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祭（七）
通格坦死亡的讯息迅速传到了零号机械城中，执行官们正被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亚瑟站了出来，明面上的压力得以被这强大的灵能战士扛下，但黑暗中的怪物也并非愚钝之物，每当亚瑟赶到的时候只留下一地狼藉，这让强大的灵能者之王亚瑟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
但所幸，亚瑟从六号机械城中救回来一名关键的灵能者——“智识”，这名灵能者是六号机械城的底牌，他的灵能力平时来说可能没什么用，在这种危机时刻却能起到别样的作用。
“智识”没有名字，在六号机械城被攻陷之前，他似乎一直生活在六号机械城首席执行官的别墅中，对于其中的龌龊大家没兴趣知道，他们只需要“智识”的灵能力罢了。
“智识”，感知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命体的生物波和灵能波动，并通过大脑计算出这些信息的相关数据和数学期望，从而达到某种意义上来说的预知，零号机械城拥有整个阿们里砍联邦最大最精密的中央计算机，只要稍作改进，就能把“智识”这个人接入计算机中，到时候最大程度的运作灵能力。
整个联邦的命运，大概就能被知晓了，可很明显，当“智识”运作到极致的时候，“智识”这个人只会被那经过电子仪器扩大的灵能力烧成灰烬。
那个机械舱，与其说是治疗室，不如说是焚化炉。
“智识”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他的身体已具备男人的形体，但他的眼神却单纯的像一个八岁的孩子。那个执行官持续为“智识”注射着精神抑制药剂，像这种与脑力有关的灵能者，智力增长和人生阅历都远超其他人的。而这个小家伙却因为人类的恶意还维持着小孩的智商，“智识”身上有多处伤口，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孩，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到底干了什么龌龊事。
但那又怎么样呢？
亚瑟几乎吸掉一整包可洛丁，他的精神压力是很大的，曾经选择庇护人类发展的他被所有灵能者驱逐、憎恨，除却那些新加入的年轻人，其他灵能者无一对自己阳奉阴违，如果诅咒和恶意能化作实体的话，亚瑟可能已经早就被拖入地狱了；可人类的表现却很复杂，他们中有美好，亦有浓郁到几可蚀神的黑暗，无数的例子刺痛着亚瑟的神经、挑战着亚瑟的立场，让亚瑟不禁思考——人类，是否值得神明的偏爱？
但亚瑟想起了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句话很生僻拗口，不符合阿们里砍的语法，却意外的意思简明，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袍子面容美丽的男人告诉亚瑟的，亚瑟翻遍脑海，也没有找到那男人的资料。
但那男人似乎了解一切，他为亚瑟展现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宛若降世的神明，为亚瑟带来神明的偏爱。
可他不是，他说他只是一个追求知识的普通学者罢了，他留下了一堆“神明”的资料，同亚瑟讲述着这些珍贵的启示，就像亚瑟的教父一样，在亚瑟生下来时，为他启迪、洗刷他身上的罪恶、净化他的灵魂。
当洗礼结束，余下的只有无穷的幻梦，除了办公桌上静静躺着的资料，证明着曾有神明来过。光芒散去，万物似乎又陷入了黑暗，可亚瑟的心中，却燃起了属于神明的火焰。
此刻，他的躯壳仍旧是凡人，精神却已臻至神境。
无数的呼声、无数的祈祷、无数的信念、无数的希望，一束一束地涌入了亚瑟的身体，可这一幕却无人能见，信仰开始渐渐改变亚瑟，只要时间更久，阿们里砍将会迎来一位神明，托举起他们的国度，以神之躯，延续文明的存在。
可惜了，大祭已经开始了。
