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喂，阿延。”

隔着隔扇门，他招呼妻子，同时拉开隔扇站在饭厅门口。一下子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长火钵跟前的妻子面前不知何时摊摆着色彩绚丽的腰带与和服。从昏暗的玄关处看到灯光明亮的房间，眼前的一切显得分外华美。他止步伫立，对比着观察妻子的容貌和艳丽的衣物。

“这种时候你干吗拿出这些东西来？”

阿延的膝盖上还放着绘有丝柏骨扇子花纹的女式宽幅腰带，她从远处瞥了津田一眼。

“只是取出来看看呀，这条腰带我还一次没用过呢。”

“所以这一次你打算用这身打扮去看戏吧？”

津田的语调冷冷的，带有揶揄的味道。阿延默不吱声，低下头去。像往常一样，她又抽动了一下乌黑的眉毛，这种特异的小动作，有时会出乎意料地撺掇津田的心，有时却又会奇妙地引起他的厌恶。他默默地来到走廊上，拉开了厕所间的门。接着，又想再上二楼，这时，是妻子叫住了他。

“唉，您呀，”她同时站立起来，堵着他追问，“上楼有事吗？”

对于此刻的津田而言，他有着远比妻子的腰带和长衬衣更加重要的事情。

“父亲还没来信吗？”

“没有哇，要是来了，照例会放到您桌上的。”

正因为桌子上没见预期该来的信件，所以津田才特地下楼来的。

“那我去信箱里瞧瞧吧。”

“如果有来信，一定会挂号，不会投入信箱的。”

“说的是，不过，为了确认一下，我还是看看吧。”

阿延拉开玄关的纸槅门，走到沓脱[3]处。

“去也没用，挂号信怎么会投进信箱呢？”

“不过，也许没有挂号，只是平信，您请稍候。”

津田又折回到饭厅，在先前吃饭时坐过的长火钵前的坐垫上盘腿坐下，注视着胡乱摊铺在眼前的绚烂衣物，友禅绸的花纹色彩令人眼花缭乱。

从玄关处返回的阿延手里，果然拿着一封信。

“有一封信！可能就是爸爸寄来的。”

说着，她在明亮的电灯下照了照白色的信封。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是爸爸寄来的。”

“怎么不挂号呢？”

津田接过信，立刻开封读了起来。可是，读完信后再将它重新卷起装回信封时，他的动作显得十分机械。他既不看自己的动作，也不注视阿延的脸，只是茫然地凝视着妻子出客穿的大花纹和服，自言自语道：

“糟糕！”

“怎么啦？”

“也没什么大事。”

津田的虚荣心很强，他不想把信里的内容告诉新婚不久的妻子。然而，这件事又是非告诉妻子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