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人论世”:陈端生《再生缘》的自我人生书写
陈文静[1]
摘要 清代乾隆年间钱塘女子陈端生所著《再生缘》前十七卷以其曲折离奇的叙事情节、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以及敦厚质朴的语言风格,在清代民间广为传颂。与扑朔迷离的故事情节相类似的,便是作者陈端生跌宕的人生。因此,《再生缘》不仅是陈端生闺中的闲来之笔,更是镌刻着陈端生生命的史诗。本文从其家族与经历的角度,论述陈端生《再生缘》的自我人生书写。
关键词 陈端生 钱塘陈氏家族 《再生缘》
《再生缘》前十七卷是由清代乾隆年间钱塘女子陈端生所著。作品以其曲折离奇的叙事情节、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以及敦厚质朴的语言风格,犹如神龙游戏,天骄不群,在清代民间广为传颂。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部神龙之作真真是见首不见尾:陈端生作前十七卷后,就掷笔仙游,作品因此也无果而终——以“残缺之身”传天下的《再生缘》,其背后的因缘让人潸然泪下。
谈及《再生缘》,与扑朔迷离的故事情节相类似的,便是作者陈端生跌宕的人生:身出官宦,闺阁闲暇随父游历,伉俪剪窗,突遭变故。作为第一部深入系统研究《再生缘》的论作,陈寅恪在《论〈再生缘〉》中,不禁对陈端生的身世遭遇抒发自己的感慨之情,并借以自况,正如章士钊酬陈寅恪《论〈再生缘〉》长句所言:“闲同才女量身世,懒与时贤论短长。”[2] 1958年,余英时在《陈寅恪〈论再生缘〉书后》一文中亦有同样的评论:“今按陈先生此书之作盖具两重意义,其一为借考证《再生缘》作者陈端生之身世以寓自伤之意……其二则为借《论〈再生缘〉》之书而感慨世变。”[3]
一 陈端生与其家族
陈端生生于清代乾隆十六年(1751),浙江钱塘人,家住钱塘城西翠寰附近,祖籍浙江上虞。陈端生祖父陈兆仑所著《紫竹山房文集》之《先府君诰赠通奉大夫先妣赠夫人沈太夫人合葬墓志》记载:“陈氏先世,开皇初自江淮流寓上虞……再徙余姚。四世祖升,建炎中以御寇有功,乡里授京畿都统领,再徙姚之眉山。十六世祖钧,又自眉山迁杭州,遂为钱塘陈氏。”[4]陈氏家族在隋文帝初年居浙江上虞,后迁至浙江余姚。在南宋高宗年间,陈升抵御敌寇有功,遂迁至余姚眉山。后陈钧自眉山迁钱塘。陈端生叔父陈玉绳所作端生祖父《陈句山年谱》亦有此说:“先世家余姚七世,祖讳钧,始迁钱塘丰馨里之句耳山后。”[5]据陈端生族人陈文述[6]在《西泠闺咏》载《绘影阁咏家□□》中所言,陈端生除了弹词《再生缘》,“因屏谢膏沐,撰《再生缘》南词”[7],著有诗集《绘影阁集》[8]。陈端生有姊妹三人,端生居长,其次为庆生,又次为长生。《先祖府君诰赠通奉大夫祖妣赠夫人秦太夫人合葬墓志》载“先君讳培骏,娶先母沈太夫人……元孙女三,端、庆、长”[9],然陈文述《颐道堂诗外集》之《题从姊秋毂(长生)〈绘声阁诗集〉》“龙沙梦远迷青海,鸳牒香销冷玉钩”之句注有“仲姊庆生早卒”[10],可知庆生早夭。陈端生之妹长生,有《绘声阁续稿》载《哭春田大姊》,“残编未了凭谁续?那得奇缘说再生”[11],是陈长生为挽姊端生所作,可推知陈端生有或字或号等别名,即春田。
陈端生生长在世代官宦之家,“十六世以上,世次官阀”[12],其侪辈或晚辈等亦是如此。在家族中,其祖父陈兆仑对陈端生影响尤甚。陈兆仑生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先生生于是年十二月初六日申时,名兆仑,字星斋”[13],号句山,“祖讳钧,始迁钱塘丰馨里之句耳山后,遂以为号,山多紫竹,又名紫竹山”。[14]官至太仆寺卿,“即其子孙,他日亦贵显……太仆之孙香谷(桂生)位至巡抚,从孙荔香(崇庆)位至侍郎,其曾孙(宪曾)近亦入翰林”[15]。陈兆仑父陈培骏,字维岳,号皋亭,曾任征仕郎翰林院检讨,“乾隆二年丁巳……覃恩封(陈兆仑)父皋亭公征仕郎翰林院检讨”。陈培骏承先祖之风,有义侠之气,《清稗类钞》载有《陈皋亭赠金》,可见一斑:
