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娶亲白蛇
村口有棵十人怀抱的大树。
临上山的时候，爷爷把手按在大树上，低声说了一些话。
我听不明白，感觉他好像是在跟大树商量什么事情。
和大树说完话，他侧耳靠在树上，听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拿出一根绳子，系在大树的身上，随后从树上，取下一截树枝来。
然后对着大树鞠躬：“那就拜托树兄了。”
做完这一切，他喊我过来，让我给大树磕头。
说：“小九，以后，这树，你要当伯伯一样对待，来，叫一声树伯伯。”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让我叫一棵树当伯伯，还是依言叫了。
见我磕完头，又叫完，爷爷这才点点头，握着那截树枝，带着我上山。
他明明双目失明，可握着那截树枝，就好像有人在前面牵着他一样，竟能让他在崎岖的山上，精确无误的找到小路。
饿了我们就吃点干粮喝点水，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一走，就走到天黑。
大山深处，各种虫鸣鸟叫，其中，隐隐夹杂有一些奇异的声音。
似乎有女人的哭声，以及婴儿的啼叫，以及……老人的咳嗽。
“爷爷！”
漆黑的夜，让我脚步变得跄踉，一抬头，我忽然发现，前面路边的一棵树上，吊着一个“女人”。
一个看起来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吊在那里，头发垂下，遮住了脸。
但面孔的方向，却是直直对着我。
吓得我连忙喊了出来！
听到我的声音，爷爷拉了拉我的手，低声提醒我：“别看她，别出声，往前走。”
他没有双眼，却好像能看见东西一般。
“恩。”
我小心应了声，忐忑的挨着爷爷，往前走去。
经过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种错觉，她的面庞，也在跟着我的身躯缓缓转动！
我愈发紧张起来。
“啪！”
在我堪堪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有个巴掌，猛地搭在了我的肩头！
那手掌的指骨好比钢钩，钩在我的肩胛上，差点把我肩膀刺穿！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可就在此时，那手掌却发出“嗤嗤”的声音，随后猛地缩了回去。
“是蛟血，至阳至刚。”
爷爷说着，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蛟血？
“咱们后面，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邪祟，它们想要夺取你的身躯，可它……，会保着你的。”
我不懂爷爷话里的意思，它，是谁？
……
正如爷爷说的。
我和爷爷，在深山里走了九天九夜，攀爬过九座高山。
这九天里，我遇到过许多凶邪的东西，拉我的脚，按我的肩，扯我的手，但都没成功。
被那些凶邪的东西拉扯，我的身体，已经遍布伤痕，整个人都虚弱的不行。
我问爷爷，咱们还要什么时候才到。
爷爷摇头，说这是我必须承受的苦难，只有它原谅我，我们才能走到。
直到第九天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而爷爷的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
我甚至嗅到，爷爷的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这时候，在我们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湖。
爷爷也是感应到那个大湖，满脸大喜，连忙过去，跪在湖的前方，大声喊着：“林家送亲！”
他连喊了三声。
湖面翻滚，水浪分开，一口没有盖子的棺材浮了起来，飘到水边。
“躺进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棺材。”
爷爷说。
我按照爷爷说的，在棺材里躺下。
才躺下去，就感觉到身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随后，一条手臂粗细的大白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游了出来。
那大白蛇顺着我的脚，一路盘上来，将我整个身躯都给缠住。
碗口大小的蛇头张开，对着我的脸，吐出蛇信来。
我浑身颤抖，感觉自己随时会被这条蛇吞下肚子。
白蛇勒着我，我的浑身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按说我应该是害怕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它勒紧，我反而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被这蛇给勒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头，觉得蛇的眼珠子，晶莹剔透，里面……好像倒映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粉妆玉琢、看起来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少女。
我努力的去看，却看不清切她的模样，只知道她很美。
慢慢的，我眼前的场景，变得恍惚起来。
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我穿着古代新郎的衣服，和一个穿着大红新娘喜服的女子，正在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团白茫茫的光。
……
恍惚中，我听到一个十分冰冷、但好听到极点的声音：“从今天起，你就入赘我家，是我龙家的人了，以后，你不再叫林九，改为龙九，龙家，将庇护你十年。”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棺材、大湖、白蛇，都已消失不见，连爷爷都不见了。
我慌不择路的从山里逃出来，这才发现，在我的前方不远，就是村口。
我和爷爷，分明在山里走了九天，现在，却又回来了。
烈阳高照。
在我的前方，是一棵大树。
爷爷让我认的树伯伯。
此时此刻，树伯伯的身上，挂着一个人。
那是我爷爷，林远山！
他就那么吊在大树上，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我疯也似的跑过去，把爷爷放下来，这才发现，爷爷的尸身，早就干瘪，已经死了好多天。
在他的手里，捏着一封信。
信是留给我的。
“九儿，爷爷瞎了眼，带不了路，只能让树伯伯牵着爷爷去，代价则是爷爷的残命。爷爷死不足惜，你要好好活着，不可张扬，改姓为龙，十年后，再去陈家娶亲，给我们林家留后。”
信封里，还有一纸婚约。
原来，爷爷在带我上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握着手里爷爷的绝笔信，大哭出声，在大树前长跪不起。
在我的身后，阳光映照下，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
那是我的影子，却又好像是一条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