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蹊跷事多
立秋的天气,并非如人们所说那样,中午热,早晚凉。虽然明显的显示出早上的天高云淡,晚上的月凉风清,可暑气一时还难以消除,炎热的“天火”仍在大地上肆虐的燃烧一般。所以,这个“秋老虎”发起威来还是不可小觑。民谚有“早立秋,凉飕飕;晚立秋,热死牛”。“秋后一伏热死人”。老人们无奈地说:这在哪呢!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十八天“地火”呢。
果不其然。夜幕已悄悄地降临,墨蓝的天空,像被清澈的水洗刷过似的,柔和,庄严,没有游云,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在那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地面上的热气似在不断的蒸发,给人增添了无尽的闷热和烦燥。庄稼人对没有烈日当头的天是毫无畏惧,泰然置之的。社场上,早已人头赞动,各家的坚强人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拚命地把玉米锤往蒌筐里扒拉。扒拉一蒌,倒在一旁,立马又去再扒。一家一处,家家都用一个瓶子,里面放上煤油或柴油,上面用自制简易的灯头,再用铁丝和木板把它固定牢。这个手提灯既方便走路,放在地上又稳定不倒。条件好的是小马灯,有玻璃罩子,防风。整个社场上,每家一到两盏,形成了灯的世界,与天上的星星相交辉。
各人把从集体大堆上扒过来的玉米锤,放成一个小堆,这就向众人宣告:“这是我的”。家里的其他人用小凳子围坐在小堆一周,拿起玉米锤,从玉米的胡须处撕开,往下撕,然后把里面的玉米锤放在一边,这是要归公的,玉米膜又放在一起,归自己,属于晚上的劳动所得。玉米膜子推回家后,要经晒干后才能用来烧锅做饭。它烧的时间长,旺火又拦火,所以庄稼人很是喜欢。他们都知道,少一把草,锅不得开,饭不得熟。庄稼人的日月好坏,无非“吃穿”二字。吃还是主要的,既要锅上有,又要锅下有。锅上能做假,锅下还做不得假。儿子找媳妇,女方家来人不管是明查还是暗访,进门三相,第一眼就是看看男方家的草堆。烧存草,吃存粮,这是姑娘找婆家的标准和希望,也是庄稼人殷实人家的模样。锅上面的东西,能在粮食下面放些糠或草。就是穿的衣服还可以向别人借来应付,明明是个“斗”大字不识一箩筐,扁担倒了不知是个“一”字的人,还会在胸前挂支钢笔,充起诗文人。睡觉的被子和蚊帐都可以借来用,等结婚满月了再还给人家。更有相亲的,还能用别人顶替。什么都可假,唯有家里的草堆不会假。草堆成了庄稼人的形象、体面和门面。邻里间常会因为草堆跟的一把草而引起纠纷,骂架、吵架、打架,草跟粮食一样,被看得很重,甚至更重,尤其是有儿子到了找对象的时候,草就显得至关重要了。眼前各人像疯了似的,拚命的抢,还为一、两个锤子争的面红耳赤。他们不要报酬,不怕蚊虫叮咬,不怕熬夜耗油,就是为了多扒拉些烧草,过日子少不了。一会儿功夫,小山一样的大堆子便被瓜分无遗。抢完了,抢光了,社场上安静了,又恢复到原先的寂静。
静,让人发燥。静,让人发闷。“让全大来段吧?”一声提醒,打破了这种寂静,好像风平浪静的河面上,猛地扔进一块大垡头,溅起几尺高的浪花。一呼百应,大家纷纷响应。
全大,本名东方全,六十多岁,说他会唱书,他又唱不好,直嗓子,转不过弯,总是跑调。说他不会唱,他又十分委屈。他还就想唱,要唱。庄稼人整天同泥垡头打交道,也只有听听他的书,才能从中得到乐趣,得到些知识,知道前朝、后汉、唐宋元明清,饭前饭后没事的时候也能精明理道的谈论谈论,也有了资本。否则,到哪里去找东西来消磨时光?县电影放映队每年能有三、四次到乡下来,每次都是样板戏,运气好,还能附带点“地道战”,“地雷战”之类的战争片。就是这样,人们不辞劳苦,要尾随着看几个大队。其它的只能寄希望在农闲时,能有说书的来说上几晚上,乐和乐和。
