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祭（九）
失去了主心骨，佣兵队伍立刻爆发了一场内讧，本来十七人的队伍，死了两名佣兵，主家下落不明，龙剑陷入沉睡，和龙剑站在一方的毒喑断臂未愈，主家夫人菲嘉又是个作用不明、立场不明的人，队伍中的矛盾一下子就爆发了。
本就是倚靠洛德的利益纠集在一起的，每一个佣兵都自诩有不小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被洛德招进队伍里，但现在情况不明，那承诺的奖励能否拿到先不说，能不能回去还成问题，主持大祭的家族，他们这些普通佣兵可没有能力去联系。
“菲嘉姐姐。”
队伍中的牧师妹子抓住了菲嘉的手，她是从光辉教会叛逃出来的牧师，红色条带下遮住的是因为受到灼刑而目盲的伤口，但这并不影响她视物，相比较队伍中的其他人，她的求生欲望更加强烈。
“菲嘉姐姐，洛德大人。走之前有给你什么东西吗？”
牧师妹子轻柔地同菲嘉交流着，意图套出有用的东西，有几个佣兵也逐渐靠近这名牧师妹子，看来这就是她通过“个人魅力”笼络到的人了。
“没有了。”
菲嘉冷漠地瞥了一眼牧师妹子，队伍中唯一身怀光明之人竟然是最先表明离意的，甚至说还想要通过武力来谋夺更大的利益。
毒喑靠着龙剑，拿着一个小药钵磨着不知名的物体，尽力不看向这边，他也无能为力，那牧师至少笼络了五个人，那些沉默的人里有没有被她收买还不知道，这种时候，装傻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没有吗？菲嘉姐姐。”
在“姐姐”二字上，牧师几乎是咬着牙齿发出来的，如果菲嘉敢否定，估计她就要动手了。
“哒哒哒哒哒！”
突如其来的子弹声打断了这出情景剧，无数的机器人从森林中冒出，看来他们被包围了。没了洛德的无人机和龙剑等人的巡视，佣兵们对于伏击的警惕心几乎为零。
“快跑！”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这些强大的佣兵顿时化作逃难的野兽，四散开来。
逃跑的时候果然有一名沉默的男性跟在了牧师身后，正如毒喑所猜测的，这妮子还留着一个后手，这下牧师的队伍瞬间达到了七人，几乎抽走了佣兵队伍的大半人。
此时的机器人比之前的更加强大，火力更加凶猛，毒喑抱着龙剑，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不时有子弹突破斗气防御，在毒喑的身上掀起一阵血雨。
这些铁壳子，什么时候也变异了？
牧师召唤出来一个大型光盾，掩护大家撤退，她看着菲嘉的方向，本来想把那个女人也带走的。至少不能让这次任务白白亏掉，把菲嘉卖掉都要回本，她可是死了一个好姐妹。
但机器人们强大的火力阻止了她，光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那些机器人甚至射出数根钩索想要把队伍中的一名战士钩走，得亏同伴拿刀把那块肉剜下，不然被拖过去肯定凶多吉少。
牧师只有跺一跺脚掩盖自己的无奈和愤怒，掩护着身后的人边战边逃。
无形的黑暗围绕着菲嘉，再强力的子弹也如同石子落入水面一样，只引起了一阵阵涟漪。
这些东西是洛德所统领的高等族裔，它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菲嘉，在未达到命令执行条件时，这些东西是一直保持静默的，以高等族裔的可怕，这个佣兵队伍根本没有人能够存活下来。
菲嘉行走在炮火中，不急不缓，着急也没有用，爷爷的保护让菲嘉现在的实力还是学徒阶，除了懂的知识多一点，在暗面几乎是比虫子还要弱的存在。
高等族裔能应付的，并不需要菲嘉出手，高等族裔应付不了的，菲嘉出手了也没用。
身着华丽服装的绝世美人行走在毁灭横行的战场上，斗气与魔法、枪炮与激光，宛如世间最美丽的画卷，令人不愿打破这个场景，那是任何艺术家都无法复现的画面，是纯粹的暴力与美。
冲向菲嘉的机器人在五米之远便被奇怪的力量扭曲成一团废铁，内部的线路几乎报废，连一丝复原的可能性都没留下。
如果没人阻拦的话，菲嘉真的能走出这纷乱的战场，但命运并不会如此安排，总会有人出现打破这僵局。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幕后的观众站起身，舞台上的闹剧瞬间停止，无数机器人陷入静默，佣兵们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依然抓住这个机会逃离。
“洛德夫人，您好。”
巨熊般的男人堆起一个和善的微笑，庞大的身躯微躬，为菲嘉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弄臣？”
男人身上浓郁的，某种家伙的气息几乎熏得菲嘉几乎晕过去，这是常人所无法感受到的，唯有常常待在洛德身边的菲嘉能感知到。这气息，让她感觉到了一阵无可比拟的难受。
被堪破身份的男人几乎愣神了许久，他从未想过一名普通的学徒也能看透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强如神明的阿们里砍第一灵能者亚瑟，也不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难道说，深渊序列的晋升者，对同类的感知真就如此灵敏。
