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05 失心疯（2）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记忆。”
乘公车的时候，习惯让五月天的音乐陪伴着。旧旧的记忆才最有味道。
依然记得高中时苏半阳卖被子当饭票凑钱买磁带给自己听的那段时光。在那些没有CD没有MP3甚至连单放机都买不起的岁月里面，五月天的声音最好听。苏半阳的陪伴最温暖。可是现在，每每想起苏半阳，心里便隐隐作痛。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无人接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曾经的曾经，他喜欢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给她讲《倚天屠龙记》里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会羞涩地问她：“小夏，你觉得……我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每当听到这个问题时，她的整张脸就会立马像被火烧一样，滚烫滚烫的。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看着脚下。
大一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他们坐同一趟火车回家。也就是在那天下午，他们同时将自己的初吻献给了对方。
她按照他喜欢的样子存在着。不穿短裙蕾丝，不穿高跟。不买名表名包名牌化妆品，不穿金戴银涂脂抹粉，不化浓妆。手上如今戴着的手表，依然是大学第二个生日时他送的两块钱的电子表。不管年代多么久远，依然非常喜欢。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夏小夏开始异常想念那些叫人感伤的时光。
经常对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看苏半阳曾经专门给自己下载的五月天的演唱会，看着看着眼泪就会不自觉掉下来。
“薇薇，你知道吗？每次看的时候就全身充满力量，特别是在看到现场有那么多人一起哼着歌而且那么整齐的时候，就激动得直掉眼泪，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么幸福那么幸福那么幸福呢……”
“薇薇，我们也去看一场现场版的演唱会好不好？好不好？”
苏半阳曾经答应过她带她去看演唱会的。可是……
好像真的好久没有消息了。还活着吗？一切都还好吗？不想去想，可是真的好想好想，也好担心，怎么办？
踏上开往上海的列车的时候，夏小夏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总算是联系上了，简直望穿秋水。
在上车的最后一刻，夏小夏对蔡薇薇说：“薇薇，要不一起去吧？”
“走不开啊，我要是走了，那本破杂志估计就没下文了。你去吧，记得给我拍几张近距离的照片，最好能冲上台去跟我老公陈信宏合个影什么的。”
“那个，难死了……”
“见到苏半阳，狠狠揍他一顿……”蔡薇薇将夏小夏紧紧抱在怀里，热气渗透进彼此心里。夏小夏的额头渗出汗水。蔡薇薇用手替她擦掉。
演唱会门票是刷微博抽到的奖品；火车卧铺票是苏半阳买的；带给苏半阳的生日礼物，是她用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买的。躺在卧铺上的时候，夏小夏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橘黄色背包。带着的几件衣服都是苏半阳勤工俭学省吃俭用买给她的。来来回回穿了三年就是舍不得扔掉，因为带着回忆的味道。
她有想过不去打扰他，但真的很难做到。思念如同黑色的潮水，涨潮退潮之间，她的心便被塞得满满的，异常难受。
“我到了，你能来接我吗？”夏小夏在电话里开心地对苏半阳说。
两人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其实内心都是空虚的。尽管能够视频，也依然想念紧紧抱住对方时的温暖感觉。无可取代。
听见苏半阳在电话那头毫不犹豫也不多问地说“好”的时候，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还有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会无时无刻无条件地听你唠叨，容忍你的撒娇和无理取闹。
接到电话的时候，苏半阳刚好在离火车站很近的一座写字楼里。挂掉电话之后，他迅速将摊开在客户办公桌上的单子全部收好塞进包里。满满的思念瞬间转变成了迫不及待。
虽然花了三个小时才说服眼前这位高端客户填表，可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事情比那件事更重要呢？以十分诚恳的态度，苏半阳接连说了至少十句“对不起”。
他将有些小清新的女士手机塞进口袋，朝火车站奔去。
