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该死的病毒
肖雯家是一栋三层的漂亮自建小楼，平常宽敞舒适的居住条件羡杀众人，但如今的情况下没有物业公司帮忙打理，就有些孤立无援的感觉了。
蒋小玲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少，除了肖雯指定的那几种药品，还有日常补给。
简杰的座驾是一辆摩托车，虽然今天是个大晴天，但太阳早早下山之后，气温便迅速的回落下来。风驰电掣之中，寒风就像一把把利刃，连厚重的羽绒服都无法抵挡它们的锋芒，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蒋小玲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了，脚落到地上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软绵绵的。
“唉~小心！”幸亏简杰一直关注着后座的动静，反手伸过来托住了她，不然就真的一头倒栽下去了。
“谢，谢谢哈。”简杰的手正好托住她的腰，隔着厚重的羽绒服都让人感觉尴尬，更何况蒋小玲还一直以姐姐自居的人。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男、女在体力上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貌似今天她跟简杰走的是相同的路，做的是差不多的事情，可她就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
还好肖雯家已近在咫尺，她立即上前按响门铃，完美的化解了这份尴尬的气氛。
门内很快就有了动静，不过大门却并没有大开，“是小玲啊，把东西放在门外就好，我自己一会儿来拿。”肖雯只能通过门上的猫眼来与外面交流。
“这是药，我装在这边的小袋子里了，还有青菜和豆腐，小心这袋，里面装的是鸡蛋得轻点儿拿。”这已经是她们交接常态，蒋小玲轻车熟路的办着交接。肖雯家有了确诊病人，目前是居家隔离状态，谁都不敢吊以轻心。
原本做完这些今天的工作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只是蒋小玲转身后又站住。
从刚才肖雯的应答声中，还是能听出沙哑低沉，想必这时候她的心情仍然非常糟糕。
蒋小玲抬头看了看肖家漂亮气派的三层小楼，此时这里却像一座孤岛，新冠病毒把一家三口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她能体会肖雯的无助和彷徨，甚至不敢去想像如果有一天需要自己站在父母的面前她要怎样应对，但应该没有比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更令人恐慌了吧。
“雯雯，今天的红菜苔还很新鲜呢，你可千万别炒老了啊。”这是蒋小玲第一次抛开疾病的话题跟肖雯说话，就像好朋友间闲聊。“就你那厨艺我着实有些不大放心。”
“把瘦肉绞碎了加点青菜做肉丸汤也很不错，好喝又有营养，要不你试试？”
门里肖雯本已做好了蒋小玲转身就走的准备，毕竟这些天她们这些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很辛苦，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人家的下班时间，但突然听到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自从爸爸被确诊，她们一家似乎就成了被人遗忘的存在，平常嘘寒问暖的人一下全都避之不及般不见了，好像生怕病毒会通过手机屏幕传染过去。
仅有的几个至亲倒还有联系，不过提得最多的还是病情的事，让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想起‘病毒’这个该死名词，就在爸爸感染上的这些天，这个词已经像是她割伤了手留下的伤疤，每提一次就再揭开一次，除了疼痛一点帮助都没有。
她以前也是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连边都没沾过，现在爸爸妈妈病倒了，她成了家里唯一的支柱，大家能看到的是这个家庭的不幸，却从来少人感同身受般体谅到她的难处。
她每天都要打听医院床位的消息，每天都要开导爸妈的情绪，每天都要变着花样的做营养可口的饭菜让爸妈尽量能多吃一点，以便有更好的精神和抵抗力来与病毒做斗争。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陌生的事情。
刚毕业的她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一点都不想跟外人多打交道；她见不得爸妈难受的样子，本来想讲个笑话的，几次却差点儿自己先哭；更难的是做饭，第一次把青菜全都炒焦了，这话她记得只跟蒋小玲提过一次，没料到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牢牢的记住了。
这种时候还能被人记得其实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而且还是这样与病毒毫无关联的关心。
“其实做饭也并没那么难，我现在就做得很好。”肖雯回答得很有自信，这几天她都有上网学习，做出来的饭菜连爸爸都说比她妈做得还好吃了。