说书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胡琴,以唱为主。还有一种是小锣鼓,带有快板的味道。有人说是秦书,也有人说是河南坠子。想听雅口的,那就是胡琴。想多听书的,那就是锣鼓。不管那一种,唱的都是十字韵押,唱一会儿再讲一会儿,睁眼活现的,声色并茂的,绘声绘色的,九腔八调的,难怪人们都说:“说书人的嘴,不是水就是鬼”。圆的说成方的,方的说成圆的,全凭他的一张嘴。不过词要记得准,字要吐得清,字清声圆不打结,雅口好吐字正,再神气活现的就会得到称赞和好评,就会得到明晚继续或下次再来的邀请。这些唱书的,唱的都是“传”类的书。老戏骨的人都知道,有“记”的书都是苦的,有“传”的书都是惨的。基本都是发生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和平年代,奸臣当道,陷害忠良。而东方全他既不唱“记”,也不唱“传”,他爱唱薛仁贵征东征西。今天,他唱的就是征西征到樊江关,薛丁山与樊梨花的“三定三弃”。他没有哪些专业唱书的风起云涌,水落潮涨,可他竹筒里倒豆子的说法却正合庄稼人的心意。因为庄稼人性格开朗,开个头,就想知道尾,他们不想要那些枝茂叶繁,不想要那些夸张铺垫,他们认为那就是水,那就是绕人绕子,把人绕得蒙头转向。因而,他们不爱听专业唱书人唱的什么“月唐”、“大宋”,更不喜爱听什么“大清传”,转来转去的,还在老地方转。
“听书迷荡鬼。书不够,神来凑”。东方丹阳的父亲东方国巴嗒巴嗒几口烟,把烟头放到脚底下踏了踏,随手抓起玉米锤撕开。他这个人干什么事都认认真真,什么样的农活都难不住他。同时还会掰箩织席,支锅盖房,样样精通。集体的活还没有结束,就会有人家提前请他帮忙做点事。因为他不管是自家的事还是别人家的事,或是集体的事,他都倾心报国,尽心尽意,精准做好,在加他人性好,脾气好,三岁小孩都不得罪,唾味吐在脸上他揩掉。只要有人请,他从不打人家的脸面,做事好又好请,所以,只要有人家请人帮忙做事,一定就有他。唯一缺项就是不爱说话,与人在一起,他只是不停地抽着烟,石磙压不出一个响屁,你问他一句,他答一句;你不问,他就不吱声。人们都叫他“闷葫芦”。
“闷葫芦”东方国能作出评论实属不易,连他老婆——东方丹阳的妈妈都不禁把目光投向他,“说得蛮在理的嘛。”
得到老婆的夸奖,东方国“嘿嘿”地憨笑几声,又低下头干他的活。他的老婆叫郑素娟,可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嘴一份,手一份。东方国只知做“死头活”,卖粗力气,对家里的人情往来,开销支配一概不知不问。要问他家里什么事,他只会说“问她”。一推六二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她”就是他的老婆。庄稼人男人才配有名字,女人是没有名字的。她们的名字就是在丈夫名字后面加个“家的”,或在儿子名字后面加上“妈”字。再就是用个“氏”字了,“张氏,王氏”的,这是所有女人通用的一个名字,“氏”的前面是自己的姓,再前面是丈夫的姓,这就是她们的名字,自古用到今。是共产党让妇女得到彻底解放,让她们有了自己的名字,活得跟人一样。就是这样,习惯还一时难以彻底改变。就像郑素娟,大面场上,官冕堂皇的被叫着响亮而又文静的名字“郑素娟”,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都习惯的叫她“东方国家”或“丹阳妈”。大家都是这样,不管是老夫妻还是小夫妻,之间都不作兴叫名字,都用“他”和“她”来代替。有了孩子,就会用“他爸”或“他妈”来叫。他们喜欢这样叫,他们只会这样叫。否则,直呼其名,自己也会感到羞口,不好意思,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引来大家的潮弄,说三道四的,指指点点的,那可是得不偿失,没人敢做这冒失的事情。
这时,只听东方全用筷子在小拔郎鼓上敲得“咯咯”响,口中在唱道:“储位呀要问事情怎么样,你让我喝口清茶再来哼。”他既没有胡琴,也没有锣鼓,只有一个货郎鼓。这个货郎鼓还是多年前他从卖货郎人跟“顺”来的。
