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山門人
直講石徂徠先生介
石介,字守道,奉符人。第進士,歷鄆州,南京推官,篤學有志尚,樂善疾惡,喜聲名,遇事奮然敢為。以論赦書,罷為鎮南掌書記。代父丙遠官,為嘉州軍事判官。丁父母艱,垢面跣足,躬耕徂徠山下,葬不葬者七十喪。以《易》教授其徒,魯人稱徂徠先生。入為國子監直講、太子中允、直集賢院,學者從之甚眾。常患文章之弊,佛、老為蠹,著《怪說》三篇及《中國論》,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為。又著《唐鑑》,以戒姦臣、宦官、宮女,指切當時,無所忌諱。慶曆三年,吕夷簡罷相,夏竦罷樞密使,而杜公衍、章公得象、晏公殊、賈公昌朝、范公仲淹、富公弼、韓公琦同時執政,歐陽公脩、余公靖、王公素、蔡公襄并為諫官。先生喜曰:「此盛事也!」乃作《慶曆聖德詩》,略曰:「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脫。」眾賢指杜等,大奸斥竦也。泰山見之曰:「子禍始此矣!」先生不自安,求出,判濮州。未赴,卒于家,年四十一。會孔直溫謀畔,搜其家,得先生書。夏竦欲因以修報復,且中傷杜公等,因言介詐死,北走契丹,請發棺以驗。詔下,時杜公在兖,以語官屬,龔鼎臣願以闔族保介必死。提點刑獄吕居簡亦曰:「介果走,孥戮非酷。不然,國家無故剖人冢墓,何以示後世?且介死必有親屬門生會葬,苟召問無異,亦足應詔。」于是眾數百同保,乃免斲棺。子弟羈管他州,亦得還。先生家故貧,妻子不免凍餒,富、韓二公共買田以贍養之。有《徂徠集》行于世。
守道為舉子時,寓學于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王瀆聞其窮約,因會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者,亦介之願也。但日饗之則可,若止一餐,則明日無繼。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當賜。」便以食還,王咨重之。(《倦遊錄》)
景祐二年,錄五代及諸國後。時辟先生御史臺主簿,未至,論不當求諸偽國後,坐罷。歐陽文忠貽書責杜祁公曰:「主簿于臺中非言事官。介足未履臺門之閾,已用言事罷,可謂正直剛明,不畏避矣。度介之才不止為主簿,直可為御史也。介斥而他舉,亦必擇賢。賢者固好辯。如此,必得愚暗懦默者而止。」杜不能用。
歐陽公誌其墓曰:先生非隱者也,其仕嘗位于朝矣。魯之人不稱其官而稱其德,以為徂徠魯之望,先生魯人之所尊,故因其所居之山以配其有德之稱,曰徂徠先生。其遇事發憤,作為文章,極陳古今治亂成敗,以指切當世。賢愚善惡,是是非非,無所諱忌。世俗頗駭其言,由是謗議喧然。而小人尤嫉惡之,相與出力,必擠之死。先生安然,不惑不變,曰:「吾道固如是。吾勇過孟軻矣!」
《吕氏家塾記》曰:天聖以來,穆伯長、尹師魯、蘇子美、歐陽永叔始創為古文,以變西崑體,學者翕然從之。其有為揚、劉體者,守道尤嫉之,以為孔門之大害,作《怪說》三篇以排佛、老及楊億。于是新進後學,不敢為揚、劉體,亦不敢談佛、老。
杜默曰:「夏英公因《慶曆詩》之斥己,恨先生刺骨。因先生有奏記富文忠公,責以行伊、周之事,欲因是以傾文忠及范文正等,乃使女奴陰習先生成書,改伊、周為伊、霍,又偽作先生為富撰廢立詔草,飛語上聞。富、范大懼,適聞契丹伐夏,遂請行邊。既得命,過鄭州,見吕公夷簡。吕公問何事遽出,范對以經略兩路,事畢即還。吕曰:『君此行正蹈危機,豈得復入?若欲經制西事,莫若在朝為便。范公愕然。』八月,以富公為河北宣撫使。富、范既去朝,攻者益急,帝心不能無疑矣。先生亦不自安,乃請外,得濮州通判。」
李端叔《姑溪集》曰:初,夏竦在樞府,深怨石介之譏己,必欲報之。滁州狂人孔直溫謀反伏誅,搜其家,得石介書。時介已死,竦為宣徽南院使,言介詐死,乃富弼遣介結契丹起兵,期以一路兵為內應,請發介棺驗之。詔下兖州。時知兖者為杜衍,語僚屬,莫敢答。掌書記龔鼎臣願以闔族保介必死。提刑吕居簡亦言無故發棺,何以示後,具狀上之,始獲免。
孫氏《鴻慶居士集》曰:夏竦既讒先生于仁宗,謂介不死,北走契丹。幸吕居簡為京東轉運使,具狀保于中使,仁宗始悟竦之譖。及竦之死,仁宗將往澆奠,吳奎言于帝曰:「夏竦多詐,今亦死矣。」仁宗憮然。至其家,澆奠畢,躊躇久之,命大閹去竦面幕而視之。世謂剖棺之與去面幕,其為人主之疑,一也。亦所謂「報應」者邪?
