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毁于一旦
第九章
“你在说你妈……”
原本已经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慎之立马暴跳如雷蹦了起来。
他身上那保命咒似乎在源源不断地给他气海提供着灵力，这让他明明本已经濒临崩溃的肢体持续不断地具备着活动能力，整个人也在萎靡和亢奋两种状态当中不断转化着。
慎之扛着刀站到了语儿跟前，挡住了半空中那老头的邪恶目光。
哪怕对方仅仅只是盯着自己妹妹看，这也让慎之感到无比抵触。
……
而半空中那老头却丝毫不着急，他掰着手指头计算着：“顾剑仙的剑脉传承、道庭的法、青玄山的刀、南派的棋阵……你们家底子挺不错的嘛，乖乖剑脉交出来，老朽可开恩饶你们一命，从此顾家和北漠祁天山就是一家人，到时候你们在天南挤进三千世家的头几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
“哥……我不想跟他们走……”
语儿的小手紧紧拽着谨之的手指，不敢看半空那老人。
谨之搂着语儿，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在神念领域里，他对顾黎和慎之说道：“那老家伙阻隔了小月眉山的虚空，你俩要事不怕死，就想办法吸引他注意力，只要他念力有一丝动摇，我能找机会带语儿钻出去，只不过……”
后半句谨之并没有说。
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即使有机会，谨之也只能带着语儿，那么剩下留在这里的两兄弟估计就没有活路可走了。
不过顾黎对此倒很洒然：“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慎之诧异地看了顾黎一眼，随后目光一坚：“老子才不会死。”
……
两人话音刚落，废墟上就直接蔓延起黑雾。
顾黎已经动手了。
如今他的实力，依旧没有踏出筑基境界，说白了就是连一阶的修士都不算，只能勉强算半个，气海底部那最后一滴死水，经过昨天夜里的修炼，还剩下半滴。
但因为刚才为了拦住那女子的剑，他彻底放弃了此前的所有修炼，如今他的气海里，是无尽沸腾的黑色液体，完全换算成正常修士气海内的灵液的话，即使是中三阶修士的气海，也不会有如此恢弘的气势。
所有死水在顾黎运功动手那一瞬间，全都回来了。
……
而这一次，顾黎动身进攻的第一目标既不是那女子也不是许姓剑客，而是空中的老人。
谨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让对方的念力出现动摇，他就有机会再度使用神行术逃出去，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机会，顾黎也要试一试。
……
“艹！”
慎之一向脾气火爆。
他仗着自己有保命咒，直接横起一刀，同样朝着空中那老人砍了过去。
但是自己身形还没有抵达对方所处的高度，就被一抹强烈的剑气砍了回来。
这一次他连刀都捏不住，整个人砸回地面上。
长刃环首汉刀横飞而出，但顾黎紧随其后，一把接住了长刀。
嗖！
他整个人于半空中化成一道残影，所过之处只留下滚动的一缕缕黑雾。
眨眼间他就来到了空中老人的后方！
噹！
刀刃如雷霆般自上而下斩来。
然而在即将触碰到对方头颅的那一刻，却宛如砍在了淤泥当中一样，顾黎想要将刀刃抽回都做不到！
老人仅仅只是抬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刃。
顾黎就再也抓不住刀柄，长刀像是闪电一样反射了回去。
……
“啊啊啊啊！！！”
这时候，另一边倒地的慎之又起身了！
他弯曲五指，嘶吼着让不断远去的那柄长刀再度回来。
刀刃原本被老人的巨力掀飞出去，但在空中骤然降速紧接着调转方向冲向了慎之。
与此同时，半空中顾黎释放了无尽黑雾，把老人所处的区域彻底包裹了起来，而浓浓黑雾当中，他的手心上洒出一团鲜血覆盖在拳锋上，接着整个拳头化成炙热的猩红色，如同烧红的铁坨一样在黑雾中横穿而过直冲向老人的脑袋。
然而老人仅仅只是摆了摆手，空中的黑雾便如同遇到了狂风一般，尽数散去，随后反身又朝着顾黎的方向弹了一指。
仅仅只是隔空弹指。
顾黎就像是受到了万钧冲撞一样，整个人倒退着横飞出去。
空中只留下一道黑雾的轨迹。
不过顾黎被击退的一瞬间，长刀回手的慎之已经再度欺身上前！
……
“滚！”
老人似乎被这俩兄弟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的怒斥声一出口，慎之就已经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
境界上的差距，完全不是对战的密切配合就可以轻松弥补的。
这是顾黎和慎之第一次联手合作，他们俩从小到大就只会互掐，从来就没有一起打过其他人，第一次联手，已经算达到了极高的默契度了，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
长刀咣当一声落地。
慎之两眼空白。
他本身的伤势就非常重要，全靠保命咒在硬撑，但刚才老人一口怒斥，将他的神魂彻底震晕了。
噗……
双膝跪地，慎之摇晃了两下，还是一头栽倒了。
后方的谨之立马竖起手指，在慎之面前立起道门的法印，防止那老人盛怒之下直接一张拍死慎之。
但老人并没有搭理慎之。
而是扭头看向了远处顾黎落地的位置。
他缓缓伸出手。
下一瞬，顾黎整个人就被隔空他拽了回来。
老人单手捏着顾黎的脖子，微微眯了眯眼睛。
打量了一番，他才淡淡说道：
“原来只是个濒死的可怜娃娃，老朽还以为是个什么天纵奇才……”
顾黎并没有像慎之那样失去意识，他双眼通红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个老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
“不如老朽送你一程，省得你将死时候的遭那折磨。”
老人冷漠地看着顾黎。
然而顾黎却只是冷冷一笑。
接着他身上那狰狞的黑色斑纹瞬间浮动到脸上，通红的双眼内理智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狂野的兽性。
顾黎嘴中两个犬牙衍生了出来，二话不说一口就咬在了老人的手上！
嗡！！！
那一瞬间，无数的黑雾就像是找到了什么缺口一样，疯狂朝着老人手掌虎口位置上的撕裂伤口狂涌而入。
老人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起来！
“该死的东西！”
他脸上瞬间浮现出震怒之色。
反手一掌，把顾黎整个人碾到地面上！
咣！！！
整个顾府都塌陷了一丈深！
……
而正是在这一刻，谨之找到了对方念力上的那一丝动摇。
神行术再起！
他怀抱着语儿，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
谨之脸色无比难看，因为这时候的他等同于是在目睹自己的两个弟弟丧命，可他无能为力。