这个卖货郎的是个南乡人,那年他就住这在附近,经常挑个担子走庄串户的,担子上放满针头线脑的,还有孩子们好吃好玩的。令东方全生气的就是这些好吃好玩的,他一来,孩子们就不得安宁,一会儿拔郎鼓摇的棒棒响,一会儿又用竹笛吹的叽叽歪歪,招惹孩子们来买他的东西。没有钱,就用东西兑换,他什么都要。孩子们一般都用山芋或山芋干兑换一、两块小糖,不当茶,不当饭的,一会儿饭还是照样不少吃,白白浪费了好多的粮食。东方全更是心疼,他几个孩子,一个要就个个要,不买孩子就死命闹,孩子越闹,这家伙竹笛越能吹,拔郎鼓越能摇,东方全心里就越生气,一生气,他就在他身上打主意,他看到了他的拔郎鼓,还真上了心。
世上还真怕有心的人。终于被他逮住个机会,利用他同小妇女们忙于逗俏讨价还价时,东方全悄悄地把他的拔郎鼓藏在就近的草堆里。卖货郎的没了货郎鼓,还有竹笛,以后只吹竹笛卖货,过了不长时日,便再无音讯,很可能是回老家了。
东方全得了这个拔郎鼓,是爱不释手。他唱起书来,用筷子在上面轻轻敲打,还真的别有一番滋味,虽不比真正的鼓,但比起敲着瓢呀盆的要惬意得多了。此后,抽烟的人,不管到哪里都带着烟袋,他不抽烟,到哪里也不忘带着他的宝贝货郎鼓。往那一坐,没有筷子,折根树枝照样敲得响,他也照样唱起来。
此刻,东方全把筷子使劲地敲在小鼓上,大家知道,停一版了。这是说书人的惯例,卖关子了,筹签子了,要人松腰了,每到一个关口,说书人不是喝茶,就是尿尿,这可是个通病吧。东方全也不例外,就在这关键时候,大家正屏住气,凝住神,听到薛丁山与樊梨花刚打照面的时候,他却没屁扭出纹来,要喝茶,惹来一阵啧啧的唏嘘声。
有人在长吁短叹,有人在追问结果,有人在揣测,有人在谈论。东方丹阳的奶奶说:“这在街头上,就有人捧着袋子来筹签子了。”
“啥筹签子。”东方丹阳好奇地问。
东方丹阳的奶奶边撕着玉米膜边说:“筹签子是说书人在街头上找一个地方,他在那里说,下面坐着的人在听,听了一段时间,说书的停下来,向各人讨钱,他会说:‘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请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兄弟我这厢有礼了’。作完辑,就走到每个人面前,理开兜儿,让人把钱往里丢,随人心意,不嫌多,也不嫌少。半天,有时三次,有时四次。所以,不能一下子给得太多,他不是一次筹完就算了,而是每个关口都要筹的,老书迷们都是少少的给。像这个关口,大家都想往下听,想听就给钱,不给钱就不好意思听了。”
就在东方丹阳奶奶这么说的时候,东方全的小鼓又响起来了,“我这里香烟隔断书归正,你让我哑声破锣接着哼......”尽管他的调门不完串,硬绑绑的,不过还让大家听得如痴如醉。知道他的人都说:东方全原先会唱是会唱,就是不怎么肯唱。倒是这些年,他显得特别爱唱,尤其是女儿出稼了,儿子成家了,整天就琴书不离口,没事的时候,没有大人听,他就唱给孩子们听;没有孩子,他就自娱自乐的唱给怀中不懂事的孩子听。人们都说:他那是高兴,快乐,他把三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都团成功了,儿成双,女成对,他禁不住会流露出喜悦。心情舒畅了,嗓子就发痒了,就要呀啦呀啦几句。也有人会说:看他那得意劲,倒像真的似的,他是亏共产党的恩,承共产党的情。凭他那郎不郎、秀不秀的样,别说团三个孩子,连他自己都难以养活。是的,这是无可置疑的。他老婆离家走了,丢下三个孩子,最小的一周岁还不到,嗷嗷待哺。可幸运的是,实行了旱改水,水稻刚收割,就提前把稻谷拿兑上舂,舂出的新大米熬粥喂孩子,这都赶过了奶水,有营养,发孩子。看他父子日子难过,集体对他特殊照顾,什么都多分一些,迟点上班,早点下班,大家是不看大人看那几个孩子可怜,上级领导也不断查问东方全的生活情况,把他几个孩子都送进学校免除一切书本学杂费。在党的光辉照耀下,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东方全的孩子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茁壮成长。