“你瘦了……”这是夏小夏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苏半阳说的第一句话。话音刚落，夏小夏的一句“我想你……”把两个人的关系瞬间连接在了一起。她一把搂住苏半阳的脖子，整个人跳到他的身上。他差点直接往后面一仰，好不容易才在原地站稳，双手下意识地将她抱住。
就是这样的场景，夏小夏在来时的火车上设想了好多遍，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此时此刻，站在火车出站口满是人的地方，竟然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于是就只那么紧紧抱在一起，沉默了好长时间，始终不舍得松开手。苏半阳把夏小夏放下来的时候，夏小夏极不情愿地撇了撇嘴。
上海的太阳虽然温暖，却透着冷漠。天空不是很蓝，没有家乡的好看。走到街角深处，想看看大环境都很困难，有时候脖子都仰酸了，却依然只能看得见高的快要撑破天的摩天大楼。如果不是苏半阳的生日，夏小夏绝对下不起决心踏上这次孤独的旅程。
苏半阳拖着夏小夏的行李箱走在人行道的外边，夏小夏走在里边。
苏半阳：“好点了没，没事吗？”
夏小夏：“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苏半阳：“要不我背你吧？”
夏小夏：“不用……”
从上火车到现在，还没吃任何东西，只感觉肚子空空如也。头晕目眩，话还没说完，夏小夏只觉眼前一黑，之后便不省人事。苏半阳扶着倒在怀里的夏小夏不停地问：“夏，你怎么了？不应该有这么夸张吧？”
人才市场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上午呼啸而过，找工作的人很多，但合适的人凤毛麟角。眼看已过午饭时间，颜如玉收拾好桌子上的快餐盒，扔到附近一个垃圾桶，随后走向洗手间。
颜无忌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盘旋：想要离开，必须给我找一个人来接你的班。
这就是她的人生，被父亲规划得好好的。
当初若非姐姐出事，你又怎会轻易让我去南昌读个二流本科？你让我往西，我偏要往东。要不是你，姐姐怎么会死？我又怎会难过至此？
颜如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弯弯的眉毛黑黑的眼，纤细的手腕浓妆的脸，走到哪里都被人喊“颜总”，其实只是披着父亲的光环被别人眼红罢了。要是有的选，她宁愿不要这种生活。
将X展架、宣传资料等物品从大厅撤出来搬到车上，助理兼司机发动了引擎。颜如玉坐到后座闭目养神。不知怎的，苏半阳那晚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刚刚说过一般，不断在耳边回响。她自嘲地笑了笑，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电话。
“在干嘛呢？”她假装很随意地说。
“在宿舍，小夏来了。”
从声音里依稀能够听得出苏半阳的谨小慎微。脑袋好像突然被少林寺的大钟狠狠撞击了一下，心里一下子特别乱。“那我现在过去，方便不？”
“有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房间有点乱，不好意思被你看见。”
“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没见过。我这就过去。”
“那好，等下一起吃饭。”
颜如玉的电话多少让苏半阳有些心虚。挂掉电话，他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夏小夏，将手机塞回口袋，拿起桌上的电热水壶，朝洗手间走去。
颜如玉到达门口的时候，苏半阳已将宿舍好好收拾了一遍，跟刚才判若两处。“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见颜如玉手中提着水果，苏半阳不好意思地说。
“又不是买给你的，少自做多情。小夏呢？”颜如玉打趣道。
“哦，她在床上睡觉，刚来就晕倒了。”
“不会吧？你让她受什么刺激了？”颜如玉径直走到床边，夏小夏正安静地睡着，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感觉有些烫。
“怎么搞的？好像发烧了。送医院吧？”
“哦，学校有医务室。”
“医什么务什么室啊，去医院。”
夏小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纤薄的白色被单盖在身上，散发着细微的消毒水味道。葡萄糖正不断输入她的体内。苏半阳将头趴在床边，正睡得香甜。
阳光穿透窗玻璃钻进房间。
时间是早上八点钟。夏小夏完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此刻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她努力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苏半阳。
“你终于醒了……感觉好点没？饿吗？那个……这是我刚才下楼去买的皮蛋瘦肉粥……”苏半阳看着醒来的夏小夏，激动地说。
“好没用啊，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躺这里了。我怎么了？”
“是挺没用的，你是林妹妹啊！到底是怎样才能把自己照顾成这样？忘记我说的话了吗？”
