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子期之礼
裴瑜死后,那久久未动的苏荃往前行了两步,面露绝望神情,跪在地上。
恍若被抽了骨。
苏荃的儿子,想必也是遇难修士之一。
他用儿子冤魂,练就炼天术。
他三番两次引她前去案发现场,是早知真相。
然而身为南诏百姓,心中已然对裴瑜有了难以超越的信仰。
纵使心中再冤,苏荃也选择咽下这口气,让别人来发现。
苏荃未有所求,只是在他们走出地宫前,求玉烬杀了他。
痛失爱子,凶手是他信仰至深的裴瑜。
裴瑜之事未曾揭穿时,他靠着自己的爱与恨,矛盾交织着活着。现在,裴瑜死了,他在人间了无牵挂。
玉烬伸手,掌心化出一团白烟,白烟侵入苏荃七窍,他毫无痛苦地死了。
他们进这院子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现在出这院子,天已经泛了鱼肚白。
一夜过去,南诏的天明朗了。
府内府外与平日并无不同,可是他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裴瑜”走进王府西院,小侍女们正红着脸从玉烬房里出来。
她们看到,这位师兄,只着一单薄寝衣,雪白肩头毫不在意地露着,正在翻着书卷。
此书名为:王爷小娇妻。
好家伙,纵使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位平日里大家看起来都分外害怕,甚至有人私下唤“魔头”的师兄,居然看这样的书!
不过,令她们耳红的还是那裸露的肩头,还有转头看她们的那一眼。
平日里见他嚣张得不行,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就怕像齐瑾师兄他们一样被吊起来。
可如今近距离看了一眼,才发觉,竟是一个明媚俊俏少年郎!
有丫头大着胆子去问,“这位师兄,可需要服侍洗漱?”
玉烬自然发觉她们羞怯模样,也觉得好玩儿,故意弯着眼笑,“不用。”
这一下,又是勾的几个小丫头面红耳赤。
不敢多待,红着脸急急出去。
“裴瑜”来他屋里的时候正撞见小丫头们面红耳赤地出去。
“主上。”“裴瑜”化回屠苏模样,恭敬低头。
玉烬慢条斯理收起手里的书,吩咐,“南诏与其他地方不同,尊卑等级深入人心,裴瑜俨然成了主心骨,除他以外无人可接管。”
“你以幻术赢得京城信任,现如今裴瑜已死之事也传入京城。你又熟知南诏大小诸多事宜,秦帝必定要你来南诏,扮裴瑜。”
玉烬说到一半,窥见窗前一道丽影,忙坐直了,理了理衣裳,思虑片刻,又故意往下拉了拉。
咳嗽了两声,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
楚云肩上背着行李,手里拿着剑。
看见玉烬肩头的布料自然地滑落些许,她不可控地脸红了。
“魔君,南诏事了,我们急于赶路去姑苏与诸位师兄会和。就此别过。”
玉烬脸色变了变,“说走就走,这里的烂摊子怎么办!”
玉烬忽然生气,虽然他确实在收拾烂摊子,但这也不代表这是他应该做的!
他可是魔君!说出去笑死人了!
说起烂摊子,楚云脸上现出惊疑,她可是听说了,裴瑜今日给修士们家属分发了银两抚恤。
楚云以为,玉烬已经在料理一切了。
不过话说,这确实不符合他身份。
楚云进来后,屠苏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地上移开,划过玉烬故意露出的肩头,然后移到楚云脸上。
叫了声“夫人。”
随后又化作裴瑜,离开。
屠苏从未在玉烬面前如此失礼,可玉烬也并未责罚。
甚至巴不得她走似的。
屠苏心中一窒。
而楚云,在见到她化为裴瑜之时,便已知玉烬计划。
这确实是如今最好方法。
玉烬见楚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屠苏背影,气不顺畅,“还不快给孤收拾行李!”
“好。”
?
为什么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裴瑜”清晨已修书昭告百姓,南诏失踪案已破,而凶手,是魔族中人。
城外小路上两侧大树荫蔽,郁郁葱葱,他们走在树荫下。
楚云侧脸问玉烬,“咋又说是你干的?”
玉烬躺在云床上,任云床带着他飘,半寐着,“不然呢。”
玉烬压根就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讲,或许还算锦上添花。
虽然有点变态,但是楚云觉得,玉烬可能喜欢别人怕他。
他们此次出南诏,百姓、修士一路相送,直至出了城外三里,才恋恋不舍回去。
经此一事,楚云在南诏,甚至在天下,都声名大噪。
楚云庙之灵验也传播开来,各地纷纷效仿。
他们此行,危难重重,芋头实在不宜跟着。
莫怜心有大患,便让他带芋头回昆仑,好好休憩。
虽然南诏悬案已经定下,可楚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只有她与玉烬能听见那女子呜咽,还有莫怜,临走前他说,他第一晚便听到这诡异叫喊声。
更何况,这地宫十万层通往地下,女子声音纵然再大,又如何能听到。
她问了玉烬,玉烬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传音解释:“你我天生神骨,区区十万层又如何。你那师弟,裴瑜那时是真要他的命,故意叫他听见,要扰他心智。”
“你如何知道裴瑜是要他的命,那时我们是在房间内寻到他的。”
玉烬轻飘飘看她一眼,“自然是孤出手相救。”
“……”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朝姑苏方向行走,忽然从地里又冒出了个人头,拦住他们去处。
是子期。
他的头先从泥里蹦出来,紧接着是身子。
权姝吓得连连后退,黎远书也抽剑直指子期。
子期被这剑指着,吓了一跳,把头放在脖子上,忙说,“这位小兄弟,莫动手伤人,我是这片地的神仙。”
神仙。
没有头的神仙?
黎远书自是不信。
拿剑便开打。
楚云忙阻,“师兄,他叫子期,确实是神仙前辈。”
黎远书拿剑的动作一顿,下一秒收剑入鞘,拱手道:“前辈莫怪!”
子期笑眯眯挥了挥手,拿了个看起来像帽子的物件,塞到了楚云手里,压低声音不让人听见,“你如今大约是知晓了吧,这是送你的新婚之礼。”
“我同玉烬,算朋友,他曾说,他的魔界,也算我的一半,那他妻,也算我的…”
“子期!”自始至终半躺云床上的玉烬忽然怒喝了一声,吓得子期往后一跳,脖子上的脑袋抖了抖,差点没掉下来。
“行行行,还是你的成吧。”应付玉烬两声,他又对楚云说,“总之你也算我生生世世第二个见到的女人,第一个不讨厌的女人,哎呀,反正也算投缘,我把这个送给你,偷偷跟你说。”子期看了一脸菜色的玉烬一眼,干脆传音过去跟楚云说,“把这帽子戴人头上,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完,他拍了拍楚云肩膀,一个不正经的眼神扫过去,“你懂的。”
楚云不懂,一个字也听不懂。
为什么听上去,好像她是玉烬老婆一样。
这也太荒唐了吧。
她看向玉烬,玉烬移开眼。
楚云还想问清楚,曲良贱兮兮凑过来,看那帽子,“什么好东西?”
子期拍开他手,刚想警告两声,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脑中搜索这气息的记忆。
忽然瞳孔长大,他一改方才吊儿郎当模样,正色嘱咐楚云,“务必一切当心。”
楚云还来不及点头,子期已经重新遁入地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