至于说他的老婆怎么出走的,表面上说是怕苦嫌穷走的,内里原因是红杏出墙,被东方全逮到后离婚的。因孩子们都大了,人们在大场合就緎口不提了,也不是光彩的事,说出来丢脸,丢一庄子人的脸。
东方丹阳的弟弟和妹妹,开始是说说闹闹,欢喜乐笑,扒撕不长时间,就来了瞌睡虫,奶奶刚叫他们回去睡觉,他们两个就高兴得一阵风似的跑回去了。东方丹阳有他弟妹在这里吵闹,精气神分外集中,他弟弟、妹妹走后,他感到清泊无嘴的,脑细胞也不那么活跃了,注意力也不那么集中了。他默默地听着书,手在机械地撕着玉米膜,竞能把锤子扔到膜子里,把膜子扔到锤堆里。
他奶奶看到后笑笑,疼爱地说:“丹阳啊,你也回去睡吧,小孩子不能缺觉。”
东方丹阳的妈妈看一眼东方丹阳:“还小?都走上社会了,是大人了。跟那小牛一样,上了龙套了,就不能还像过去,管水员放水——放任自流。”
小牛上龙套,东方丹阳是知道的。未上以前,小牛自由自在,整天蹦蹦跳跳,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跑到妈妈跟撞撞奶,一会儿跑到田边啃几口嫩草头。等它到了能用的时候,庄稼人用绳子,打活扣子套在它的腿上,一拉,把它四蹄并拢到一起,小牛一下子就摔倒在地,动弹不得。然后,老饲养员用铁叉齿从它鼻子这边戳到那边,戳个对个通,用削好的竹管子穿过去,穿在原先弄好的鼻卡上,叫“牛鼻拘”,也叫“龙套”。小牛鼻子里仍流着血,他们会叫小男孩对准牛鼻里撒尿,说是消炎。东方丹阳不止一次把尿尿到牛鼻子里,所以对上龙套,也就是上“牛鼻拘子”非常了解。“牛鼻拘”上再扣上僵绳,这才放了小牛,再想顽皮就由不得它了,牵住鼻子的牛,它只能乖乖地听话。否则,僵绳一抖,牛全身都得跟着动,四两拔千斤。此后,便教它耕田打耙,拉车拖磙打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人们所说的老黄牛踏实,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东方丹阳知道:他也被串上了“鼻拘子”,上了龙套了,以后也只有踏踏实实的份了。
“慢慢来。这几天也累得够呛的。小牛牍子不能用出脾性来,要带哄哄的,去吧”。奶奶疼护着孙子,这就叫隔代亲。“我们多熬点没问题,孩子不能缺太多的觉,对身体不好。”“你老是惯着他,明儿个不负苦,做漂浪鬼,怕连个媳妇都找不到。”郑素娟似笑似嗔怒地说。
“看你说的,”丹阳奶奶笑眯眯地说:“我家孙子能找不到媳妇,那才怪呢。这方圆周围有谁能把我孙子比下去。常言说‘家有梧桐树,不愁鹊儿来搭窝。’”丹阳奶奶这么自夸,这么自信,一点也不为过,夸得全家人心里乐和和甜滋滋的。东方丹阳确实英俊,洒脱,无论身材、长像还是五官、脸蛋,都是上乘之作,就像说书人夸赞薛丁山一样,他们的孩子就是薛丁山,但愿能娶个樊梨花就好了。
就在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上官广、上官勇和东方丹亮悄悄地来到东方丹阳的身旁,蹲下后装模做样地撕玉米膜。郑素娟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这是来“鬼”东方丹阳走的,肯定又有什么事,要不然自家的玉米膜不撕跑这里来撕,这不是外作勤家作懒么!她故装不知不理的,只顾自己低头扒拉。上官广忍不住了:“婶子,丹阳刚回来,我们想带他一起去转转,散散心。”
还没等郑素娟说话,丹阳奶奶忙不迭地说:“好呀好呀,去吧,丹阳,你跟他们去吧。”
此刻的郑素娟也只好顺水推舟,“那就去吧。”也不好问他们去干什么?孩子大了,都是散放牲畜,没有个脚底板子,那能稍停一会儿。孩子到了这份上,也是最让人操心和不放心的。搞好,什么都好;搞不好,尽是纰漏。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总不能让他跟丫头一样,围着锅台转,那多没出息,会被人喊“二百五”的,到时不是“二百五”也是“二百五”了,连媳妇都难找,祖上的脸上也没光的。他是个小伙子,顶天立地的汉子,以后还是东方家的门面,该让他出头打浪的了。
东方丹阳同他们走到渠带路上,问他们有什么事。
上官广说:“好事。吃鸡!”