陈句山太仆兆仑,年十九游庠,犹身衣布衣,其祖越石山人出白金二锭,授之太仆父皋亭曰:“孙今游庠矣,可制缯衣一袭以宠之。”语甫毕,有中表亲适至,状甚困惫,自言其家晨炊不举者三日矣。山人心悯,欲有以恤之,箧中更无馀金。皋亭请曰:“孙无缯衣,自足以御寒,孰与无食而为饿莩也?”山人大喜,即以白金赠之。[16]
陈兆仑总角之年就心存孝悌友善:“(陈兆仑)六岁,秦太夫人[17]钟爱特甚,常携侍左右,随寝。食分甘恒倍诸姊弟,先生辄泣。旁人误会,意又附益之,则愈泣。大母廉知之,每次必均,始欢然共食。盖孝友出自天性云。”[18]弱冠后更为人敦厚谦和,超然世外,有山泽谢安之态,“星斋先生成进士后,重入宏词,洊等卿寺侍直,上书房兼尹京兆。而意致萧散,寝处辄有山泽间仪”。[19] “有善无恶,和易近人……有乐道人善之风。”[20]初任福建即用知县,后因才学卓著,逐渐擢升,“雍正八年进士……举博学鸿词,诣京师试,授内阁中书……乾隆元年,廷试二等,授检讨。十七年,上御经筵,以撰进讲义称旨,擢左中允。御试翰詹各官,复擢侍讲学士。再迁顺天府府尹。……二十一年,迁太常寺卿。上谒陵,以同官迎驾失仪,左授太仆寺少卿。再迁太仆寺卿”。[21]陈兆仑为官期间,临灾不乱,治乂一方,“值大水,兆仑心计指画,抚绥安集,无不得所。畿辅役繁,旧设官车疲敝,议佥富户应役,兆仑奏罢之。时方西征,发禁旅,兆仑经画宿顿储蓄,井井有绪,军民晏然”[22],安抚百姓,爱民如子,“(乾隆)十九年甲戌……十一月,擢顺天府府尹。先生以辇毂重地,五方杂处,吏胥多因缘为奸。遇事悉心,厘剔慎行。爱民,未尝稍事笞责”[23],深得同僚盛赞。“先生为京兆,廉静爱民,事无巨细,必与制府和衷共济。方公宜田常语人曰:‘陈公与仆交好有素,但知其文学优长,不料吏治若此。读书人不可轻量信哉!’”[24]因而能在宦海中身居要职,“以进士举乾隆丙辰鸿博,入翰林,官太仆卿”[25]。不仅如此,在文学上,陈兆仑才学广博,“前世为文昌宫中人,没后,仍归桂宫”[26],故素有“文昌宫中人”[27]之美誉。陈兆仑曾主持《续文献通考》的编撰,“擢太仆寺卿;九月,充《续文献通考》馆总裁。先生由纂修总领书局”[28]。其博闻强识,由此可知。陈文述曾作《紫竹山房咏家句山先生》,咏其文学成就:
家住城西近翠寰,早年坛坫重湖山。
大科声望华林贵,小学津梁弟子娴。
紫箨春深香冉冉,碧筠日暮影斑斑。
一编曾校宗英集,仙苑琳琅在世间。[29]
陈兆仑著有《紫竹山房文集》《紫竹山房诗集》《宗英集》(付梓未果),陈文述曾为陈兆仑诗文集做过校勘,“一编曾校宗英集,仙苑琳琅在世间”之句有注“先生诗文集,余曾校一过,议另付梓,未果”[30],故知陈兆仑之文气与博识:早年在文坛就负有盛名,科举中进士后更是名声大噪,后作有诗文集,广传世间。正如陈文述诗中所言,“小学津梁弟子娴”,陈兆仑26岁于家中紫竹山房授徒,并与当时文士结交唱和,“从游者周让谷、沈雨斋、沈厚田、李次金,皆一时能文之士”[31]。
从经历来看,陈兆仑的诗教是传统的“温柔敦厚”,“精六书之学,尤长经义,于《易》《书》《礼》均有论述。为诗文谵泊清远”。[32]因此,陈端生的诗才有家学渊源,受其祖父影响颇深,以至于陈寅恪在《论〈再生缘〉》中认为,陈端生《再生缘》文词韵律在杜甫之上,“《再生缘》之文,则在吾国自是长篇七言排律之佳诗”。[33]唐代元稹(字微之)认为杜甫诗歌的艺术成就与文词声韵的运用在李白之上,陈寅恪在此基础上认为陈端生远超杜甫:“弹词之作品颇多,鄙意《再生缘》之文最佳。微之所谓‘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属对律切’,实足当之无愧。而文词累数十百万言,则较‘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者,更不可同年而语矣。”[34]然而,陈兆仑并非思想迂腐、因循守旧之人,其在《紫竹山房文集》之《才女说》中,提出与世间所论“女子不可以才名,凡有才名者,往往福薄”[35]相左的主张,即“女教莫诗为近,才也而德即寓焉矣”[36]的德才兼备的女性观。一方面,引经据典,指出“才福不相妨”:“福本不易得,亦不易全。古来薄福之女,奚啻千万亿而知名者代不过数人,则正以其才之不可没故也。……《风》《诗》所载,如古后夫人之作无论矣。自汉以下,如曹大家之文、卫夫人之书,至为名士低头、宫娥受学,可谓薄福乎?”[37]另一方面,论述女子才德兼备对家庭有重要影响:“妇职余闲,流览填素,讽习篇章,因以多识故典,大启性灵,则于治家、相夫、课子,皆非无助。”[38]可见,在祖父言传身教影响下成长起来的陈端生,能够写成与一般才子佳人有别的《再生缘》,并以孟丽君、卫咏娥等女扮男装、女相巾帼等为凡夫俗子未料之情节,注入弹词之中,令陈寅恪直呼“《再生缘》实弹词体中空前之作,而陈端生亦当日无数女性中思想最超越之人也”[39]是不足为奇的。
