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中国读者的信
敬爱的中国朋友们!
我荣幸地获悉,我的作品在中国读者中获得了成功。我借此机会,向为加强我们两国人民的联系做了许多工作的译者深深致谢,向那些投书《苏联文学》编辑部对我的作品作出反应的中国读者深深致谢。除了艺术之外,没有更好的方式能使我们这两个伟大的民族互相了解。这一点我是坚信不疑的。
我属于没有青春时期的那一代人。我有过穷困的、甚至十分穷困的童年,在学校学习过,有过朋友,体验过初恋前的朦胧的感情,而后来这一切突然结束了。童年,学校,少年的友谊和一个男孩子对邻班女孩的爱恋,都在一天之内——1941年6月22日——结束了。
这一天我刚满十七岁零一个月。对我们全体人民来说,这个可怕的日子以及我个人的这个年龄,成了青春时期的最后界限。迈过这个界限,我和我们这一代人一下子就跨入了成年人的行列。十七岁当兵,十九岁当排长,二十岁当连长,要不然就是当营长。给我们这一代人预定的道路就是这样的。我们整个这一代人光荣地走过了这一历程:用生命的代价遏止了,然后是彻底粉碎了世界反革命阵营中无比残忍、非常强大和训练有素的军队——德国法西斯。
“用生命的代价”——这并未夸大,亦非比喻。这是实情:1922,1923,1924,1925和1926年出生的小伙子活下来的只有百分之几;我出生的年份以及相近的年份(1923,1924,1925)活下来的只有百分之三。换句话说,每一百个上前线的小伙子中只有三人生还。
是的,这完全是特殊的一代,是介于我们祖国两次最严重的动荡之间的一代:昨天我们这里发生了国内战争,而明天等着我们的是伟大的卫国战争。我们身上有着阶级搏斗的狂飙式的热情,有着如雄壮乐曲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有着对于同我们制度的敌人必不可免的拼杀的冷静期待。这块爱和恨的奇特的合金,把我们径直引到军事委员部,送到军事学校、空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派到游击队,让我们参加地下活动和进行侦察。它推动我们扑到坦克下面,用炸药使自己和桥梁同归于尽,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枪眼。因此,我总是自豪地认为,我不属于牺牲的一代,而属于胜利的一代。我是胜利者一代中的一员。
这就是我总写自己这一代人的缘由。无论我写什么——写战争年代还是写和平岁月,写自己的同龄人还是写当代青年,无论我笔下的主人公是男是女,我都着眼于我的同代人。我从这一代人的经历中摄取素材,把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勇敢、荣誉感和优秀品格作为自己创作的依据。就我的切身体会来说,我从未觉得自己在这一代人之外,而总感到自己是被剥夺了青春时期的那些活着的或死去的少年们的代表。
我总想理解自己这一代人,总想弄明白,我们所完成的一切是怎样做到的:因为我们谁也不想死,不是吗?可是——死了。十七八九岁的小伙子来自各式各样的家庭、乡村、城镇、省市和共和国,在战争中的共同命运使他们成了亲密的兄弟;他们目标一致,休戚与共,团结战斗。为什么能够这样?这种惊人的前线的兄弟团结的基础是什么?关于这一点我想了许多……
章廷桦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