前半辈子生命里都是她，爱意深入骨髓，为什么最后不能成全我呢？哪怕和她一起散灵也成啊，我当初怎么就出族了呢？”

默云满心悲痛，意识越来越混沌，靠在默荼的肩膀上睡着了。默荼静静听他说话，感觉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她轻声叫了他两声，没有回应，扶默云回床上去睡。

默荼坐在他床边，回想他说的话。

末法时代之下，唯余千疮百孔的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