陈兆仑育有三子,即玉万、玉敦、玉成。“玉万乾隆庚午举人,娶吴氏,妾林氏;玉敦同榜举人,内阁中书,见任同知登州府事,娶汪氏,妾施氏;玉成病废,殁。皆兆仑生。”[40]其中,陈玉敦为陈端生父。陈玉敦,雍正四年(1726)丙午三月生人,“(陈兆仑)二十七岁授徒于家,三月初十日次子玉敦生”[41],“乾隆九年甲子,(陈兆仑)四十五岁,应同年绍兴太守周少白之聘,主讲蕺山书院,挈两子玉万、玉敦,汪甥,随往读书”[42]。“(乾隆)十九年甲戌……六月次子(玉敦)考取内阁中书,人称‘中书世家’”[43],后历任登州府事、江南江宁府督粮水利同知[44]。陈端生未出阁时便随父于京畿、登州、江南等地宦游读书[45],虽旅途辛苦[46],却能眼界大开,感慨人世[47]。《再生缘》中数卷就是在这期间完成的:始作于乾隆三十三年的卷一至卷八,都是在北京外廊营所作,[48]乾隆三十四年秋,陈端生随父陈玉敦由北京赴山东登州上任,其卷九至卷十四便作于此间,即山东登州、莱芜等州府;卷十五至卷十六则创作并修改于自山东登州返回杭州的途中。这览书阅世的经历,对于陈端生撰写《再生缘》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将亲身感受到的异于京都的山东沿海地区的风光与风物写入《再生缘》开篇,乐此不疲地记录下来,与读者分享:“孟冬初一已秋残,海上风高万木寒。”[49]“海上风光异帝京,孟冬天气似初春。寒花尚着疏疏雨,落霞还遮淡淡阴。”[50]
陈端生的生母汪氏,是又一位对于陈端生的成长与写作有着重要影响之人。汪氏出身官宦书香之家,亦是知书明理之人。汪氏世家原籍安徽休宁,后迁桐乡,复改籍秀水。[51]汪氏父,也就是陈端生的外祖父,汪上堉,字绮岩,号谢谷,在朝身居要职,官刑部员外郎,调户部山东司,擢刑部河南司郎,官至云南大理府知府。[52]汪氏母,即陈端生的外祖母,是祝翼权的孙女。祝翼权是康熙十二年癸丑进士,福建晋江知县,官至工部员外郎,著有《了园诗存》《果思堂文集》[53]。陈端生的多位亲属为“秀水派”重要诗人。因此,无论是父辈家族还是母辈家族,均是书香官宦之家——生长在如此环境中的陈端生,其学识与眼界是不言而喻的。
汪氏是位温柔耐心的慈母,陈长生在《忆登州官署》中,勾勒出儿时印象中母亲的温存:
髫年何处认芳闺?回首蓬莱梦已迷。
海气凉侵衣袂润,岛云浓压画楼低。
花间泻露红犹渍,镜里梳鬟绿未齐。
镇日牵衣随阿母,幽吟只在曲廊西。[54]
整日里,作为母亲的“小跟班”,依恋着母亲,但母亲也没有厌烦,而是常常在曲廊下吟曲诵韵——在幼时,母亲汪氏便常指导她们姊妹读书识字。陈长生《敬呈太夫人敬和原韵》(其二)回忆母亲辅女课书的场景:
城南天尺五,两载此幽居。
因饱大官馔,常怀阿母车。
马肥支俸后,钱富典裘余。
不敢忘慈训,贫留课子书。[55]
而这样的场景,直到母亲去世,身为人妇的陈端生也记忆犹新:夜雨中,烛光清微,母亲汪氏耐心辅导教授她们姊妹诗歌文章,温馨之境,历历在目[56]。慈母对于陈端生的影响之深,就连创作《再生缘》过程中,娘亲的身影也依稀可见:“慈母解颐频指教,痴儿说梦更缠绵。”[57]甚至搁置女红,笔耕不辍,只为博得母亲的欢愉:“已废女工徒岁月,因随母性学痴愚。……原知此事终无益,也不过,暂博慈亲笑口开。”[58]但不幸的是,汪氏自乾隆三十五年(1770)暮春之后身体羸恙,患病加剧,因此陈端生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清净书窗无别事,闲吟逸韵续残篇”[59]了,心情忧伤,“自从憔悴萱堂后,遂使芸缃彩笔捐”[60],《再生缘》的写作搁置不前。同年七月汪氏病逝,陈端生更是不能续写前缘了。直至乾隆四十九年甲辰仲春,陈端生以悲楚之声,仰天长问“搔首呼天欲问天,问天天道可能还?”[61]才着笔续写第十七卷,然而这距离前十六卷,已是“悠悠十二年来事”[62]。可想而知,汪氏的去世对于陈端生而言,是刻骨的悲痛,是致命的影响!