春秋說
稱「人」者貶也而人不必皆貶,微者亦稱人。稱爵者褒也,而爵未必純褒,譏者亦稱爵。繼故不書即位,而桓、宣則書。即位妾母不稱夫人,而成風則稱夫人。失地之君名,而衛侯奔楚則不名。未踰年之君稱子而鄭伯伐許則不稱子。會盟先主會者,而瓦屋之盟則先宋。征伐首主兵者而甗之師則後齊。母弟一也而或稱之以見其惡,或沒之以著其罪。天王一也,或稱天以著其失,或去天以示其非。
《春秋》為無王而作,孰謂隱為賢且讓而始之哉!(以上《總論》,《徂徠石先生文集》,中華書局一九八四年版,第二五六頁。)
子叔姬先書被執,次書來歸,非郯、之比。夫商人弒君自立,又虐其國君之母,天子不能討,諸侯不能伐。季孫行父再如晉,諸侯為是盟于扈,皆無能為而退,徒得單伯之至、子叔姬之歸而已,而興兵以侵魯者未已也。于以見晉霸之不競也,于以見諸侯之有弒君者而莫之討也,于以見齊之橫而魯之弱也。(文十四年,齊人執子叔姬)
翬弒隱公,遂弒子赤。桓公之立,逆女使翬;宣公之立,逆女使遂。斯二人者,在國以為賊,而桓、宣以為忠也。故終桓、宣之世,翬、遂皆稱公子,無異詞。(宣元年,公子遂如齊逆女)
禮有重輕先後之不同。以祭視繹,則祭為重而繹為輕;以繹視卿佐之喪,則繹為輕而卿佐之喪為重。有國者當圖其稱也。(壬午,猶繹,《萬》入去籥)
內取外邑皆曰取,如取郜、取防、取訾婁。外歸魯地皆曰歸。如濟西、龜陰及讙、闡、汶陽田,魯地也,齊人以歸于我,當曰歸,今而曰取者,蓋因晉力而取之也。歸者其意也;取者我也,非其志也。于後齊復事晉,故八年使韓穿來言歸之于齊。然此年齊歸我田書曰取,八年齊取我田乃曰歸者,取之自晉,歸之自晉,以見魯國之命制于晉而已。故雖我田也,而不得偃然有之,其猶寄爾。故齊歸我田書曰「取」,猶若取之于外者;齊取我田書曰「歸」,猶若齊之所有也。(成十年,取汶陽田)
公之此行,內有僑如之患,外不見于霸主,故危而致之。(成二六年,公至自會)
不書「及」,內之也。鄫有國而私屬于魯,魯之私屬鄫也,皆不臣之著也。(襄五年,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
成九年為蒲之會,將以合吳而吳不至,故十五年諸侯之大夫會之于鐘離。前三年悼公盟雞澤,使荀會逆吳子而又不至,故此年使魯先會之于善道。凡此皆往會之也。至秋戚之會,序吳于列而不復殊者,因來會也。凡序吳者,來會我也;殊吳者,往會之也。(襄五年,仲孫蔑、衛孫林父會吳于善道)
日食之變,起于交也。有雖交而不食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日食三十六。有頻交而食者,此年及二十四年,三年之內連月而食者再也。諸儒以為曆無此法,或傳寫之誤。然漢之時亦有頻食者,高帝三年及文帝前三年十月晦、十一月晦是也。天道至遠,不可得而知。後世執推步之術,案交會之度而求之,亦已難矣。(襄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以上見《徂徠石先生文集》,中華書局一九八四年版,第二五六—二五八頁。)
徂徠文集
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萬世常行,不可易之道也。佛、老以妖妄怪誕之教壞亂之,楊億以淫巧浮偽之言破碎之。(《怪說》,見《徂徠石先生文集》,第六三頁。)
慈溪黃氏曰:「徂徠先生學正識卓,闢邪說,衛正道,上繼韓子以達于孟子,真百世之師也。楊億不過文詞浮靡,其害本不至與佛、老等,而亦闢之峻如此,蓋宋興八十年,浮靡之習方開,為所怪也。使先生生乎今之世,見託儒者之名售佛、老之說者,闢之又當何如哉?」
