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又十年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唐）韦应物

转眼之间又是十年，暑假里禹蝶正在学校给韩国学生上汉语课，突然接到一个棘阳市的来电。这些年，她像消失了一样，除了家人打来的电话，从来没有谁会打扰她，她过着简单自在的生活。

禹蝶，我们87届一班准备举行二十年同学聚会，你必须来参加。是一个男生，听起来像方启军的声音，同窗三年，她和方启军曾经在一起实习一个月，方启军是他们实习小组的组长，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有这样的好事情，啥时候举行，真是太让我高兴了。也许是离别得太久，禹蝶明显有些语无伦次。

下个月8月8号。你放暑假回棘阳了吗？

今年暑假有事，暂时没回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要举行二十年同学聚会，得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必须回来，寒蝉工作太忙，他老人家做局长的安排我和陆海岚、张志成组织这个活动，我这不赶紧打电话通知你。

本来就能满口答应的聚会像一块土豆瞬间卡住喉咙，禹蝶愣了几秒钟说，我现在正在给韩国学生上课，晚点时间给你打过去。

方启军反复叮嘱，无论你多忙，这次聚会必须到场，广东那边的同学都由你来招集。

下课后，禹蝶算了一下时间，韩国学生的汉语课到7月底就结束，应该能抽出时间回一趟家乡。自从一家人在广州团圆后，她几年寒暑假都没回去了。

禹蝶只知道童范进和艾小杰在白云区广州外语外贸大学附属学校，那次她去他们学校听课意外地见到艾小杰，离开师范十几年都没见过面的知心朋友竟在他乡重逢。两个人激动地聊了一阵子，才知道毕业后艾小杰找到童范进，他先是在广东中山一所贵族学校当生活老师，工作相当有方法，还做到了后勤部总管。他白天上班，下班去读夜校，考到教师资格证后进课堂当上一线老师。没想到当年在学校读的那些武打小说还给童范进奠定了深厚的文学功底，他的语文课请的相当出彩，班里的考试成绩一直遥遥领先。童范进出来的早，周围一圈的信息特别灵通，广外附属学校扩招的时候，他让艾小杰过来面试，自己去竞聘教务主任，两个人都双双如愿，工作与生活齐头并进。

那次见面后，他们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艾小杰和童范进在广州最北边，禹蝶在广州最南边，偶尔发个短信相互问候一声，难得见上一面，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回老家没有。

晚上，她打电话约童范进和艾小杰周末过来吃饭，他俩果然没有回老家。

吃饭的地点在岭南英语实验学校附近的一个农庄，周五下午五点半两个人如约而至，还带来了他们十一岁的女儿，刚好可以跟雨竹一起玩。

禹蝶，是有什么好事等我们过来分享吧。艾小杰见面就问。

二十年同学聚会，我们一起回去参加吧。

艾小杰看着童范进说，我不太想去，如果你想参加，我就随你。

参加！当然要参加，我要回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亲自感谢我的恩师谢老师，要不是他当年的那场辩论课，我怎么会一气之下离开师范，出走江湖，开启我浪迹天涯的谋生之路？童范进的江湖侠义之气不自觉地就流露出来。

你正常毕业的话，现在应该还在我们杨家岭小学教课，说不定连个媳妇都取不到。艾小杰插了一句。

童主任南闯历险归来，昭告全班师生是如何踏破荆棘踏出一条成功之路的。禹蝶夸张地赞道。

哈哈，将来我要把这一切写进自传里。听说许承业研究生毕业后到了深圳的一家学校，但不知道是哪个学校。

那你负责找许承业，还有王纪伟，我来通知她。你们俩暑假怎么没有回老家呢？

最近看了一套房子将近三十几万，我们想买下来，就想着赶快挣钱，再说了这里遍地黄金不挣也挺可惜的。艾小杰的话。

透露一下挣钱的秘诀，我也正在想这事呢。不过，这个暑假学校安排我给韩国学生上课，一节课80元，半天能挣240元，还不错。

我俩去了学而思给学生上课，一个暑假下来挣七八千应该是有的。禹蝶，有没有想过开培训班？童范进问。

暂时没去想，我三年前买了一套四十五万的房子，压力大，如果辞职去开班不能保证生源的话，怎么还贷？再说，现在学校上班，雨竹的学费还可以减免一半。这也是我选择学校工作的主要原因。

你贷款多少？

三十五万。

你出来之前在城里学校的工资比我们农村学校高得多，有这么多积蓄打底，我们还要慢慢奋斗挣钱。艾小杰成熟得已不再是上学时候的那个艾小杰了。

禹蝶，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这些农村的老师被逼下南方我能理解，你和汤锐锋一个在规划局当公务员，一个在第一实验小学教书，好端端的日子不去过，非要千里迢迢跑到南方打江山，难道你俩是被幸福烧坏了脑子不成！童范进问。

童主任，你是不是在招聘教师时养成这种提问的习惯，连我也不放过，哈哈。其实，这一路走得非常艰难，差一点都散伙了。

当初我想出来的愿望谁也拦不住，十年校庆聚会的那一年我就像着了魔似的。第一次到南方是跟一个亲戚去深圳，那时候听说亲戚的儿子在深圳打工，我班上刚好有个学生家长跑深圳的长途大巴，就在那年十一国庆节，我带着亲戚搭上家长的大巴跑了一天一夜到达深圳。我让亲戚的儿子带我去每个人才交流市场找工作，不放过每一个有可能和我有关的招聘摊位，拿出我手上能证明我所有能力的证件，还有刊登在各类报刊杂志上的文章给他们看，终于有一个媒体公司看到我的资料后让我第二天去面谈。

第二天，我来到那家媒体公司，其实就是一栋高楼里的一个办公室，他们拿出一份写好的书法告诉我，是一个从内地过来的美术老师写的，交易是2000元，多么让人心动的数字啊。一番交流之后，他们说现在市场采编的岗位需要人，我的条件很符合这个岗位，底薪2000元，根据工作量提成，国庆节过后来上班。我说回家后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决定了就过来上班。

等我回到家里看到三岁的雨竹正抱着影集，对着照片里的妈妈，哭着喊妈妈，我好想你，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深圳的这个市场采编的工作当即在我心里给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