顾黎被老人一掌碾进碎裂的地面之下，这一掌下去，逃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旁边的慎之也被废墟所掩埋。
他身上的保命咒的浮光已经逐渐变得暗淡了。
……
谨之低吼着，他很挣扎，但是动作不敢有丝毫犹豫。
在抓到老人念力动摇的那一瞬间，他就拼尽全力将神行术发挥到极致，即使最后自己受到最恐怖的反噬，也要在这一瞬间逃出去足够远的距离。
旁边，许姓剑客和那苏醒过来的女子已经持剑临近，准备把谨之拦下来。
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着谨之就要成功带着语儿穿梭出去了。
……
“无知小辈！”
老人的怒吼再度传来。
谨之的身影原本应该在一瞬间转移到百里之外，可是这一次，他在运法过程中感觉颅内一阵绞痛，仿若被人隔空重重地轰了一拳。
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目光有些绝望……
“咳咳……”
谨之咳了两口浓血。
此时他并没有在百里之外。
而仅仅只是从顾府的庭院，转移到了小月眉山的山脚下而已……
在他面前的，就是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顾府……
……
“二哥和三哥……”
语儿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切。
她看着三哥被那个老家伙一掌碾进了地下，二哥也随后被崩塌的地面彻底掩埋。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天塌下来一样灾难了。
“没事，没事的。”
谨之把语儿挽进怀里，轻轻安抚着。
但他心里却始终在想着方才顾黎对他和慎之所说的那句话……
不能让语儿活着落入剑宗的手里。
谨之是怎样都想不到，最后轮到做决定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不会有事的，乖语儿……”
他目光有些呆滞。
此时还能够强撑着，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顾黎引动老人念力的那一瞬间，谨之的确找到了机会，但时间过于短促了，作为更高阶的修士，老人仅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并抓到了处于神行状态的谨之，将他硬生生从虚空中拽了出来，予以重创。
谨之终究还是没有跑掉……
……
噌！
空荡荡的废墟地上。
一柄长剑射了过来。
直接钉住谨之的肩膀，把他整个人连带着钉到后面的石块上。
语儿还没有回过神，等她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是那个许姓剑客站在自己大哥的身前，抽出钉在谨之肩上的长剑，剑锋刚带着鲜血拔出血肉，又再度送回谨之的胸腔之内……
噌！
又是一剑。
许姓剑客就像是在泄愤一样，他要当着语儿的面把谨之宰了。
……
“不……不要杀我哥哥……不要！！！”
语儿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但还没有跑几步，就被女子从身后拽着衣领吊了起来。
“不要杀我哥哥……呜呜呜……”
……
“我跟你们走……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哥哥……”
语儿被女子单手吊着，却依旧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却很聪明，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些到自己家里来杀人的，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当然也害怕。
但是在看着自己的爹爹和两个哥哥为了保护自己前后倒下之后，她再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大哥也死掉了……
语儿直视着后方出现的老人。
“别杀我哥哥，我跟你们走。”
……
之前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委屈和恐惧。
但是最后盯着老人的双眼说出的这句话，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吐出口的。
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恨意。
在没有人护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孩子反而展现出了难以形容的勇气。
%……
……
“算了……我们回去吧。”
老人摇了摇头。
他瞥了远处奄奄一息的谨之，随后便不再看他一眼。
只是嘴里叨念着：
“毕竟是道庭的弟子，这样堂而皇之杀了，不妥当。”
那许姓剑客听到了自己师尊这般说，也只能收剑回鞘。
……
…
谨之那布满的血色的视野之内，只能依稀看到最终老人几个的背影。
那女子单手吊着自己妹妹，几个人渐行渐远。
他想起身阻拦，可此刻的他无论念力还是肉身，都已经布满创伤，别说起来了，这一时半会还能吊着一口气维持意识已经是幸事。
模糊的视野之内，被带走的语儿并没有哭闹，显得相当平静。
可谨之脑子里回响着的却全都是语儿的哭喊声。
她在喊着自己的哥哥们的名字……
……
最终，谨之还是没有能够撑住，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
偌大一个小月眉山，如今成了一片废墟。
那剑宗老人的一掌，不仅拍碎了顾府的一切，也让小月眉山周边的村落居民都遭了秧。
山体那一瞬间的震动，让很多村民的土宅子都碎了，一些巨大的山石从山上砸下来，死了不少人。
原本安静祥和的小月眉山，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之内，成了遍地凄凉。
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呼救声。
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毁了顾家，也毁了小月眉山这里的一切。
……
谨之在山脚下躺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再度惊醒了过来。
他双眼通红，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呆滞在原地喘了半天的气，最终才缓了过来。
……
之后，他颤抖着从自己身上取出几个小瓶子，一股脑把那瓶子里的东西全部喝下去，封死自己身上的伤口之后，他才咬着牙起身，踩着碎裂的地面，一步一步缓缓朝着顾府的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