“吃鸡?”东方丹阳以为是他们之间经常用的粗话。“正经点吧。三句不离本行。”
“你想多了吧。”上官广他们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吃小公鸡。六只呢,总在三斤多一只。”
东方丹阳似乎还在似懂非懂的,上官广发急地说:“怎么你还未懂?就是我们搞来了六只小公鸡,买来几斤酒。请你喝酒,为你接风洗尘。”
东方丹阳停下脚步,“这也太破费了吧。我们几个谁跟谁呀,至于这样吗?显得太生人气了。喝杯酒可以,家家园子里有的是瓜呀角子的,何苦要杀鸡呢。再说,家里好不容易养个十只、八只鸡,多少事在指望它呢。”他望望他们继续说:“就不要杀鸡了,今晚又是立秋,我们一起摸点秋来,热闹热闹就行了,以后一直在一起,‘家礼不可常叙’。”
上官勇留不住性子,对上官广说:“广哥,你就别说半截留半截了,直截告诉他吧,免得他想这想那的了。”
上官广就把事情来胧去脉从头至尾的告诉东方丹阳。这才让他明白,怪不得今晚扒玉米膜,怎没看到他们几个呢。原来,他们三个人另有任务,是支书殴阳新安排他们推三麻袋小麦送给公社裘副书记家的。原本这点活两个人可以做好,是殴阳书记体贴人,多去个人轻松些,也可以到裘书记家改善下生活。
临行时,殴阳书记还对他们说:“路上看看天,不要急,差不多天晚了再到他家,好好地涮他一嘴,急着回来干什么?不吃白不吃。记着回来要告诉我,吃的怎样?怠慢了我的人,就是打我的脸,赶明儿,看我怎么‘日绝’他!潮弄他!”
这可是个美差,活轻松,又挣加班工,假如再能涮一嘴,那就是外赚的了。还是殴阳支书会做人,对这几个一直绑在一起楞头青,给点甜头,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事情果真被殴阳支书说中了,越富有越抠门,他们几个到了裘副书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村庄上空出现许多袅袅的炊烟。裘副书记不在家,他们把粮食垒得好好的,可他的老婆未能给支烟或是倒杯水,跟欠她租子似的,上下不回,不瞅不睬的,让他们进退两难。走吧,心里不舒坦,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不走吧,人家的肚肺脸拉着,难看,急得他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上官广点子多,跟他们说:“人犯狠,鬼犯恶,‘肉头’犯‘青皮’!看来我们今天要脸面是不行了,支书说得对,不吃白不吃。就这么走了,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省下她的饭,她也不会领我们的情,肯定还说我们是‘二百五’呢!与其让她说我们‘二百五’,我们还不如吃她个肚儿鼓呢!”
东方丹亮垂头丧气地说:“还肚儿鼓呢!都这样了,怎么鼓?”
“你们别吵,看我的。”上官广说完就走了。他来到裘副书记老婆跟前,轻轻地“咳”一声,裘副书记老婆听到咳声,抬起头望一眼上官广,又低下头去继续切她的猪菜。
“我想跟你说件事。”上官广涎着脸对她说。
“什么事?”裘副书记老婆停下手中的活,毫无表情地抬头望向上官广。
“是这么回事。来的时候,殴阳支书关照我们回去时,请你打个收条。我们刚才匆匆忙忙的只顾搬到屋里,忘记了没有秤一下。”上官广顿了顿,嗒嗒嘴,“这样吧,请你找个秤来,我把他们都叫过来,再秤一下。打条子是要斤数的,不然回去不好交帐,写个回收条子呢,两下都光光鲜鲜的,你们之间也好说话,我们也好做人。不然两头不照影子,你们又是贵人多忘事,再不跟我们支书说。支书呢,又不好直接问,搞不好还认为我们在半途‘打马虎眼’私分了呢!根本就没送。到时,我们可就倒霉了,有嘴也说不清,罪就有得受了。”
“嗨!这个啊,没事!不会的。我会跟他说的,让他跟你们支书说一下。再说我们家哪能不凭良心吃昧心食呢!”
“话是这么说,空凭无据的。还是称一下子好,打个条子,有凭有据的,大家都清爽。”
裘副书记老婆脸上立马阴转晴,满脸堆着笑:“好好好,我去找秤。你把他们都带到屋里坐。”她忙起身进屋拿出几个杯子倒茶,又拿出一包华新牌香烟放在桌上。“不用客气,抽就自己动手。”
等到上官广来到他们跟,裘副书记老婆的声音早到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抿嘴笑起来。心想,他妈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吃昧心食,这些都是庄稼人的血汗,都是庄稼人的劳动成果,白白地送给你,你还铁公鸡一毛不拔,送到家了,连顿饭都舍不得。寄生虫!纯个吃白食的大嘴狼!贪得无厌。他们这才惊叹地仔细打量起裘副书记的家来。真让人感叹呀!堂屋三间青砖青瓦房门朝南,锅屋两间青砖青瓦房门朝东,在村庄里显得鹤立鸡群,连厕所和猪圈都是砖瓦砌的。这在庄稼人的眼中那就是人间天堂,自己哪辈子才能住上这样大瓦房呦!他们自己家都是泥墙上面放几根树棒子,再用大柴笆放在树棒上,上面盖草,这就成了一幢土草房,一代又一代的庄稼人,就是这样遮风挡雨,一代一代的庄稼人,就是这样生活了一辈又一辈子的。像这样堂而皇之的大瓦房,那是庄稼人的梦幻,那是庄稼人的想往。不知要到哪驴年马月才能住得起!他们三人能进这屋中坐下来,悠扬地喝口水,抽根烟,已实属不易。有几个泥腿子能有如此幸运,获此誉荣!