除了上述陈端生的祖父陈兆仑、父亲陈玉敦与母亲汪氏对于陈端生的成长与文学的影响,其妹陈长生可谓陈端生的心灵慰藉之人。与其姊多才比肩,出生于乾隆十九年(1754)的陈长生(又作“嫦笙”)亦是博学多知的才女。她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嫁给湖北布政使叶佩荪之子叶绍楏,叶绍楏字琴柯,浙江归安人,“乾隆五十八年进士,今官监察御史”[63],“乾隆五十年由举人于四库馆议叙,授内阁中书”[64],最终,“上以叶绍楏年老多病,人亦转弱,不胜外任,令以六部员外郎用……赏侍郎衔,派守护。昌陵道光元年卒”[65]。叶氏族人多为宦为士,尤负诗名,“归安叶氏一门,诗词之盛,实乾嘉之冠也”[66]。陈长生著有诗集《绘声阁初稿》《绘声阁续稿》。在陈长生诗集中,多有诸如《蝶》《蝉》《蜂》《萤》《咏猫》《夏日即景》等生活中细微之处的写作,可以深切感受到陈长生是位细腻清纯、热爱生活的女子,同时又有着如其姊一般驰骋山川的性格,其《大风阻江侍太夫人登燕子矶作歌》可见一斑:
大江远合湘汉流,奔腾直注天南州。
片帆顺下四千里,到此拟作金陵游。
飙风昨夜卷地起,顷刻簸掷千斛舟。
排空浊浪晚益急,顿觉大地如轻沤。
颇思揽胜镇惊魄,危矶绝顶开双眸。
沧波浩荡走东海,吴楚一气随沉浮。
况复金陵古天堑,战争几历诸王侯。
永嘉南渡事已远,六朝宫阙沉荒州。
二千余年一俯仰,凭吊空使行人愁。
何如此水阅古今,寒流汩汩无时休。
我收奇景入襟袖,苦乏健笔工雕锼。
归来暖洒奉阿母,临风拟作巴人讴。[67]
凭古度今,感日月之悠悠;观山临川,收沧海之一粟。虽作阳春之和,却谦巴人之为。
端生、长生姊妹,幼时一起相伴读书,嬉戏玩耍,即使陈端生乾隆三十四年随父至登州赴任宦游,妹陈长生也与之相伴。在陈长生《绘声阁初稿》中有《登州蓬莱阁观海二首恭和家大人韵》(其二):
地到青齐尽,开轩一望平。
烟光迷眼岛,海气入高城。
蜃幻三千界,鹏飞九万程。
闺中愧蠡测,对此足平生。[68]
与陈端生“停彩笔,掩文房,略作消停再续长。海气蒸风东亦雨,山岚晴雪晓和霜”有着同样体悟异地风光的好奇与为海之磅礴所震撼的快感。即使数年之后,人至中年的陈长生,在《忆登州官署》中依旧怀念在登州的时光:“髫年何处认芳闺?回首蓬莱梦已迷。海气凉侵衣袂润,岛云浓压画楼低。”[69]
即使姊妹二人身处异地,陈长生也是时刻思念着陈端生。在《绘声阁初稿》和《绘声阁续稿》中存有多首惜别怀姊之作,如《将返吴兴呈春田家姊并留赠嗣征夫人》(其二)中有“自怜姊妹离群久,近别而今亦改容”[70],相思久别的姐姐,致使自己愁楚易容;《忆扬州官署》中有“花下琴书供索句,樽前姊妹惜离群。最怜病骨惊寒早,闲倚西窗看夕曛”[71]。其中,难载思念之愁的诗作当属《寄怀春田家姊》:
寒砧声急奈秋何,绿鬓年华草草过。
惜别每嗟人异雁,重复应待水如螺。
白莲桥畔西风冷,红蓼滩前夕照多。
太息近来清兴减,祇开病眼诵维摩。[72]
秋寒捣衣之声都难抵思姊之凄冷,不觉间,已是人近黄花。彼此的分别不似飞雁水螺,能有重逢之时。白莲桥畔、红蓼滩前徘徊着从前的身影,而今却只剩夕阳的余晖——现在也只能借佛经拂去怀姊之忧了。
陈长生的陪伴终乎陈端生一生,陈端生去后,陈长生难以走出丧姊之悲,痛作《哭春田大姊》以哀悼陈端生。当见到陈端生遗子,陈长生便联想到九泉之下的至亲姐姐,作《喜蓉洲甥至京有怀亡姊感赋》,可见端生长生姊妹之情刻骨铭心:
轻装匹马试游燕,话到乡关倍黯然。
忆尔垂髫如昨日,感余薄鬓已中年。
辛勤负笈经千里,检点缝衣痛九泉。
莫向天涯悲旅况,三余努力课陈编。[73]
与陈端生儿时的种种相伴,历历在目,宛如昨日。同时,见甥移情,将这份感情寄托在端生遗子身上,辅佑功课,关心备至。即使是陈端生病逝后多年,陈长生已随夫赴滇南任云南学政[74],看到云南雪中怒放的梅花,仍遥思亡姊,作《盆梅盛开偶成》(其二):
旅迹天涯感雪泥,故园姊妹惜分携。
今朝结得红闺伴,道是孤山处士妻。[75]
忆起家乡故园中,姊妹亦群亦别,如示在目。如今却天人永隔,只得效仿宋人林逋梅妻鹤子,自己结红梅为伴——殁了姐姐的陈长生内心孤楚,甚至字里行间渗透着不再恋世,索性隐逸而去之思——如此姊妹情深,非言语可表!