新神的诞生，总会有旧神前来阻拦的——
“亚瑟叔叔，我会没事的对吗？”
天仙般面貌的少年握住亚瑟的手，少年眼中蕴藏着光芒，蓬勃的精神力让他得以窥见那无数生灵的祈愿和祝祷，细小的白色光点飞入他的躯壳，修复着可能存在的旧伤。
“你会没事的，孩子，睡一觉就好了，叔叔在呢。”
亚瑟紧紧握着少年的手，仿佛抓着世界，他的眼角有泪花闪现，但他尽力不让自己的悲观情绪溢出来，只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尽管背后的工作人员在不停向自己使眼色，隔着一整块的防爆玻璃后面，有数十位大人物盯着自己，他们的眼光带着咄咄逼人和不耐烦，因为自己在阻挡他们的希望。
但人人都应拥有神明的爱，亚瑟亲了一口少年光洁额头，在美丽的幻梦中，少年的身体被缓缓推进仪器内。
也许在烈焰焚诸于身时，少年会降下最恶毒的诅咒吧。
因为，神明并未拯救他。
沉默的亚瑟走出了大楼，没人阻拦他，也没人敢阻拦他。亚瑟飞上了天空，他想起了早上的消息，通格坦死了，死于黑暗力量的侵袭，死于城外恶魔的步步紧逼。视频自然传到了亚瑟这里，那恶魔，有熟悉的力量，却弱上许多。
也许，是时候展现神迹了。
蓝衣的超人消失在天空，尘世间最强的灵能者，将要挥出最强的一拳。
亚瑟降临到了市政大楼之中，门口的接待看到亚瑟整个人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告诉大家，我来了。”
传达完消息的亚瑟又消失在了大楼中，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只有接待还在跪地祈祷。
洛德又做了一场噩梦，他梦见了无匹的光芒，席卷了整个营地，那天神一般的家伙，带着无穷的光与热，几乎将大家打成渣子。
无论任何抵抗，都没有作用，就像自己当初在冒险家协会那些佣兵们碰见自己一样，只不过这次洛德成为了弱者，自己所自信的一切在那家伙面前都成了笑话。
天神的拳头砸在洛德身上，无穷的力量掀起巨大的气浪，沙包般的洛德，竟然没被那可怕的力量杀死？
梦醒了，只有浑身的酸痛，营地中的火焰早已熄灭，即便是超凡者作的薪柴，也有燃烧殆尽的一天。黑暗包裹着整个营地，天上的眼睛也不曾洒下光芒。
但很意外的，这黑暗却让洛德很舒服，他喜欢黑暗，暗处的怪物向他摇着尾巴，攀附在佣兵们上的阴影在感受到洛德的注视后也缓缓游到洛德手上，那毛茸茸的、柔顺的质感，就像最温顺的猫咪一样。
只有菲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对魔力的高敏感度能让她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东西的恶心和可怕，可她只有闭着眼睛，尽力不去想那些东西的可怕面目和真实。
它们是洛德的扈从，只要自己仍旧依附于洛德，这些黑暗怪物就不会攻击自己。
手中的黑暗渐渐滑下手掌，冲着天空的方向发出不明意义的警告，那并非声音、也并非人类所能理解的信息传播方式，但洛德能够理解。
护主的狗狗朝陌生人吠叫，但胆小的小狗并不会主动朝陌生人吼叫，它们只会缩在主人背后怯怯地观察对方。可一切都有例外，当来者的力量足以伤害主人的时候，即便是最胆小怯懦的小狗，也会咆哮着朝敌人扑去！
无数的黑暗朝天空凝聚，逐渐形成一副流动的、漆黑的墙，比任何事物都要黑暗，恍如吸收一切光的黑洞。
迟钝的洛德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警告，有人屏蔽了他的感知，不然以渊法师的敏感，早就逃脱了。
浓烈的死亡气息催动了洛德的魔力，任何历练都抵不上死神的一句耳语。渊法师的真身显现，得到命令的泥土巨人从远处赶来挡在营地面前，地面上的一切非生命体都随着洛德爪子的抬起而飞向天空，最终凝聚成巨大的穹顶。
但还不够。
无匹的光柱直射而来，在能量的洪流中，泥土巨人化作蒸汽，黑暗凝聚的墙瞬间被瓦解，唯有那无数杂物形成的穹顶在勉力支撑。