裘副书记的老婆开始忙活起来,东方丹亮眼尖,他坐的位置正好朝着锅屋,看到她搲的是玉米面,准备贴玉米面饼。他就把这一发现告诉他们,他们就显得很不快活。“真他妈的抠门,小气鬼,越有越算。”
也该他们有口福,裘副书记老婆刚把玉米面倒进盆里,还没来得及放水,一声“姐姐”,让她停了下来。原来是她的妹妹、裘副书记的小姨子来了。
裘副书记老婆又把玉米面倒回去,重新搲来小麦面搋,切面条。此时此景,他们心里乐开了花。该有自然有,没有莫强求。
回来后,他们把车子放回家,就到裘书记家去汇报。这是殴阳支书叫的。不过他们统一了口劲,就说吃的很好,也就緎口不谈裘书记老婆的怠慢。泥腿子,人家瞧不起很正常,反正涮他一嘴是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说出去殴阳支书真的去‘日绝’裘副书记,一旦产生出什么误会,他们几个人夹在中间倒也难做人呢!又为吃的,吃的不丑说的丑。
他们去向殴阳支书复命的时候,还有其他生产队的人坐在那里。他们迟疑了一下,又退回到院子旁,听到院子中的人在跟支书谈话,与其说谈话,还不如说是在诉苦呢。“支书呀,我打枪也不能把‘媒子’打掉喔!但凡有点通融,好处能不让他先得吗?说什么也得把他这碗给盛起来呦!这点我能不懂么!他可是你的姐夫啊,我能那么不晓得好歹吗?您看,就为这么点小事,一脚不到,就骂天骂地的,都快跳上屋脊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也就别往心里去了。”殴阳新宽宏大量的开导着。“以后呢,不要踩他。他识抬举识捧呢,就捧捧他;不识抬举不识捧呢,干脆不要捧,捧也没用。我姐夫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吗?有好处头磨尖了往里钻,贪得无厌又蛮不讲理,就要人家对他像打鼓一样,下下打在他的鼓当心。世上的巧都让他一个人讨去才好,十回巧他讨了九回,差一回都不行,他都会不依不饶的,还是说你不好,人心不知足!”
“就是啊,就是啊。”
殴阳新继续说:“整天跟刺猬似的,没人敢靠,遇事行坏不行好,从不成全人家好事,尽在后面坏事,背后人都叫他‘寿桃’。要不是我姐夫,我也这样叫他,他就是标准的‘寿桃’,还要加尖子呢!他还真以为人家怕他。其实人家怕你什么?你有什么‘三头六背’吗?人家重点是看我几分薄面。在过去人家能卖你帐!骨头给你折散了。那时候,他哪天不跟人家吵闹打仗!我不知跟他讲过多少次了,我做这么点干部,让你起模范带头作用,也确实给你出了难题。可你遇事也该少出点‘尖子’,更不能起麻烦作用呀!他倒好,把我当成保护伞,越发得欲加劲,往人头上爬。凭什么好处都要尽你来?你是什么人物还是哪家的大东大西的?”殴阳新很气愤地说:“喔,就一顿饭不在你家煮就不能受了,就吵了,就跳了,就骂娘了。凭什么每次都要在你家煮?你真是人屎尖子唷!”他又转向那人说:“以后不要踩他,更不要怕他,什么巧都不要让他讨,就是我说的,看他能有什么本事尽管显,还能抱石头砸天!”
殴阳支书显得很愤慨,很激动,话锋一转:“其他队也有。家里的或是什么亲戚的,当个小队或是大队干部就了不起了,尤其是能有什么人在公社里跑,那就更不得了。还有的人,门簇大,就仗势欺人,地上老大,天上老二,没人敢管,没人敢问,集体的大小事情,离了他这狗肉还真不成席呢!还就非得通过他,他不点头,你事情还就真的办不成呢!以后还就不能让这种怪现象存在,一定要把这畸形气焰打下去,树立正气,打击邪气。”他停顿一会儿,又压低声音说:“像我姐夫不讲理还出了名,响声在外呢!上次公社书记和我一起路过你们队时,书记直接跟我说:‘这个队实际是你姐夫当家呀,是庄主啊。’你们说,这不就是说我在庇护吗?”