因此,综上而言,陈端生之所以创作出神龙般的《再生缘》,与其成长环境与家族影响分不开:自幼生长在世代官宦之家,祖父陈兆仑的言传身教、少时随父陈玉敦宦游、其母汪氏秉烛解惑、其妹陈长生闺闱相伴——年轻的陈端生度过了闲适悠暇的闺阁时光。
二 陈端生与其夫
乾隆三十八年(1773)是陈端生人生中重要的时间:她出嫁了。所嫁之人,范菼,字秋塘——学界至今尚未对此有统一的认识,如陈寅恪在《论〈再生缘〉》中,认为浙江秀水范璨之子范菼疑似陈端生之夫;[76]郭沫若《再谈〈再生缘〉的作者陈端生》中,认为范菼与范秋塘实为一人,即陈端生之夫,浙江会稽人;[77]杨镰在《流浪的诗人》中,认为陈端生之夫为范菼,然范菼与范秋塘实非一人;[78]史国强在《〈再生缘〉与范秋塘》中,认为范菼与范秋塘实为二人,其中,陈端生之夫为吴门人范菼。[79]笔者则赞同郭沫若的论断,即陈端生嫁与浙江会稽人范菼(字秋塘)。
婚后的陈端生,夫家待她很好,相处和睦,“幸赖翁姑怜弱质,更忻夫婿是儒冠”[80],并且与夫范菼,琴瑟和鸣,剪窗唱和,“挑灯伴读茶声沸,刻竹催诗笑语联”[81]。不久,他们便迎来了弄瓦之喜,“锦瑟喜同心好合,明珠早向掌中悬”[82]。数年后,又育有一子蓉洲。然而,好景不长,因一场科场舞弊案,最终夫妻二人生离死别。
大清《刑部提本》案卷记载了范菼乾隆四十五年(1780)的科场舞弊案的经过:
该臣等会看得陈七因本年乡试,欲充誊录入场,随想代人传递文字,可索重谢。六月内,因找见素识之孙三、王五,询知孙三本年现充场内灯笼夫,王五现充场内饭头。……监生范菼,亦欲觅人代倩。……范菼托刘四先交银十五两,陈七只给华振声银十两,许以中后谢银一百二十两,另给刘四银四十两。……陈七与各人俱在场议定:华振声系顶冒安徽监生方大中名字入场,又代范菼作文。……嗣陈七复见孙三、王五,各给银七两五钱;言定在场内传递文字。陈七又恐孙三、王五与范菼等素未熟识,恐场中传递错误,当令范菼等于衣襟上各挂小红包为记,令孙三、王五暗中认识,记明伊等所坐号舍,以便传递。入场后……其华振声……所作各卷,系王五潜往接收,转交孙三怀藏。于初九日夜四更时,正在找寻范菼等号口交递,当被查获。[83]
范菼为博取功名,托刘四、陈七二人,为己寻人代考,并贿以刘、陈二人银两,同时许诺事成中第后,另付酬款。陈七找到华振声为范菼代考,之后,托考场内的饭头王五与灯笼夫孙三进行接收、传递。王、孙二人寻范菼交递时,被当场查获。初判范菼发往乌鲁木齐,后改发配伊犁。“乾隆四十五年九月初九日,奉旨:刑部审讯乡场传递文字之誊录陈七等一案……范菼发往乌鲁木齐……此等科场传递积弊,闻之已久,但总未经发觉,故未深究。今陈七等既经拿获,若不力为整顿,使知惩儆,则舞弊营私,将何底止?……范炎[84]……一并发往伊犁,给种地兵丁为奴。”[85]陈端生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继续执笔作《再生缘》卷十七开篇时,写下了此事:“亨衢顺境殊安乐,利锁名缰却挂牵。一曲惊弦弦顿绝,半轮破镜镜难圆。失群征雁斜阳外,羁旅愁人绝塞边。从此心伤魂杳渺,年来肠断意犹煎。”[86]范菼在乾隆四十九年时依旧于伊犁服刑。
范菼的刑罚之所以从重,一方面是由于范菼所参加的此次乡试是乾隆四十五年的恩科,因乾隆帝七秩大庆而举行,朝野上下尤为重视;另一方面,在此之前并无乡试舞弊案的发生。因此,范菼科场舞弊案的消极影响也是深远的,以致陈文述作《绘影阁咏家□□》时只字不提陈端生,避讳范菼案;陈长生在乾隆五十三年(1788),范菼发配伊犁八年之后,作《呈春田家姊》也只字不提此事,讳莫如深。
清仁宗因乾隆帝让位而在嘉庆元年(1796)正月戊申朔颁诏天下:“各省军流人犯,查明到配三年,实在安静守法,及年逾七十者,释放回籍。”[87]已发配伊犁十六载的范菼,在这一年得以释放回家。翘首盼君归的陈端生曾言:“婿不归,此书无完结之日也。”[88]然而,造化弄人:待到夫婿范菼归来时,她已是气息奄奄了。其妹陈长生《哭春田大姊》(其二)记录下当时的情景:
素食频年礼辟支,玉关人返鬓先丝。
可堪宝镜重圆日,已是瑶钗欲折时。
机畔尚余新织素,箧中应贮旧吟诗?
