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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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定州之行(二)

十八里铺,迎春客栈内,洗漱完毕的何仙林回想着出城时候所目睹之事,久久不能入寐。

畜牲以人体腐尸为食,人以尸体作饵,以全饱腹。除了城门外,一路走来,皆是如此,暴尸遍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气息,时有哀嚎,时有怒吼。

就这样想着,何仙林久久难以入睡,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下来便有人喊到:

“马贼来了,快跑啊!”

接着打锣声当当当,何仙林翻身起床,打开窗户,看着大街之上,四处逃跑的身影,然后听见自己的房间门也被打开了,赵胜和王平两个人冲进来,看着何仙林。

何仙林示意知道了,三人疾步下楼快马出了十八里铺,疾驰一个多时辰,这才停歇下来。

“公子,今晚我看就在此休息一下可否,马也累得不行了,好在在客栈吃了些草料,”赵胜下马对何仙林询问道

何仙林点了点头:

“可以,”

王平急忙去将篝火生了起来,三人围在篝火旁,何仙林感叹道:

“我原以为,外面是要比青州乱一些,可没想到竟然乱到如此地步,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啊。”

王平却嘿嘿一笑,不以为然的说到:

“这算什么,去年夏至,我奉王爷之命,去秉州府办事,路过飞沙渡,那里有个约百丈大小的泥坑,专门用来填埋死人的,有的甚至直接就被扔到澜沧江里喂鱼了。”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今日这马賊却是不易遇到的,没成想今儿个居然碰上了,真是晦气。”

何仙林默然不语,似乎夜晚的风更凉了一些,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大公子,天色已晚,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和王平轮流值守。”

赵胜拿出毯子,铺在地上,何仙林也觉得有些乏了,于是躺下休息,

却听见赵胜对王平斥道:

“你往后少说那些东西,当谁都似你没心没肺一般么!”

“这有什么,大不了以后不说了便是了。”王平嘟啷着

一夜无眠,翌日凌晨时分,三人便匆匆往北方赶去。

五日之后,何仙林三人行走在定州府的朝天街上,何仙林左右瞧得。这定州要说繁华程度,跟青州比,还是要略差一些的。

按照礼节,应该要先行找客栈住下,然后递上拜帖,等候召见,虽然何仙林圣旨在身,当然可以不拘俗礼,不过礼多人不怪,还是先去了帖子,在六合楼住下了。

次日定州府就派人抬轿前来迎接,本来按照公事应该是在府衙里面会谈,李城却将何仙林接到了自己的府上,北平王府。

进到北平王府,何仙林的第一映像就是太萧条了,花草树木无人打理,只有一个老婆子在扫着地上的落叶,竟再没有看见其他下人,直到走进内园,才看见两个丫头在上菜,一个头发须白凌乱的老头儿坐在园中的石桌旁,手里拿着折子仔细看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一会儿又叹一口气。

士卒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老头儿才抬起头来,看着何仙林起身笑着说道:

“贤侄来了,屋里坐,我已叫人备好酒食,咱们边吃边聊。”

何仙林正准备行个礼,以表谢意,却被李城一把抓住:

“哎!不必多礼。”说着就拉着何仙林往屋里走。

待两人坐下,老头儿向一旁的丫鬟问道:

“那兔崽子呢!”

“公子爷带着少奶奶去玉山赏雪观梅去了,说是少时便回。”

李城丢下擦手的手帕

“你去吧。”

然后对着何仙林温和笑着说到:

“贤侄请!”

何仙林哭笑不得,堂堂的一个王爷,饭桌上竟然只有寥寥的四菜一汤,这还是有客来访。

莫不是故意这样做给自己看的?何仙林心有诽腹,却也面色平常,对李城举杯敬道

“谢过大王。”

北平王点点头,

“我知你此来之意,要我交出定州八县的兵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须得在我府上住些时日。”

何仙林一听,这是要当人质啊,正想开口辩解,又听老头儿说到:

“出兵之事你不用担心,你只须写一封书信,就说,嗯。。。。就跟你父亲说,觉得定州景色宜人,想要在此多玩几天,”

老头说话间就已经吃罢,留下筷子擦着嘴道

:“书信和两万兵马同时去见你父亲,可好?”

何仙林苦笑着自嘲道:

“我可值不起两万兵马,大王也不怕吃亏。”

老头儿走过去拍了一拍何仙林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我比你了解你的父亲,我看你小子也不饿,走,陪我去个地方!”

