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雨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民国二十年的夏天，我那时还未满12岁，刚刚遭受饥荒的家乡再一次遇到洪水的吞噬。

这次水灾是有史以来记录的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自然灾害。我记得当时是六月底七月初，那段时间根本无法出行，上课自然就停止了。那些天，大雨‘哗啦哗啦’不停地下着，可以用‘暴雨如注、急雨倾盆’来形容，雨量都在300毫米以上。

三天之后，村子里的多数房屋都进了水，村里的人开始往房顶上爬，有阁楼的都躲进了阁楼里。

五天以后，村里的阁楼里挤满了左邻右舍避难的村民。街道成了河，时不时就看到案板、桌子、板凳之类的家具随着水流漂流远去。

有些人甚至返回家中找寻值钱的东西，结果因此丧命于急流、洪水之中。

我家的地势相对高一些，一开始还算安全。几天后，雨势依旧没有减弱，贾成乾和他的父亲来到我家，劝说爹爹早点防范。又帮助我们将地窖里的粮食和一些衣物搬出来放进阁楼里，所以全家才不至于挨饿受冻。

家里房屋较多，收留一些村民自然不成问题。可是翠姨和莲姨，将前门和后门死死把守，不愿让外人进来避难。

后来爹爹发怒，喝退了二人，才打开大门请左邻右舍来到我家，邻居们总算有了落脚之处。

大雨下了一周之后，我家院中积水严重，房间中也进了水，水深可以没过大腿，只能躲在阁楼中。甚至贾成乾、贾成言和他的家人也想尽一切办法，渡过湍急的洪水来我家阁楼避难。

我们站在天台上远眺，放眼望去，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一个个青色的屋顶成了海中的孤岛，有些人孤独地绝望地坐在上面，有些早已没有人影。往常看起来高大遮荫的老树，此刻也只剩一个树头在水流中摇曳，好像在向人类呼喊求救一般。

还有无处可去的人划着小船在水中漂流，更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居然在一个水盆之中，顺流而下。

这一幕被划船的人看到，他突然加速，片刻功夫后，追上了婴孩，将婴孩救了出来。

在我家阁楼天台观看的人无不唏嘘惊叹，赞叹划船之人的勇敢、果断。

东去的洪水中时不时就能看到漂浮而去的尸体，令人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吃储存的干粮，接一些雨水来喝。

大片大片的土地，已经淹没在洪水之下，幸存下来的人们又要面临忍饥挨饿的处境，各个黯然神伤，期盼着这场暴雨早日结束。

这次的洪灾不是个别地区，它是大面积的受灾，长江、黄河、淮河，各个河流的中下游都被淹了，人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不幸中的万幸，我的家人都还在，贾成乾也陪在我的身边，所以一切还有希望。

当时，政府和社会的救助能力和组织水平有限，所以洪水过后，人们只有自己投入到了灾后重建之中。

洪水退去，露出残破泥黄色的房屋，村民收拾了之后，将能住人的房屋都撒上了石灰粉，已经被毁或者变成瓦砾的房屋，只能放弃，他们就会在高处临时搭建一个帐篷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