河干分袂成千古,泪洒西风酒一卮。[89]
终日素食,加之独自抚育子嗣,思夫憔悴[90],常年如此,身体羸弱,可想而知。虽是等到了夫君“玉关人返”,阔别十六载的夫妇得以“宝镜重圆”,但已是“瑶钗欲折”了。
嘉庆元年秋后,陈端生撒手人寰,终年四十五岁。
三 陈端生与《再生缘》
据陈寅恪考证,乾隆三十三年(1768),尚处于摽梅之年的陈端生在北京开始写作《再生缘》,直至乾隆三十五年(1770)前后完成《再生缘》前十六卷的创作[91],可谓笔不停辍,文不加点。之后,母亲汪氏的病故、祖父陈兆仑的去世、与范菼成亲、夫范菼因科考舞弊案发配伊犁等一连串人生起伏,致使陈端生辍笔数年后,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完成《再生缘》第十七卷的写作,然而,书未终而人去时非:“《再生缘》,接续前书《玉钏缘》。业已词登十七卷,未曾了结这前缘。既续前缘缘未了,空题名目‘再生缘’。……有感《再生缘》者作,半途而废了生前。”[92]
《再生缘》不仅是陈端生闺中的闲来之笔,更是镌刻着陈端生生命的史诗,正如陈寅恪在读完《再生缘》之后不禁慨叹,感赋二律(其一):
地变天荒总未知,独听凤纸写相思。
高楼秋夜灯前泪,异代春闺梦里词。
绝世才华偏命薄,戍边离恨更归迟。
文章我自甘沦落,不觅封侯但觅诗。[93]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94]——对于陈端生的人生经历而言,如果说这句经典台词是最好的诠释,那么,《再生缘》便是她生命的诉说。待字闺中的陈端生,充满了少女的遐想,“静坐芸窗忆旧时,每寻闲绪写新词”[95],她读完《玉钏缘》,却意犹未尽,因为作品的结局——谢玉辉在曹燕娘的挑拨下,怀疑郑如昭与人有私,虽后来昭雪,但最终谢郑并没有如夫妻般白头偕老——并没有满足她的期待视野,于是才有了陈端生“知音未尽观书兴,再续前缘共玩之”[96],希望经过她的“纵横彩笔挥浓墨,点缀幽情出巧思”[97],使谢郑二人再续前缘[98],捐弃前嫌,实现今生的再生缘[99]。少女对于爱情与婚姻总是充满美好的幻想,此时的陈端生也不例外。尚未婚嫁的陈端生有着闲适惬意的闺秀生活,在《再生缘》每卷的首末,几乎都会记录下自己的春闺时光:新春吐绿,“新雨过时花气好,晓风来处树阴偏。长昼静,小庭闲,双燕窥人暖卷帘。檐草春生青浅浅,瓶花吐艳媚娟娟”[100];初夏微熏,“榴花照日红似火,衅叶翻阶绿未凋。旭日当天棚已蔽,熏风入座扇初摇”[101];晚秋风疾,“转眼中秋月已残,金风争似朔风寒。落花衰草埋山径,疏竹高槐映石栏”[102];仲冬凛冽,“仲冬天气已严寒,猎猎西风万木残。一片夕阳笼暮树,满阶残叶绕疏帘”[103]。即使随父宦游,也要触景生情,透过奇异的风景感慨人生,[104]——此时,读者似乎看到了一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姑娘的可爱。
作为女儿,陈端生孝母的同时,有着娇儿的机灵。十七岁的陈端生仅仅用两载光阴,便完成十六卷近百万字的鸿篇巨制,而这源源不竭的动力,一方面来自愿同闺秀产生共鸣,“不愿付刊经俗眼,惟将存稿见闺仪”[105],与知音神游;但更重要的则是孝母娱萱[106],哪怕荒废女红,也要满足酷爱弹词的母亲的阅读期待,博得母亲欢愉:“原知此事终无益,也不过,暂博慈亲笑口开。”[107]因此,当时不更世事的陈端生所作《再生缘》前十六卷,语调明丽鲜活,畅快跳跃,充满着少女的活泼气息和对生活的热爱与眷恋。
然而,在经历了母亲汪氏病故、祖父陈兆仑去世、出嫁后夫婿因科考舞弊案发配伊犁等人生重大转折后,陈端生执笔再续《再生缘》第十七卷时,已褪去欢快明朗的文风,附着上生命的激越声调,情感的愤懑与无奈,直转而下地奔向有似杜甫的沉郁顿挫去了。开篇便仰首问天,在尝尽人世间酸苦之后,追念过往,渴望穿越到曾经的时光,遇见最初的闺中少女,可见陈端生当时的处境并不尽如人意,汪氏的逝世是陈端生不能触碰的痛。之后嫁与范家,生活稍见欢愉,同婆家相处和谐,夫妻恩爱,生育儿女,但好景不长,范夫发配伊犁,人各一方。陈端生在自叙的同时,不时将《再生缘》的情节穿插其中[108],借书中人物以自况:“悠悠十二年来事,尽在明堂一醉间。”[109]所谓“悠悠十二年来事”,据陈寅恪考证,是由乾隆三十六年辛卯(1771)后一年算起,至乾隆四十八年癸卯(1783)止:陈端生在辛卯年自登州返杭州途中,于《再生缘》十六卷稿本略有修改,“归棹夷犹翻断简,深闺闲暇复重编”[110]。看似“明堂一醉间”,又何尝不是陈端生悠悠数载、人生如梦的“一醉间”呢?
结语
“《再生缘》一书,在弹词体中,所以独胜者,实由于端生之自由活泼思想”[111],陈寅恪将《再生缘》之所以“独胜”弹词之林,归因于作者陈端生的自由思想。然而,在“自由思想”之作的背后却是陈端生生命的书写——“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事也。”[112]陈端生虽已远去仙游,但对其家族与经历的考探使我们能够在《再生缘》中看到陈端生的“再生”。
(责任编辑:车振华)
[1]陈文静,女,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领域:说唱文学史与中国古代叙事文学研究。
[2]转引自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第86页。
[3]余英时:《现代危机与思想人物》,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第348页。
[4]《清代诗文集汇编》编纂委员会编《清代诗文集汇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第293册,第233页。
[5]北京图书馆编《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9,第97册,第187页。
[6]清人毛庆善《湖海诗人小传》载,陈文述字云伯,钱塘人,嘉庆五年举人。
[7](清)陈文述:《西泠闺咏》,道光丁亥汉皋青鸾阁原镌,光绪丁亥西泠翠螺阁重梓,卷十五,第10叶。
[8]按:今佚。
[9]《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232页。
[10]《清代诗文集汇编》,第504册,第655页。
