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年
医学系都知道，他们大四有位学姐，人美心善，年年拿一等奖学金，追她的人可谓络绎不绝，但从来没人成功过，都猜想着谁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下晚自习结束后，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
林佳夕走出教室，心里暗叹自己失策，没带上把伞。
她在楼角站了会儿，想着等雨小些了，就冒雨回去吧。
楼梯口有几个男生推攘着一个男生。
“快去啊。”
“就是，好不容易一次机会。”
“在不送伞来不及了，赶紧的。”
被说得到的男生，深吸一口，豁出去了。
“学姐。”
林佳夕正低头注视着被雨水浸湿的台阶出神，被一道声音吸引。她抬头侧身，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站在她身后。
“你有什么事吗？”林佳夕问。
那男生喉咙吞咽了一下，揣着快要飞出的心跳说：“你没带伞吧....我有，借给你用。”
林佳夕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微笑说：“不用了，你也只有一把，自己用吧。”
那男生摇了摇头，把伞递到她跟前，“没事，我可以和同学挤一把伞，你不要淋雨感冒了。”
她看着那把伞有些犹豫，拒绝的话她就得冒雨走15分钟，接受的话....
经历的多了，她自然知道男生的意思，如果给了他机会，到时候只会更加纠缠不清，她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另一道清朗的男声从雨雾中传来，“佳夕。”
她望过去，看见来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师兄，你怎么来了？”
陈宇桐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走到屋檐下，温柔的神色看她，“就猜到你没带伞，走吧。”
“嗯。”
她立刻答应，离开前对身后的男生说：“谢谢你同学，我师兄来接我了，你自己用吧，不要淋雨哦。”
说完，走到陈宇桐伞下，一同离开。
那男生的同学一起涌上来，安慰他。
“没事，输给陈宇桐不丢人。”
“她还关心你不要淋雨了。”
“......”
男生问：“陈宇桐是谁？”
他的同学：“你不知道啊，那是医学院另一优秀的存在，今年已经在外实习了，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不过没在一起啦，就是师兄妹关系，对林学姐比较照顾。”
.......
陈宇桐撑着伞，两人一同走在雨中。
“你怎么突然回学校了，不会是真的特意来接我的吧。”林佳夕抬头问。
“....不是，去了趟教导处拿资料，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碰到你。”
林佳夕动了动唇，说：“教导处到这儿可不顺路。”
男生失笑，承认道：“好吧，我确实是特意过来找你，如果没碰见可能就要跟你打电话了。”
“怎么？”
“有一个好消息。”
她眉毛微抬，陈宇桐笑着说：“马上市直属军区医院要招收实习，从我们学校。”
林佳夕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嗯，夏教授那边问了我情况，他主动提到了你，我就大概说了一些，后续可能会有进一步考察。”
“真的吗，谢谢师兄！”能跟着夏教授实习的话，肯定能学到很多。
女生宿舍就在眼前，陈宇桐停下步子，说：“不用谢我，夏老本就有意选你，才会向我打听，而且后面的考察还是靠的你自己啊，加油。”
林佳夕比了个OK的手势，“要是进了，请师兄吃饭，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
“可以啊。”
.....
校门口，林佳夕来接杜若，他们两个学校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平时杜若说来看她找她玩，林佳夕总是说忙，没时间，生日都快忘了。
杜若一个电话打来，说自己就在校门口，她这才放心手里的实验，匆匆赶到。
“你忙归忙，生日还是要过的啊。”杜若不满的数落她。
林佳夕叹了口气，“最近要做一个论文，时间超紧，只要加班加点的赶了。”
他们就近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餐馆吃饭。
“你那个师兄...没来啊...”杜若朝她挤眉弄眼，调侃道。
往日，每次杜若来找她，那个姓陈的师兄都在。
林佳夕知道她的意思，无奈的解释道：“我们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
“你这样认为，那个陈师兄可不一定这么想。我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围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打转。”
“反正我没那意思，而且他也从来没说过这些。”
看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杜若叹了口气，真是要吊死在一个树上。提起手边的品牌包装袋，“给，生日礼物。”
——LV包
林佳夕接过，看了一眼，“谢谢杜老板，杜老板生意兴隆。”
“好说，好说。”
还没毕业，杜若就开了一家工作室，搞服装设计的，现在营业还不错。
饭后，他们沿着校园的湖畔，散步。
“.....嗯”走着走着，杜若突然出声，似是想说什么。
“怎么？”林佳夕偏头看她。
杜若斟酌了一下，低着声音问：“你们...再没联系过？”
她没有提谁的名字，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没联系过吗？
佳夕慢慢的回忆，如果不算每年准时收到的匿名生日礼物，就应该只有那次了吧。
高二一别，她来了A大，他出了国。
自己当初的选择，说没有后悔过，那是假的。
后来她换了新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给简白发过一次短信，用的是群发的语气，但却只是发给他一个人的。
那条换号的短信，也没有收到过回复，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但是她想他出国了，以前的号应该不会再用了吧。
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直到那天.....