狗當吾戶,貓捕吾鼠,雞知天時,有功于人,食人之食可矣。彼素飧尸祿,將狗貓雞之不若乎!(《責素餐》,見《徂徠石先生文集》,第八九頁。)
天地間必然無有者有三:無神仙,無黃金術,無佛。大凡窮天下而奉之者,一人也。莫貴于一人,天地兩間苟所有者,求之莫不得也。秦始皇求為仙,漢武帝求為黃金,梁武帝求為佛,勤亦至矣,而始皇遠遊死,梁武餓死,漢武鑄黃金不成。吾故知三者之必無也。(《辨惑》,見《徂徠石先生文集》,第九三—九四頁。)
鄭康成注《文王世子》云:「文王以憂勤損壽」之說,大非也。文王享年九十有七,豈為損壽乎?夫憂勤天下者,聖人之心也。安樂一身,匹夫之情也。後世人君皆耽于逸樂,壽命不長,康成之罪也。(《憂勤非損壽論》,見《徂徠石先生文集》,一二一頁。)
辱書謂士熙道言天下人有感應為失,至乃謂:「人自人,天自天,天人不相與。斷然以行乎大中之道,行之則有福,異之則有禍,非有感應也。」夫能行大中之道,則是為善,善降之福,是人以善感天,天以福應善人。不能行大中之道,則是為惡,惡則降之禍,是人以惡感天,天以禍應惡也。此所謂感應者也。而曰非感應,吾所未達也。人亦天,天亦人,天人相去,其間不容髮。但天陰隲下人,不如國家昭昭然設爵賞刑罰以示人善惡。《書》曰:「天工人其代之。」《易》曰:「兼三才而兩之。」文中子曰:「三才之道不相離。」又《乾卦》曰:「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揚雄曰:「天辟乎上,地辟乎下,人辟乎中。」天人果不相與乎?熙道通天地人者,故言人必言天,言天必言人。文中子曰:「《春秋》其以天道終乎!《元經》其以人事終乎!」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故君子備之。言人而遺乎天,言天而遺乎人,未盡天人之道也。(《與范奉禮書》,見《徂徠石先生文集》,第一八三—一八五頁。)
運判劉長民先生牧
劉牧,字先之,號長民,衢之西安人。年十六,舉進士不第,曰:「有司豈枉我哉!」乃買書閉戶治之,及再舉,遂為舉首。調州軍事推官,與州將爭公事,為所擠,幾不免。及後將范文正公至,先生大喜曰:「此吾師也!」遂以為師。文正亦數稱先生,勉以實學,因得從學說于泰山之門。歲終,將舉京官,先生以讓其同官有親而老者,文正歎息,許之曰:「吾不可以不成君之美。」及文正撫河東,舉先生可治劇,于是為兖州觀察推官。改大理寺丞,于知大名府。先是,多盜,先生即用其黨推逐,有發輒得,後遂無為盜者。有詔集其強壯,刺其手為義男,多惶怖不知所為,相率欲亡走。先生諭以詔意,為言利害,皆就刺,欣然曰:「劉君不我欺也。」通判建州。富文忠公以樞密副使使河北,奏掌機宜文字。保州兵士為亂,文忠使撫視,先生自長垣三日抵其城下,定之。會文忠罷去,乃之建州。連丁內外艱。服除,通判廬州。朝廷弛茶榷,使江西議均其稅,奏事得請,人皆便之。除廣南西路轉運判官,修險阨,募丁壯以減戌卒,徙倉便輸,考攝官功次,絕其行賕。居二年,凡利害無不興廢者,乃移荊湖北路。至踰月,卒。家貧無以為喪,自棺槨諸物,皆荊南士人為具。
先生既優于學,復優于才,又為范、富二公所知,一時士大夫爭譽之。先生亦慨然自以為當得意。已而屯邅流落,抑沒于庸人之中。幾老矣,乃稍出為世用,若將以有為也,而即死,掄材者為之悵然。
先生又受《易》學于范諤昌,諤昌本于許堅,堅本于种放,實與康節同所自出。其門人則吳祕、黃黎獻也。祕上其書于朝,黎獻序之,《卦德通論》一卷,《鉤隱圖》三卷,《先儒遺論九事》一卷。