[11]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中华书局,2015,第4册,第1920页。
[12]《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233页。
[13]《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187页。
[14]《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187页。
[15](清)梁恭辰:《北东园笔录》,上海进步书局,1921,卷二,第7页。
[16](清)徐珂:《清稗类钞》,中华书局,1986,第2654页。
[17]按:陈兆仑祖母。
[18]《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189页。
[19](清)毛庆善编《湖海诗人小传》,台北明文书局,1985,第498页。按:此处用典,出自《世说新语》第十四门《容止》第36则——谢车骑道谢公:“游肆复无乃高唱,但恭坐捻鼻顾睐,便自有寝处山泽间仪。”
[20](清)梁恭辰:《北东园笔录》,上海进步书局,1921,卷二,第7页。
[21]赵尔巽主编《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第10517页。
[22]赵尔巽主编《清史稿》,第10517页。
[23]《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233页。
[24]《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237页。
[25](清)陈文述:《西泠仙咏》,光绪壬午端阳西泠丁氏翠螺仙馆椠,卷二,第31叶。
[26](清)陈文述:《西泠仙咏》,卷二,第31叶。
[27]袁枚《新斋谐》、陈文述《西泠仙咏》、梁恭辰《北东园笔录》皆有此说。
[28]《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232页。
[29](清)陈文述:《西泠仙咏》,卷二,第31叶。
[30](清)陈文述:《西泠仙咏》,卷二,第31叶。
[31]《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199页。
[32]赵尔巽主编《清史稿》,第10517页。
[33]陈寅恪:《寒柳堂集》,《陈寅恪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第71页。
[34]陈寅恪:《寒柳堂集》,第71页。
[35]《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91页。
[36]《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91页。
[37]《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91页。
[38]《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91页。
[39]陈寅恪:《寒柳堂集》,第63页。
[40]《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234页。
[41]《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201页。
[42]《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219页。
[43]《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第97册,第233页。
[44]嘉兴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嘉兴市文物局编,龚肇智撰《嘉兴明清望族疏证》,方志出版社,2011,下卷第758页。
[45]“停毫一月功夫废,又值随亲作远游。家父近将司马任,束装迢递下盈州。”(清)陈端生:《再生缘》,中州书画社,1982,第431页。
[46]“行船人杂仍无续,起岸匆匆出德州。陆道艰难身转乏,官程跋涉笔何搜。”(清)陈端生:《再生缘》,第431页。
[47]“这正是光阴如骏马加鞭,人事似落花流水。”(清)陈端生:《再生缘》,第431页。
[48]这位江南女子将在京城的耳濡目染注入创作当中,不觉间,虚实相继,为弹词小说注入鲜活之气,字里行间散发着浓郁的地方味道:“角黍包来时样小,年糕煎得色微黄。”(《再生缘》,第561页。)而胡同地名的真实书写,又仿佛穿梭在京兆帝都之中:“话说皇甫家忠孝王的府弟,造于外廊营内,阮京兆大人的私衙却在烂面胡同。这边迎亲的花轿转来,正从米市胡同孟家龙图相国的衙门前经过。”(《再生缘》,第528页。)
[49](清)陈端生:《再生缘》,第553页。
[50](清)陈端生:《再生缘》,第615页。
[51]《嘉兴明清望族疏证》,下卷,第749页。
[52]《嘉兴明清望族疏证》,下卷,第750页。
[53]《嘉兴明清望族疏证》,下卷,第752页。
[54]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5页。
[55]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1页。
[56]“姊妹联床听夜雨,椿萱分韵课诗篇。”(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57](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58](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57页。
[59](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58页。