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天，也是心里永远的痛。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一个春日的中午。
她在实验里做老师布置的作业，知道下午1点才完工，然后回寝室小憩。
推门进了寝室，午睡刚醒的室友跟她说，“佳夕，我刚刚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你手机响了，还不止一次，你记得看看哦。”
她关上门，回道：“好，做实验没带手机，吵到你了？”
“没。”室友挥手不介意。
换下一身的白大褂，她去洗了几遍手。然后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开手机。
上面过完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她点开。
——妈妈的电话。
他们母女一般每周联系一两次，为了不打扰她，林妈妈要不就是发微信，要不就周末才给她打电话，而且这是林妈妈的午休时间，她很少会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除非有很要紧的事。
她握着手机，心里隐隐生出不安来。深吸一口气，给妈妈回过去。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起。
“喂，妈妈？”
林妈妈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女儿，你...这几天课多不多啊...”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电感应，林佳夕的心脏没由来的急速跳动起来，不安的情绪逐渐放大。
她忐忑的回道：“...这几天没什么课了...怎么了...”
最后几个字，她问的很轻。
“你奶奶...”
这时林妈妈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泄露出哽咽的嗓音，“..奶奶她..她走了....你快回来吧...”
“什么....你说什么....”
耳边嗡的一声，她好像已经听不懂妈妈说的话，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你奶奶去世了...就在刚才，你回来吧...”妈妈已经在那头抽泣起来。
骗人的吧...
怎么会...
我是不是在做梦...
电话被挂断，她毫无情绪的坐在位置上，就好像她的耳朵已经听到了，但是还没能传达到神经里去。
她呆呆的坐着想，我现在要做什么。
“佳夕！”室友从床上下来，看见了她的模样，“你怎么？”
我怎么了？
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是咸湿的泪水。
她已经泪流满面。
......
她整个人已经毫无意志，像一缕孤魂。
室友打电话联系了陈宇桐。
陈宇桐想办法订到了最近的航班，把她送上飞机。
平流层上，白云蔼蔼。
她死死的捂住嘴，无声的哭泣。
......
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
看到的只有奶奶的遗像。
那是她记忆中，最慈祥温柔的样子。
爸爸妈妈站着一旁，满脸悲切，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妈妈慢慢的走过来抱住她.
许久，在她呜咽道：“妈妈，没有妈妈了...”
她的心脏不停的抽动，好像要一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
火化的时候，所有的亲人站在那小小的窗口外。
她在外面，奶奶躺在里面。
不过几尺的距离，却隔着两个世界。
火化师环视所有的人，神色肃穆的说道：“如果你们同意，火化将开始。”
眼泪汹涌而出，她死死的捏住衣角，拼命的摇头。
灵床缓缓的推入，像有一生那么长的慢镜头。
巨大的仪器，冰冷的关上。
从此，化为一抔白骨，藏于碑下。
......
她心力交瘁的回到家，所有的灯亮起，好像才能照进她心里。
那晚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闭上眼就是奶奶跟她说话的场景，明明熟稔的响在耳边，可是却再也听不到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胸口闷得快要窒息。
好想有一个人说话，好难受...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不停地滑动，泪水滴落在屏幕上，浸润了视线。她轻轻的点了下，那个许久未曾拨过的电话，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没想过会有人接。
可是，电话却通了。
无人说话。
静默的空气里，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她咬着嘴唇，抑制住痛苦的呜咽声，但喘息声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宝宝。”
长久未曾再听过的低沉男声，就这样传来过来，似乎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再也控制不住，小声的啜泣起来，到后来，她失声痛苦，连嗓子都嘶哑了。
她不说话，简白也什么都不问。
但是电话始终没有挂。
那夜不知几时，林佳夕已经流不出眼泪，断断续续的抽噎，最后累得睡着了。
晨光微亮，洒进窗。
林佳夕睁开布满血丝的红肿眼睛。
手边的电话屏幕亮起来，竟显示还在通话中。
“简白。”
她终于叫出了那个以往心心念念的名字。
“我在。”
男人在那头回应道。
林佳夕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
杜若好奇地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你们就没说话了？”杜若震惊。
林佳夕带着惆怅和遗憾说：“没有，当时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什么？！”杜若瞪大眼睛，“所以你也没打过去，他也没打过来？”
“当时...太多事了....也没有那个心思了，”她淡淡的看着湖里的落叶，“手机关机了好几天，至于他有没有打过来，我也不知道了。”
“后来想起，也再没理由打过去。”
杜若摇着头，天意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