忠宣范堯夫先生純仁
見《安定學案》。
侍講吕原明先生希哲
見《安定學案》。
學士朱先生光庭
朱光庭,字公掞,偃師人。嘉祐二年進士,調萬年簿。文潞公舉應制科,會仁宗升遐,罷試。丁艱。服除,為修武令,改垣曲,以樞密臣薦召對。吕汲公大防守長安,辟簽書判官。司馬文正薦,召為左正言。歷左司諫、右諫議、給事中。出知亳州,復召為給事中。後知潞州,遷集賢院學士。紹聖元年卒,年五十八。先生受學于泰山,告以為學之本,主于忠信,終身力行之。後從二程于洛,聞格物致知為進道之門,正心誠意為入德之方,深信不疑。其為諫官,奮不顧身,以衛師門,遂名洛黨之魁。蓋傑然自拔于流俗者也。
簿萬年,數假邑事,邑人謂之明鏡。
神宗召對,言:「陛下即位以來,更張法度。臣下行之,或非聖意,故有便有不便。誠能去其不便,則天下均被福矣!」
溫公薦為左正言,首以辨大臣忠邪為言,又請天子燕閒與儒臣講習,罷提舉常平官,不散青苗錢,廣儲蓄,備水旱,太學置明師以養人材,論奏無虛日。
太皇太后嘉公正直,諭以朝政闕失,當安心言之,勿畏避。公感知遇,知無不言。時進退大臣,損益政事,密勿啟沃,多見施行。
劉摯罷相守鄆州,公封還麻制,以摯有功大臣,不當無名而去,言者若指臣為朋黨,願被斥而不辭。後鄭雍攻之,出知亳州。
伊川哭之曰:「自予兄弟倡學之初,眾方驚異,君時甚少,獨信不疑。篤學力行,至于沒齒,志不渝于金石,行可質于神明。在邦在家,臨民臨事,造次動靜,一由至誠。上論古人,豈易其比,蹇蹇王臣之節,凜凜循吏之風。謂當大施于時,必得其壽;天胡難忱,遽止于此。七八年間,同志共學之人相繼而逝,(原注:劉質夫、李端伯、吕與叔、范巽之、楊應之相繼而逝也。)今君復往,使予踽踽于世,憂道學之寡助。則予之哭君,豈特交朋之情而已!」
胡文定曰:自熙寧、元祐、靖國間,事變屢更。當其時,固有名蓋天下,致位廟堂,得行所學者。然夷考其事,猶有憾焉!如張天祺、朱公掞等,可謂奮不顧身,盡忠許國,而議論亦過矣。乃知理未易窮,義未易精,言未易知,心未易盡,聖賢事業未易到也。
宗羲案:朱子言,「公掞文字有尺幅,是見得明也。」然攷蘇子瞻策問,有「欲師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舉其職,或至于偷;法神考之勵精,而恐監司守令不識其意,流入于刻」。公掞為左司諫,即奏:「學士院不識大體,謂仁祖、神考不足師法,乞正其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此等舉動,與孔文仲實在百步、五十步之間。洛、蜀相持,使小人收漁人之利,只是見不明也。
進士張先生洞
張洞,字明遠,任城人。第進士。石徂徠嘗有書與先生曰:「明遠始受業于劉子望,又傳道于泰山孫先生,得《春秋》最精。近見所為論十數篇,甚善,黜三家之異同,而獨會于經,予固以拳拳服膺矣。明遠纔三十二歲,已能斬稂莠而搴菁英,出紅塵而摩蒼昊。討尋不倦,智識日通。異日于《春秋》,其將為諸子師。明遠勉之!」又有《與韓密學書》,內云:「泰山布衣孫明復,沛縣布衣梁遘,太平布衣姜潛,任城布衣張洞,皆有文武材略,仁義忠勇,籌策謀略,可應大任。今邊寇內侮,苟得四人,實有以助成閣下之功。」
百家謹案:《宋史》有《張洞列傳》,字仲通,祥符人,官至工部郎中,別是一人。
縣令姜至之先生潛