[60](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61](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62](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63](清)毛庆善编《湖海诗人小传》,台北明文书局,1985,第737页。
[64](清)李桓辑《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台北明文书局,1985,第867页。
[65](清)李桓辑《国朝耆献类征初编》,第871页。
[66]梁乙真:《清代妇女文学史》,中华书局,1932,第123页。
[67]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0页。
[68]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01页。
[69]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5页。
[70]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4页。
[71]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5页。
[72]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14页。
[73]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21页。
[74]“嘉庆……六年五月,(叶绍楏)充云南乡试正考官;八月,命提督云南学政。”(清)李桓辑《国朝耆献类征初编》,第868页。
[75]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22页。
[76]具体可参见陈寅恪《寒柳堂集》。
[77]具体可参见郭沫若《郭沫若古典文学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78]具体可参见《文学遗产》2000年第5期。
[79]具体可参见《文献》(双月刊)2018年第4期。
[80](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81](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82](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83]转引自郭沫若《郭沫若古典文学论文集》,第942-943页。
[84]按:即范菼。
[85]出自《上谕档》,转引自《郭沫若古典文学论文集》,第941页。
[86](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87]转引自《郭沫若古典文学论文集》,第948页。
[88](清)陈文述:《西泠闺咏》,卷十五,第10叶。
[89]李雷主编《清代闺阁诗集萃编》,第4册,第1920页。
[90]“未酬夫子情难已,强抚双儿志自坚。日坐愁城凝血泪,神飞万里阻风烟。”(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91]“端生自谓前此写成十六卷,起于乾隆三十三年秋晚,讫于三十五年春暮,首尾三年,书夜不辍。”陈寅恪:《寒柳堂集》,第61页。
[92](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151页。
[93]陈寅恪:《寒柳堂集》,第86页。
[94]〔美〕罗伯特·泽米吉斯:电影作品《阿甘正传》,派拉蒙影业,1994。译文大意为,“生活就像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下一块是何味道”,比喻人生无常。
[95](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页。
[96](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页。
[97](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页。
[98]“才子佳人成伉俪,多应前世有盟缘。若非两意相关切,便是同心契爱全。”“或为参差难遂愿,故而今生又牵连。”(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页。
[99]“如其美恶无嫌忌,安得还偕再生缘。”(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页。
[100](清)陈端生:《再生缘》,第265页。
[101](清)陈端生:《再生缘》,第375页。
[102](清)陈端生:《再生缘》,第431页。
[103](清)陈端生:《再生缘》,第53页。
[104]“海上风高惊短梦,山东地暖异长安。红梅半绽和霜滴,翠竹微凋带露寒。”“这正是光阴如骏马加鞭,人事似落花流水。”(清)陈端生:《再生缘》,第431页。
[105](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06页。
[106]“已废女工徒岁月,因随母性学痴愚”,“高人不厌犹青目,敢惜余工未即调。”(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06、375页。
[107](清)陈端生:《再生缘》,第157页。
[108]“皇甫少华谐伉俪,明堂郦相毕姻缘。”(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109](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110](清)陈端生:《再生缘》,第924页。
[111]陈寅恪:《寒柳堂集》,第73页。
[112]朱熹:《孟子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8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