“好了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贫血惯了。”夏小夏准备坐起身。
“别动，医生说等下还要做个检查。”
中午十二点刚过，颜如玉带着一份香浓的鸡汤来到病房。夏小夏刚从另一场睡眠中醒来。
“死丫头，来上海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打电话给苏半阳，指不定就不能给你们俩当电灯泡了。怎么着我也是东道主吧？你们太不够意思了。”
“好啦，是我不对。本来是想等安顿好了就告诉你，可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你还说呢，回上海了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颜如玉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小心打开盖子。“趁热喝。这可是我一上午的心血！全部给我喝到肚子里去，一滴都不许剩，听见没？”
“遵命，大小姐。哎，鸡汤是好东西，我要是每天喝，就不会贫血了吧？”
“你还知道自己贫血啊？自己一个人在南昌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要不考虑一下来上海？我每天给你炖汤喝。”苏半阳开玩笑地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要担心啦，我从小就这样，都习惯了。”夏小夏笑了笑，脸色惨白惨白的。
大二时有次晕倒，没敢让人知道，夏小夏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要少吃便面、油炸等垃圾食品，如果以后怀孕了还是这样的身体，很难保全小生命。
颜如玉这时说道：“夏，你没事就好。鸡汤趁热喝完，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等下带我去看上海滩吧？”夏小夏目送颜如玉离开后，看向苏半阳，眼神里含着另一层意思：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苏半阳笑了笑说：“好。”
这时候，夏小夏的手机响起。
“丫头，现在在干嘛？”蔡薇薇调皮的语气里透着股侦探的气息。
“没有啦，刚办完出院手续，因为贫血晕倒了，输了两瓶葡萄糖。你呢？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不是应该最忙吗？”
“恩，是挺忙的，就是有点烦。你们今晚是原计划吧？记得一定要……”
“知道知道，你都唠叨好多回了。”
正要回话，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楚湘珏笑眯眯地往她的桌上端上来一杯咖啡。
“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事。”蔡薇薇急忙挂掉电话，看了楚湘珏一眼，有点受宠若惊。落地窗外，夕阳更显妩媚。她转而看了一眼桌上的咖啡，说：“喝咖啡的季节已过，该喝凉茶。”说完又朝窗外看去。一只风筝正擦过窗玻璃缓慢向上攀升，后面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上面写着一长串大字：“你我的爱情就像风筝断线，再也不会相见。杨铎，再见。”
蔡薇薇看着刚从眼前划过的那个名字，嘴角微微翘起，随后转身移动了一下椅子，将身体靠近办公桌，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哪位？”
“杨总，您好。我是W.E杂志编辑蔡薇薇。我们杂志给您做的专题都已经刊登三个月了，您看什么时候抽个空把尾款打过来？我们好继续合作。”
“催催催，天天催，你们烦不烦啊？不就三万块吗？老子有的是钱，迟早会给你们的。”
电话挂断。
蔡薇薇的脸瞬间像是被水浇灭一般呲呲冒着白气。她生气地将手机扔到桌子上。沉闷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楚湘珏轻微皱了一下眉头，悄悄离开了办公室。蔡薇薇并未察觉，继续发泄着心中不满。
“丫的，就没见过这种人。还‘老子有的是钱，不就三万块吗？’你有钱你别给我掐着啊，早点打过来啊。装逼都不会，装孙子也学不到家，这种人怎么还有脸说自己不差钱？真是奇了怪了。”蔡薇薇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心脏被一团火包围着，越来越烫。
“我已经很客气了，还要我怎样？难道让我跟他说：‘求求你把钱打给我吧，我们是小公司，赚钱不容易啊。’啊……？”
“那个，对不起啊总裁，我……我是生那个杨总的气，你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好生发泄一通，蔡薇薇这才转了一圈座椅看向身后，才发现自己自言自语了很久，嘴角不禁撕开一抹苦涩的笑。
写完工作总结，迅速关掉电脑，起身拿起包准备走的时候，楚湘珏突然站在身后轻声喊她。她回过头去，惊愕地看着他，问：“有事吗？”楚湘珏说：“一起走吧，你还欠我一顿饭，该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