但那不重要了。
森俄里将菲嘉扶上浮空车，那些高等族裔的家伙以莫名的方式向森俄里发出警告，却只得到了森俄里的一口唾沫。
“夫人，您的见识和自觉让森俄里钦佩。”
森俄里庞大的身躯显得浮空车有点狭小，但他尽量不去接触菲嘉，以免这名渊法师的伴侣生气。
“弄臣序列的家伙，找我干什么？威胁洛德莱萨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渊法师。”
“不不不，夫人，他可不是一般的渊法师，那是主钦定的王，我们弄臣们的任务，自然是奉他登上王座。”
“我可没见到你们为他做任何事，说到底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菲嘉似乎知道了什么，一脸恶心的看着森俄里。
“不不不，您又错了，我们确实会为自己谋取一些小利益，但主的任务肯定是要完成的。我们也并不会对您做出一些非分之举，我们只是请求您为您的王做出一点贡献，让那位王离他的王座更近一点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呵呵。”
随着这句呵呵，整个浮空车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离二号机械城还有一段距离，但森俄里已经准备好应付匹斯凯尔的预案了，现在的关键是眼前这名洛德夫人。主赐予了他们荣光，而主的神谕，则必须不计代价的践行。加速一名晋升者的晋升过程，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与渊法师相关的晋升，一步都不能出现差错。
“您会怀上他的孩子。”
“什么？”
菲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森俄里，愤怒和不解几乎在一瞬间笼罩了她的玉躯，菲嘉整个人直接被气得发抖。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超凡者的后代孕育何其艰难，更何况这些晋升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师学徒。洛德是一个传奇！传奇！你懂吗？他还是晋升者！怀上他的孩子！你们肯定是疯了！你觉得一个传奇的生命因子，凭什么授予一个普通学徒！他马上成神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菲嘉几乎哭出来，她害怕了，洛德本人都不在，怀上洛德的孩子，鬼知道这些恶心的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暗面有无数邪恶恶心的术法来繁衍后代，但繁衍主体不在的术法，无一不是以牺牲孕育母体为代价的。她确实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洛德莱萨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但是绝对不是让这些恶心且残忍的弄臣们来做！
“没关系的夫人，你应该选择相信我们的，弄臣们的力量，远超您的想象。”
但菲嘉的哭声已经盖过了一切，菲嘉以冰冷铸起护卫自己的高墙，可当那泡沫般的墙被推倒之后，剩下的只有孤独与无助。
森俄里想要点一根烟，但考虑到身边还有一位弥足珍贵的女士，这位可是精雕玉琢的，在达到目的前是一点伤都受不得的，因此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欲望。
只不过在浮空车内，森俄里的脸色不太好，不能通过外物来缓解他的焦躁，菲嘉的哭声自然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是这个样子，但玛丽更加活泼可爱和聪明，玛丽也会哭，研究出现瓶颈、学术资源被挤压了、被前辈批评了，玛丽都会躺在森俄里的怀里哭上一场，玛丽的泪水几乎能够打湿森俄里的整个上半身。但那不重要，因为玛丽会在森俄里的安慰中重新开心起来，玛丽会收拾起一切的坏情绪，为森俄里煮上一顿盛宴，以新的态度面对新一天的研究和工作。
但玛丽不在了，所以他们有错，所以灵能者们有错，所以阿们里砍理应覆灭，所以他们应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让森俄里能从死神手里，接回自己的妻子。
森俄里不自觉的扳坏了浮空车的一个扶手，这大动静甚至一度打断了菲嘉的哭泣，但也只影响了一瞬间，浮空车中又陷入了菲嘉的哭声中，即使是学徒的身体，也超过普通人，这意味着菲嘉能在浮空车里哭上一整天。
但哭泣已经没用了。
浮空车的车门被打开，森俄里下车为菲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即便泪水再怎么多，也无法阻挡命运的捉弄，菲嘉脸带泪痕的走下车，繁华的二号机械城出现在她眼前。
但这壮丽的景色，是这世界对自己最后的回报了。
菲嘉接过森俄里的手，跟着森俄里，缓缓走向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