此时,他们没注意在门口弄出了动静,被他们觉察到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看他们到了,谈话也就立马打住,闭口不谈了。为打破僵局,殴阳支书先问他们吃的怎样?当得到肯定回答后,殴阳支书谈兴一下子又浓起来。“裘书记这个小气鬼,苍蝇叨他个饭粒子都要跟后面撵下来。被我‘日绝’过几次,不点破他不知喔。看看,这次大方了吧!哈哈......”
上官勇看大家在闲谈的时候,大队团支部副书记夏侯江悄悄往那边板凳头上一坐,一声不响的,他感到有点不正常。不过,也不关自己的事。他知道今日是立秋,想利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能弄到点瓜和角子之类的东西。这在平时属于偷盗,可立秋不同,晚上小孩到处去寻青,到处去弄青货,叫“摸秋”。因为过了今天就是秋天,青货就过时了,失去应有的价值,不让别人吃就是不道德了。所以,只要能吃到,尽管吃,不会有人说的。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支书家的屋后,在一个小草堆下面,看到一个口袋,用脚拔一下,里面是鸡子的声音。他把口袋换了个位置后,又若无其事的悄悄地来到原先的位置。
此时,支书他们的话头又扯到其它事情上去了,上官广他们看也没有自己的事,就告辞出来了。刚离开支书家,上官勇就带着他俩一同把鸡子提了回来。
不用说这是夏侯江送给殴阳新的。看到院里人多,不好拿进去,就先放在草堆处,等人都走了,他再拿去孝敬支书,好让他这个副的转为正的。这个夏侯江真的本事没有,倒是个官迷,全凭送礼请客吃饭,想弄个一官半职的。可大队干部人员都已配满了,没办法,才给他团支部副书记的名头。团书记岁数已大了,又挂了个副主任。因此,更让夏侯江急不可耐地要去掉这个“副”字,怕夜长梦多,说不好从哪冒出个人来,站这里就能是人家的。所以他要抓紧再抓紧,千万不能放过每一个时机,上下活动,上下打点,直到宣布为止,否则,他是不能停歇的。他所做的一切,自以为很隐蔽,其实人们都知道。
上官广他们也知道。现在在他们眼前的就是支书的话是正确无误的,“不吃白不吃。”
东方丹阳听后,很是高兴,很是兴奋,这可是个大快人心的事。“叫他们两头不照影子,白搭还又不能声张。‘闷’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上官广家,大家开始忙活起来,抱草的抱草,烧水的烧水,磨刀的磨刀,忙的不亦乐乎。他们不要东方丹阳动手,把他当成客似的。东方丹阳说:“这样吧,你们都忙活,我在这里也无聊,去找点青货,用来杀杀白,添点青香气。”
上官广接口说:“原计划用青货和鱼。现在青货就不要了,鱼还是要的。这样吧,你们忙,我和东方丹阳去,一会就回来。需要青货的就到我家园子里弄,要多没有,杀杀白还是有的。刚才我看到夏侯军也在社场上撕玉米膜。他爱听书,一时半会不得回去,这虽说不是什么千载难逢,可也是个百日难遇,我们到他那里搞两条鱼来煮煮。”
“好呀!”东方丹亮高兴地说:“不用多说,你们就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上官广跟东方丹阳刚走没几步,又折回头,“等一下,拿个手电筒。拿鱼时照一下,不能掉下去。”东方丹阳点头认同,还是他想的周到。
他们两个走在路上,原本有好多话要讲,可他们觉得此刻讲话不妥。因为他们这不是去做光明正大的事,是不宜公开的。这件事说大也能大,说小也能小。说大嘛,能说你是贼,偷人家的鱼。人家的网拦在河里专门捕鱼的,你背着人家去起人家的网,拿人家的鱼,不是偷是什么?所以他们不敢声张,不敢讲话,连手中的手电筒都不敢打开。他们要暗中悄悄进行,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说小嘛,就是皮皮麻,开玩笑,闹着玩的。本庄本邻的,弄条把鱼尝尝鲜,开开浑,解解馋。有光大家都沾点。
再说这个夏侯军也是铁公鸡一个,逮了这么多年的鱼,庄上人看不到他一个鱼鳞片子,除了自家人吃,其它的就是卖钱卖钱。简直掉钱孔里去了。“钱孔心”。
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今晚所以要去搞他的鱼,也有点解解气的成份。不过拿走他的鱼,只要夏侯军没有亲眼看见,眼不见,心不烦,他也就不会知道鱼少了,谁能保全一晚上网里能进多少鱼。逮鱼就是这么回事,十网九网空,一网补上空。
