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信鸟
上了锈的铁锁圈住牢房的门,一股腐朽难闻的气味萦绕在不见天日的大牢中,地上铺着的稻草由黄色变成褐色、再变成黑色,偶尔路过的几只老鼠成了这里活得最久的常客。
云若槿倚靠着凸凹不平的墙面,抬头望向大牢最上方那扇唯一能与外界相连接的铁窗——从那里透进来几道罕见的日光。
她的三千墨发直达腰际,散开披在身后,显得有些凌乱,浑身上下遍布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还有的甚至结痂之后伤口再被打开,又成新伤;狰狞的红血痕和她苍白的脸色相互映衬,让人看了触目惊心,甚是可怜。
她举起手去捕捉阳光,那双因受刑而血肉模糊的手,在颤抖。
云若槿盯着那阳光许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似一朵带血的蔷薇。
她被关在这里,有七天了吧。
七天前,就在她十六岁生辰那天,淳王府还充满欢声笑语。
她早上起来穿了那件母亲亲手给做的青色木槿花裙,吃着嬷嬷给做的长面条,加了两个荷包蛋;一出门就碰到十四岁的弟弟小朔给了她一个熊抱。
她去拜见了父王和母亲,父王塞给了她一个大红包,还提到了要给她说亲的事,为了这件事,她还故意闹了些小脾气。
然后……
然后一切都变了。
好多官兵将淳王府团团围住,魏丞相带着圣旨前来,把谋逆之罪平白按到父王头上。父王、母亲、小朔、她,还有纯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被抓了起来,她被关到了这里,而第二天就传来了父王和母亲已被处死、小朔延至秋后行刑的消息。
从天堂到地狱,来得太快。
后来她知道了,如今的南安皇为巩固自己的帝位,对至亲兄弟姐妹痛下杀手,先皇留下的五个儿女,如今就只剩下皇帝一个。
而她云若槿之所以被留命至今,是因为先皇曾下过特旨:云若槿是南安国唯一一个拥有永世免死之身的人。
这是先皇向天下发布的诏令,如今的皇帝不敢违抗,否则就是犯天下之大不韪。
既然不能杀她,就用酷刑折磨她,让她低头。
但肉刑又怎样?死刑又如何?她所有的至亲都离开了她,一个人像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世间,生与死又有何区别?肉体的疼痛又怎能掩盖内心的荒凉?
她的看着那道日光,眸中之色深邃而未知,看不出是何种情绪,眼角泛着的光芒也看不出是何种色彩。
鸽子,有鸽子鸣叫的声音。
云若槿的眸光微微一动,瞳孔慢慢放大,原本空洞的眸色变得灵动起来。她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脚腕上绑着的铁锁链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她走到正对着那道阳光的地方,听见鸽子叫声越来越近,直到一只真正的鸽子穿过铁窗,在阳光中飞进牢房。
“你来了,是叶辰让你来的吗?”
鸽子落在了云若槿的肩上,云若槿解下它腿上绑着的小圆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打开的一瞬间,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
上面写着两排字:
双枝若飞絮,槿上花开,思慕君。
长叶恰有意,沐辰风来,但为伊。
……
她终于等到了长叶有意,却不想槿上之花就要凋谢了。
每朵木槿花只有一个白昼的花期,云若槿此生只会为一人动心。
叶辰,我在这里撑不了多久了。此生未能与你相见,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找到你,与你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