“那就好，需要什么只管说。”门外蒋小玲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
“好！我一定不会客气。”两人老朋友一般的告别，除了中间隔着一道铁门，似乎又回到了病毒肆虐之前云淡风轻的日子。
“是啊，我能做好！”肖雯紧握拳头，暗暗的告诉自己。细想起来，现在的自己其实已经不再是之前什么都不会的自己了，至少能主动的请求帮助并得到了极好的回应，而且她的厨艺也在见长，现在她要努力去做的，就是开解患病的爸妈。
这些天他们忍心自己操劳，已经几次三番要把自己隔离开去，她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让爸爸妈妈放心。
“怎么这么久？是有事吗？”蒋小玲才出来便遇到迎面而来的简杰，刚才她拎了东西过来他负责在路边等待。
“没。”蒋小玲再次转身回望，暮色中小楼灰蒙蒙的已经失去了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到女孩冲她笑语晏晏，“这该死的病毒！”
胸中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知道是为肖雯还是为自己。
……
和乐佳园里，三栋楼梁伯的家里也并不安静。
郝仁和田小军被梁伯一通大骂赶出来后，很快大张奶奶就推门而入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客厅里歪着的梁伯立马又坐直了身子，正准备对‘去而复返’的人破口大骂，却不料抬头却见着了一个熟悉的红衣身影。
几乎不需要辨认，只扫一眼那身红得张扬的衣服，他便知道来者何人。
他的嘴嗫嗫的，开了又合，最终垂下头什么都没有说。大张奶奶进门之后一直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的望着他，见他已然不战而败，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是挺能耐吗，把人物业上门来帮忙的人都骂跑了？真不打算显摆显摆？”
“你也走！”老爷子不知是因为被奚落气愤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一张脸憋得通红，虽然说着威武霸气的话，但底气并不十分足，最后一个‘走’字，软软的，尾音有些低不可闻的趋势。
回应他的却只有大张奶奶的一声冷哼，接着她便径直走了厨房。
“啊，你这个死老头是活腻味了吗？冰霜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不一会儿大张奶奶又重新回到客厅，“你家里吃的呢？还是说你已经好几顿没吃了？”
梁伯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只是身子已经转了个方向，头朝墙靠过去，摆出一副与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大张奶奶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冲他一伸手，“拿来！”
“什，什么？”冷不丁伸到面前的那只手似乎是洪水猛兽一般，让梁伯连连避让。
“还有什么，你家钥匙！难不成我进出还得留个门？”大张奶奶的口气十分理所当然。
先前郝仁和田小军出去后就是怕梁伯行动不便，不方便开门，便没有把门关紧预留了一道门缝，大张奶奶才能直接推门进来的。
难得梁伯这回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掏了钥匙乖乖的递了过去。
不知道田小军看到如此言听计从的梁伯会做何感想，不过他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梁伯了。
业主群里一片怨声载道，迎来了他就任‘宣传部长’一职后首次危机。其实大家反应的问题于他真是束手无策，但一个两个都@物业，他要怎么办？
“都是郝主任，夸什么海口！”他忍不住发了句牢骚，‘有困难找物业’，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现在大家就连抢不到快递小哥这种事也都要在群里说了，可他又不送快递，怎么帮大家？
这事确实很棘手。
年都过到初七了，年前大家囤积的食物已经所剩不多，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宅在家里不给病毒提供传播的机会就只能网购。
可是突然大量涌入的订单远远超出了江城快递人员的工作负荷量，很多商家不得不限量送单，很多人半夜打开APP抢购，辗转多个平台，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抢到一单。
别的东西能抢到一单也够凑合一些时候，但大家日常必备的蔬菜类菜品就成了大问题。没有蔬菜吃的小区业主们一开始只是在群里吞槽蔬菜难抢，结果不知怎么的全都变成@物业了，这让田小军又好气又好笑。
“余力在吗？”正当田小军不知要如何回复大家时，突然门岗外有人找。
“婶子？”尽管来人戴了口罩，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田小军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来人正是清洁工余力的老伴儿，以前经常给他送饭的。“您这是？”
门外除了余婶子，还有满满一担青翠欲滴的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