他们走在渠带路上,两旁的进水渠上长着两排参天杨树,树外面又长着用于编蒌筐或扳笆斗箥箕这类的条子,排水渠两旁长的是柳树,水里养着鱼,渠中长着柴,用于做席子、打结子和建房等,用处可大了。人走在其间,感到阴森森的,有点恐惧。可见庄稼人把所有的智慧全部发挥在土地上,让它每寸土地都能发挥出效益,产生出财富。这是前任支书的杰作,他‘一步一块钱’的设想已得以实现。当时,庄稼人对这个设想充满希望和想往,也就是说,走在双码大队的渠带路上,每跨出去一步,两旁的树木、枝条、柴和水中的鱼,所产生出的经济效益就能达到一块钱的价值。这可不是小数目,一块钱就是十斤左右的粮食,每人每天的定量是一斤粮,一斤水稻或一斤小麦的价格在一角钱左右。正常干一天农活也就是一个劳动日,一个劳动日三角钱左右,可想而知,跨出一步就是近十天的口粮,好多天的收入,能不让人心动而欣喜万分吗!现在,庄稼人屈指一算,还真绰绰有余呢!现在,这些全归大队新成立的科技队所有,极大地增强了大队的集体经济。此刻,四周一片寂静,连点风声都没有,只有柴荡里好多的荧火虫在一闪一闪的飞动。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这时,前面进水渠的水泥板桥上,有东西在动,让他们警觉起来,并加快步伐赶过去。等小桥上的人发觉事情不妙时,他们已到跟前。在手电的灯光下,一男一女衣无寸缕的呆若木鸡,浑身发抖。他们用一块塑料薄膜,即化肥袋里的衬子,铺在水泥板桥上,天作被,地作床,在做苟且之事,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魂不附体,不知东南西北。上官广抓过男的,“夏侯超。”嘴里说着名字,“叭叭”就是两记耳光。
东方丹阳忙拦他没拦住,“你打他干嘛?”
上官广说:“你不懂了吧。撞上这种事,不打晦气,会倒霉的。”说着又是一脚。
东方丹阳忙把夏侯超带到一边,把他衣服给他,说声“快走。”夏侯超醒悟过来,撒开腿,兔子一样飞快地跑掉了。
东方丹阳也感到晦气。怎么就撞上这种晦气事呢!夏侯超是邻队的人,比自己大一岁,也高一届,算是同学吧!他想不到的是,夏侯超你怎能做这种事呢?竟还在路当中,也太明目张胆了,真正拉屎把胆都拉出来了。假如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怎好法?此刻,他已看出夏侯超是个不负责任的主。你看他自顾自拚命奔跑的狼狈样子,把相好的扔下不管不问,自己却一跑了之,想想不禁好发笑。他再回头望望上官广,见他正搂住那女的,一个劲的啃着她的嘴。东方丹阳一看不好,一声断喝:“上官广,你疯啦!”忙上前要把他拉开,拉了两下没拉开,气得他“叭叭”给他两记耳光。“你想死呀!想死早点说。”
上官广被打醒了,理智地松开了那女的。
女的这才带着哭腔说:“夏侯超跑了,他肯定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以后怎么做人呀?”
见此,上官广心下不忍又要去搂她,想安慰她,被东方丹阳拦住。“你先回家吧!事情既已发生,哭有什么用?谁叫你找这么个人,丢下你不管,自顾自跑了,真不是个东西。”他又安慰她:“这事只要你们不说,我们保证不会说的,全当没发生过。你尽管放心,快点回家去吧!”
女孩走了,很凄怜。上官广还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走吧!意犹未尽呀!”东方丹阳催促着。
“可惜呀,可惜。”上官广仍色眯眯地沉醉在回味中。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转向东方丹阳埋怨道:“不是你,我就把她办掉了。看他夏侯超还跟不跟我们作对。”
“不是我,你就犯罪了。人家跟夏侯超是两情相悦,情意相投。你跟人家那是趁火打劫,恐吓、胁迫,强迫人,那是犯罪。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还在这里呢,你就要动手了,你把我当空气了。最起码叫我回避。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东方丹阳用手指指上官广。
“你呀,就是太傻了。我们干过了,他们也不会说的,他敢吗?你看那夏侯超,跑得比兔子还快呢。这些年,他一直瞧不起我们,跟我们不对付,我早就想收拾他。你看,这么好的机会,没了,千载难逢呀!多可惜!”上官广仍巴嗒着嘴。
东方丹阳不想在这里没完没了的。“我不想跟你谈论这些话题。总之,做人做事,总得有个度,有个道德水准。就算实在要报复,也要有个底线,起码要认准目标,哪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呢!夏侯超归夏侯超,独孤芬归独孤芬,不能等同。我已把你从犯罪边缘拉回来了,你就好好地想想吧!快走吧。”
“走吧走吧,事已至此,走吧。”上官广跟在后面,显得很无奈,很委屈,嘴里仍在一个劲地嘟啷着:“晦气,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