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吉川夫人就这样把津田戏耍了一阵，碰到她心情好的时候会表现得更起劲些。津田也会不时反过来调侃对方，可是在他看来，夫人的态度常常令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在当真。碰到这种情况，性格倔强的他，谈话之中就会变得拘谨起来，而且，只要情况允许，他还会刨根问底地试图搞清对方的真意。要是出于礼貌不便那么做时，他就会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神色。这种时候，他的眼中必定会微微泛起一丝疑云，看上去就像是胆怯，像是警觉，又像是一种自卫和自大的神经在兴奋地放射出亮光，最后还带有一点可以称作“充满思虑的不安”的味道。每次见到津田，吉川夫人总会有一两次将他逼到那种窘境，而津田呢，也是心知肚明，却又不知不觉中被推入那种境地。

“夫人可是用心不良啊。”

“为什么？打听一下你的年龄就是用心不良吗？”

“那倒不是，只是您的问法似在另有所指，又抑或没有，好像对后话有所保留。”

“哪有什么后话呀？你到底是个研究者，所以才不行。搞学问，或许需要研究，可是用研究搞交际就是禁忌。你要是抛弃了这个习惯，将会成为更讨人喜欢的男人。”

津田隐隐作痛，但这是心里的痛，而非脑中感到的痛。在受到这一露骨的打击之前，他还抱着一种冷然俯视对手的态度。夫人微笑起来。

“你若是认为我在瞎说，回去后可以问问你的太太，阿延一定同意我的意见。不光是阿延，另外理应还有一个人，肯定！”

津田的脸部一下子僵硬了，嘴唇微微颤动，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无言以对。

“我说的是谁，明白了吧！”

夫人紧盯着津田追问。那个人是谁，本来他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完全不想承认夫人所说的事情。再次抬起头来时，把沉默的目光投向夫人，这沉默之中的含义，夫人并不明白。

“若是惹你不快，请多包涵，我不是故意的。”

“不，我什么想法也没有。”

“真的吗？”

“真的什么也没有想。”

“那我就放心了。”

夫人马上恢复了先前轻快的样子。

“你身上还总有那么点孩子气。如此说来，男人看上去吃了点亏，其实还是占了便宜。你就和刚才说的一模一样吧？还有，你太太今年才二十三岁，从年龄上讲，你俩有不小的差距，可从外表看，太太还比你显得老相一点。说到‘老相’或许有点儿不礼貌，可这又该怎么表达呢，哎……”

夫人暂时撇下津田，一门心思地琢磨起如何形容阿延，津田多少怀着一点好奇心，也在等待她的下文。

“对了，可以说老成稳重吧！她很聪明，如此聪明伶俐的人也不多见，你要好好珍惜她哟。”

按照夫人的说话腔调，若将那句“要好好珍惜她哟”改成“可要好好留神哟”也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