光柱从亚瑟的额头射出，亚瑟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道裂口，那是一只多出来的眼睛，这只眼睛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大家都知道亚瑟可以从眼睛中射出足以融化钢铁的激光，可他们不知道亚瑟的第三只眼睛能放出更加强大的能量洪流。
刚出来的光柱只有一指粗细，随着射程的增加而逐渐扩张，最后形成十人合抱的大型光柱。
光芒的力量只用了八秒钟就摧毁了敌人的抵抗，洛德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抗下了全部的攻击，可即便如此强力的攻击，渊法师的身体也只是看起来破破烂烂，却并未失去完整的形态。
“撤！”
沙哑的声音响起，虽然已经听不出是否是主家的声音，但明眼人都能看到是面前的怪物挡下了一切攻击，佣兵们迅速的带上行李和菲嘉，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
“恶魔，也会有同伴？”
亚瑟握紧双拳，发光的双眼在黑暗中宛如灯塔一般，刺痛着洛德的神经。
洛德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那语气中的轻蔑还是能感受到的，洛德想要回应以咆哮，可颤抖的身体打断了这色厉内茬的行为。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待佣兵们走远之后，亚瑟动了。
那人上一秒还飞在那儿，下一秒无数的拳头就打在了洛德的身上，每一拳都能打出一个大洞，可黑暗又会迅速地补上那大洞，尽管暗面的力量源源不断修复着伤痕，亚瑟快速的打击还是要将洛德彻底湮灭。
“我允许你放走你的爪牙。”
亚瑟平淡的声音响彻在洛德耳边，可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这对洛德来说无异于最大的蔑视。再加上，洛德于亚瑟而言，确实没有任何威胁。
“吼！！！！”
言灵的力量展现，困兽般的渊法师施放了自己的权能，以非人之躯发出的言灵效果显著，却只能停住亚瑟一瞬间，而抓住这一时刻的洛德反转把亚瑟压在身下，黑暗力量凝聚成巨大利爪，刺向亚瑟腰间，只要命中，就能把亚瑟重创。
但半神之躯岂是传奇之力能轻易破开的？黑暗力量腐坏蓝色战衣，却只能停滞在亚瑟的皮肉前寸步难行。
“言灵•死亡”，技如其名，恶魔的敕令能让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灵自觉放弃自己的躯壳和灵魂，只为能够向恶魔献上祭礼，可这无敌的咒语在亚瑟身上，只是连一秒都不到的眩晕罢了。
洛德尖啸着要将亚瑟推开，可那强大的拳头几乎穿进了洛德的身体，洛德的身体已经出现雾化的趋势，只为逃离神明的制裁。
光翼自亚瑟背后长出，光芒凝结成的羽毛刺进洛德体内，燃起一阵阵黑烟，光翼合抱，只需要几秒钟，洛德就能被彻底净化在世间。制裁可能会晚到，但绝不会消失。
但受暗面庇护者的生命力远比亚瑟想象中的强大，在足以摧毁城镇、崩碎钢铁的光翼中，洛德强行将自己转化成了一团烟雾，以任何摄像机都无法捕捉的速度逃离，在逃命的途中，洛德发出最后的悲鸣。
暗面听见了孩子的哭嚎——
那些飞行的无人机尽数坠落，无数黑暗怪物从黑暗中涌出，得到指令的它们不顾一切地扑向亚瑟，以数量来尽力降低亚瑟的速度，尽管只是靠近都会使它们湮灭殆尽，但只要飞蛾的数量够多，最盛大的烈火也会有短暂的停滞。
黑暗中的一切都在阻拦亚瑟，天边的眼睛也投来了目光，猩红的光柱亦加入阻拦亚瑟的队伍之中。
眼见洛德将要跑远，亚瑟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泥沼妄图困住神明，却只招来无边的雷罚，无穷的光与热来了一场小型的殉爆，即便是远在二号机械城的居民们，都窥见了如此奇观，他们的神遇到了阻拦，但没关系，神是无敌的。
殉爆结束，一切阻拦都暂且被消灭，亚瑟以几乎可以打碎空间的速度朝洛德飞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