何仙林也不是不饿,只是早上才吃过,然后李城也吃的太朴素了,四菜一汤全是素菜,味道也一般,所以也没什么胃口。

出了府门,还是那辆马车,王平和赵胜也在外面等着,上马车后,李城给自己锤了锤腿,感叹道:

“老喽,前有几年,哪里用的上坐马车。”

“大王可不老,我看身体硬朗着呢。”何仙林顺手就是一个马屁,谁知老头竟不理睬,闭上红眼养神去了

何仙林不觉有些尴尬,

“大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老头眼也不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扔给了何仙林。何仙林打开一看,越看眉头皱得是越厉害,原来折子中书道:

邳县闹粮荒,大批饥民开始聚众打抢,邳县县令希望北平王能派兵镇压,折子中说的那打抢的饥民如洪水猛兽一般。

何仙林一口气看完,抬头看了老头儿一眼,也不做声,合上折子,放在老头儿面前。

过了一会儿,老头儿问道:

“贤侄可有妙策?”

何仙林微微一笑

“大王必定城府在胸,侄儿粗浅之见,不敢示尔!”

老头儿这会子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何仙林说道:

“你倒是说来,是否粗浅,我自有定论。”

何仙林拱了拱手:

“救邳县易,可邳县之乱不过是表皮之症,内里腐败,焉能长久。”

“哦!难道贤侄竟然知道症结所在?”

老头儿双眼放光,一把抓住何仙林的手腕问道,

“救邳县易,救天下难啊。”

何仙林答非所问,老头儿也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行至邳县,已经是黄昏时分,刚入邳县县衙,李城便派兵包围了县衙,将邳县县令陈冲打入打牢,随即贴出两份告示,县令陈冲,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现已压入大牢,择日宣判!

另一份告示则写道:

如今正值国家动乱,叛贼横行,是我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曾参与打劫的汉子,愿意从军者,则既往不咎,若不从军,则按国法追究。

以上凡参军者,免本人税,凡参军半年以上者,放一两饷银,凡参军两年以上者,放五两饷银,即日起于东校场报名参加!

定州府,宣!

两份告示一出来,百姓哗然,什么时候当兵福利这么好了,于是都争相前去报名。

何仙林和李城此时正在县令家的园子里逛着,看着园子大小,竟然隐隐都快赶上北平王府一般,但是这个中装饰,却远超北平王府。看来平日里没少贪墨。

告示之事何仙林也听说了,只是这军饷之事哪怕是他听来,也觉得甚是夸张,以往招募兵士,都是面赋税,好点就是发点铜钱,这个李城倒是天马行空,上来就发银子。

李城看出来何仙林心有所惑,于是拍着花园的栏杆微笑着问道:

“是疑军饷之事呼?”

何仙林被猜透心思,面色一窘:

“侄儿只是不明白,定州府如此富有呼?”

何仙林的意思是,你们定州城就这么有钱吗,还有一些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李城这样的老狐狸,焉能猜不到,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动乱之际,正是用兵之时,表面上看着很多。其实很多人都活不了那么长时间,经过战火洗礼的军士,给这些银子,又算什么,那都是真正儿的宝贝。”然后老头子诡异的看着何仙林又道:

“况且,我不招募兵士,哪有兵给你爹?”

听得何仙林一愣,缓过神才明白,我靠,这是要自己父亲给他练兵啊?就算以后不还这些兵士,那军饷谁担得起。这个老狐狸!

何仙林心里愤怒,脸上却不做声色,直到第二天正午回到定州府,他立即跟李城说道:

“大王。侄儿家书已经写好,请大王发兵!”

李城呵呵笑着说到:

“侄儿心气莫要浮躁,我请先生看过日子了,明天就是黄道吉日,可发兵!”

何仙林听完心头一颗石头落了下来,心道,短短两天,凉你也招募不了这种新的兵丁,到时候还不是得从自己的军营里调度。

可看着这老头儿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就觉得心头甚是不安。

结果第二天一早去被大营一看,两万士兵歪七扭八,完全就是才招募的那种,不由心头怒火升起,准备质问李城,李城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失节,各方豪强各自为王,我等本是臣子,皇上有命,岂敢不从,我不辞辛苦,十日之内连路奔波,总算是不负圣命!”

还越说越激昂慷慨,何仙林不由暗骂,真是老不要脸,心里却也明白,李城是在提醒他,兵我已经给你了,你再过分要求我就不客气了。

何仙林不由得不服气,姜还是老的辣,一分钱没出,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还对朝廷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