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信息（二）
说真的，这个短信的确让我有些心动。
按照网络目前的爆料，很多信息媒体目前并没有挖掘到，这就意味着，只要我把刚才看到的信息一条条卖出去，怎么也能挣个好几万。
而且周悦与曹桂芳是同性恋人这一条，就算得上是轰动全市的关键新闻。
要是讨价还价弄得好，说不定能卖个十几万。那这样的话，目前欠的房贷能一次性还完，再存个三万做备用金，剩下的钱都用来买理财产品，怎么说每个月都能有些固定收入，目前经济上的窘迫局面能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
可转念一想，真要这样吗？
信息曝光，对被害人家庭、乃至家族造成的伤害都是无以弥补的。
按照对穆巾帼的了解和行业习气，一旦这些消息被放出去，肯定会有十几家媒体跟进，而且活跃在各大论坛的营销号也会趁机渲染一波，把疫情期间欠下的KPI一次性补齐。
他们绝对会不停打扰被害人的亲属，更有甚者，会借机重新挑起社会对同性恋话题的探讨，并且对政府施压，强迫政府忽视大多数群体感受来保障少数人利益。
而一旦同性恋这种小众问题在主流社会得到认可，随之而来的，就是相关产业链的迅速补齐。
本来疫情期间，所有的新闻都要让位于疫情防控，而网民们此时又在家呆得无聊，现在凡是有一点八卦气息的新闻出现，肯定会引爆全网，到时候别说是全市，冲出全国都有可能。
可是，生存才是第一要义。我心怀天下，天下是否容我？
这么多年的矜矜业业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反而因为说错话被盯到现在。现在都这种境况，难道我还要顾及已死之人的感受？
人都是自私的，不自私的人活得很累。
生存问题和职业素养就像两个辩论选手一样，在我脑中进行激烈的争辩。
“我考虑考录”短信编辑好，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从业多年，自己也实打实遭受了网络暴力，我知道这几个字背后的意义和可能造成的局面。
媒体会展开大量无意义的猜测，将被害人亲属信息翻得底朝天。这其中如果混进那些专门吃“人血馒头”的自媒体营销号，那整个事件的走向都会被带偏。
惆怅着，手不小心碰到屏幕，那信息还是发了出去。
也许，潜意识的我还是选择了生存。
吃过晚饭，朱正明将我带到上午待过的办公室。
荆河林和小张坐在电脑屏幕前，认真的交流着彼此的观点。
“杨记者，你来了~”他们将我唤过去。
“你看看，这是我根据犯罪心理画的肖像，和你昨天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一致？”荆河林指着电脑。
电脑屏幕前是一位三十岁左右、单凤眼、略有些秃顶、小塌鼻子、薄嘴唇、犬脸胡子的男子，说不出有什么感觉，就是整个人看着让人不是那么舒服。
遮住上下部，单看眼睛的话，有那么点相似，但哪里不对劲。
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那人眼睛盯着我，那眼睛炯炯有神，又像刀子般锐利。
“眼神不对。那人的眼神带着神采，就像是，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坚定的卫士，又像是刺客一样，让人不寒而栗。要是用成语形容，就是荆轲刺秦吧。”说出这话，荆河林和小张安静下来看着我，我也觉得有些突然。
“看来我的犯罪心理定位有点偏差。”荆河林自说自话，翻开黑皮笔记本，在本子上写下：目光锐利，抛尸时没有任何迟疑。
我偷瞄了一眼笔记本：罪犯性格内向自卑偏执、沉稳冷静、智商较高、胆识惊人，与被害人都有过矛盾。喜欢与众不同的装扮，渴望引起外界注意。力气大，壮年、体毛旺盛、有过不愉快的童年，来自单亲离异或重组家庭。
“有没有可能这几起碎尸案不是同一个人干的？”我随口问了一句。
荆河林和小张忙着画犯罪嫌疑人肖像，朱队长翻着案情证据，自顾自地整理着逻辑思路。我百无聊赖，想起墙上的信息，假装活动活动筋骨，晃晃悠悠朝着墙面走去。
来不及多看，掏出手机偷偷拍下来，准备回去以后慢慢整理分析，心脏也怦怦跳。
这与以前的偷拍完全不同。
以前偷拍，是为了保留对方的违法证据，是为了声张正义，而现在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大约拍了十张，没来及仔细检查，赶紧溜达过去，整理衣服，左右看看，心里还带着点侥幸。
“杨记者，过来一下~”小张将我叫过去，指着屏幕，“这是修正后的肖像，你看看~”
随着手指，看向屏幕，那个瞬间，鸡皮疙瘩起来，那锐利的目光与昨天见到的那人惊人的相似。
“对，就是这眼神！挺吓人的。你们真厉害~”我打内心里佩服他们高超的专业技能，他们也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笑容。
朱正明也围上来，看着肖像愣了一分钟，面色有些难看。从他的眼神里，我隐约觉得，他认识这个罪犯。小张和荆河林也意识到问题，收敛笑容，起身喝水。
“杨记者，你确定吗？”他再次问我。
“是这个眼神。”我也坚定地回复他。
“好！”那个瞬间像是下了决定般，“小张，将这个肖像公布到官网上。”又拨通电话，“小李，你带着小苏、老郑，联系河海区派出所，把朱英东带回来。要快！”
原来他真的认识犯罪嫌疑人。
朱正明此刻内心的强大和脆弱，被警服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神解读到。只是几分钟，他又恢复往日的神采，继续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抓捕工作在继续，我先回去休息。朱正明提议送我到宿舍。其实他有话要跟我说，毕竟办公楼和宿舍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果然，走到一半时，他拍拍我的肩膀：“杨记者，媒体口的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吧，明明知道的很多，了解到的信息也很多，但向大众披露出来的信息，往往要经过层层审核，容不得半点马虎。”说完指了一下我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