姜潛,字至之,奉符人。從泰山學《春秋》,亦從徂徠。累薦為國子直講、韓王宮伴讀。謁宗正允弼,吏引趨庭,不答,呼馬欲去,遂以客禮見。神宗聞其賢,召對延和殿,訪以治道,對曰:「有《堯》《舜》二典在,顧陛下致之之道何如。」知陳留縣,數月,條例司劾祥符住散青苗,先生知不免,移疾去。縣人詣府請留之,不得。《宋史》傳列之《隱逸》,非也。先生不喜人作詩,嘗曰:「損心氣,招悔吝。」亦名言也。(黃氏原本,全祖望修之加詳)
龍學祖先生無擇
祖無擇,字擇之,上蔡人。進士高第,歷直集賢院。時封孔子後為文宣公,先生言:「前代所封曰宗聖,曰奉聖,曰崇聖,曰恭聖,曰褒聖。唐開元中尊孔子為文宣王,遂以祖諡而加後嗣,非禮也。」于是議改衍聖。出知袁州,首建學宮,置生徒。郡國絃誦之風,由此始盛。歷龍圖閣學士,知鄭、杭二州。神宗立,進銀臺司,與王安石同知制誥。安石嘗辭潤筆物,置院梁上,及憂去,先生用為公費。安石惡之,諷監司求先生罪,逮治,無貪狀,謫忠正軍節度副使。尋復光祿卿、祕書監、集賢院學士,主管西京御史臺。移知信陽軍,卒。先生少從學于泰山,及死,蒐輯遺文以傳。以言語、政事為名卿。有《文集》若干卷行世。
百家謹案:史載無擇與王安石同知制誥,安石嘗辭潤筆,置諸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為公費,安石聞而惡之。及無擇知杭州,安石得政,乃諷監司求無擇罪。知明州苗振以貪聞,御史王子韶使兩浙廉其狀,事連無擇。子韶,小人也,請內侍逮赴秀州獄。獄成,無貪狀,但得其貸官錢,接部民坐及乘船過制而已,遂謫忠正軍節度副使。案《邵氏聞見錄》:「擇之知杭州,王介甫以前事恨之,密諭監司求擇之罪。監司承風旨,以贓濫聞于朝廷,遣御史王子韶按治,攝擇之下獄,鍛鍊無所得,坐送賓客酒三百小瓶,責節度副使安置。同時有知明州光祿卿苗振,監司亦因觀望,發其贓罪,朝廷遣崇文院校書張載按治。載字子厚,所謂橫渠先生者,悉平反之,罪止罰金。其幸不幸有若此也。」先生所坐與史既異,而苗振之事與先生初不相涉,乃以按治苗振俱屬之王子韶,皆非實也。先遺獻曰:「擇之學文于穆伯長,為有宋古文之始。今所傳雖少,亦可以見其師法也。」
饒凌雲先生子儀
饒子儀,字元禮,臨川人。從泰山及胡安定受經。親沒,不事科舉。楊傑授以星曆諸書,莫不洞究。結庵凌雲,名曰葆光,杜門著書。臨江守王說欲迎致軍學,郡守劉公臣曰:「吾州有士如此,令他之,可乎!」乃迎還,躬率諸生聽講說。崇寧初,詔舉懷才抱藝、養素丘園之士,郡以先生應詔。所著《編年史要》,陳忠肅瓘為之序,謂其事核旨察,有補于聖經。又有《周易》《論語解》及《詩文集》。
縣尉李先生縕(附曹起)
李縕,字仲淵,邛州人。龍圖閣學士絢之弟。舉進士,調兖州奉符縣尉。同門姜潛居于奉符之太平鎮,某年六月七日夜,大水至,潛幾不免,先生為借縣弓手營救之。上官以私役人獲罪,徂徠為作《朋友解》,略云:「縕與潛友義甚厚,潛之患難不細,縕不足為有勢力可以庇潛,而操本縣尉權略足以施于潛,尚更退顧其身,不為潛致毫髮力,忍宴安坐視,此誠禽獸所不為也。東家火,西家焦髮爛額為撲滅。赤子入井,路人下乘弛擔,匍匐走救之。潛之水,甚于東家火也;潛之將至于死,猶赤子之入井也。縕少被仲兄故龍圖之教,長師泰山孫明復先生,及親慕士建中而交石介,識周公、孔子之道,知仁義忠信,且與潛交厚,乃不如禽獸乎?乃不如西家路人乎?」又有《上范經略書》,內有云:「負罪而有才者二人:前兖州奉符縣尉李縕,宿州臨渙縣令曹起。皆進士策名。起亦事劉子望,縕亦事孫明復,能知聖人之道,樂蹈名節,好履仁義,守一官能勤且廉,善養民繩吏,人頗受其福。又皆有才,負志節,慕忠義,知兵習戰。」屢稱之不一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