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 儿臣没错
沈期小心地掩上门退去。
自家殿下那灰心丧气的样子,实在是扎眼,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吗,殿下他在安平辛苦筹谋三载。
修大坝除匪患,桩桩件件都力求亲去,到最后虽然在百姓眼里都没有落下好来,但看着安平这些年逐渐富裕起来面上也是多了些笑颜。
殿下嘴里说着无妨,心底定然难过。
秋日的风瑟瑟的吹,随意又顺势地撩起他额前早已干燥如枯草一般的头发,依稀间,自己好像都有白发了,三年前他和殿下来到这里,一干奴仆都被或打或杀,仅有的几个也都受不住去了。
如今,太子府的一众人,竟就只剩了他一个。
在他们踏出皇城的那刻,心里就无比清楚,一个被流放的太子,离开中蜀,无权无势此生就算完了。
“期儿,你何必非要同那太子去流放,你是我沈家儿郎,只要你去和父亲服个软上书陛下,大可以保你无虞。”
“二郎不必劝了,我意已决,定不弃太子殿下。”
他本也可以依靠家族一走了之,可谁让那人是殿下,他若是在此时也离他而去,真成了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绝对不能任由殿下这样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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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彻底黑下去之前,高怀修如往常一般,静静的半侧躺在那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天气渐凉,身上的薄被也有些漏风,关不紧的窗户叩击在窗柩上,咿呀作响。
一声一声,早就该安静下来的安平城,此刻黑夜也在火把的燃烧下亮如白昼,窗缝处倾泻而下的光,直照到他那双满是不屈的眼睛里,显得那么亮......
——可知错。
肃静宽阔的乾仪殿中,他瘸着单腿,跪在不知道多少人跪过的青砖上,那些人心头或是惶恐,或是暗喜。
可将心头那股怒气胆敢宣之于口的人,可能就他一人。
——儿臣没错。
尚不足十五岁的他,心中说不惶恐不害怕没人会信,但那天他心中就铆着一股气,想将这些年所受的不公都说出来,总之他孑然一身,不怕连累谁。
——您不喜母妃,对儿臣向来也是亲疏分明,现在正好抓住了莫须有的错处,不用您圣意,我自己走。
那天头顶着如同黑夜降临时的黑云,整个后背,在踏出乾仪殿的那刻,他将与整个中蜀为敌。
他前脚进了东宫,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尹福就提着圣旨来宣判他父皇对他的处置,他的理解就是:既然你觉得这一切是因为你的母亲所造成的这一切,那就证明给他看。
是的,一朝太子,奉旨流放了。
很不敢相信,他那一向看不起自己的父皇,会下这样一道旨意,因为这道旨意,他拼了命地在安平建功立业,企图向父皇证明,可如今这一刻的到来,无不是他的父皇对自己的耐心已然耗尽,让他失望透顶。
沈期说的绸缪,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
就这样了,等着宣旨之人来将他这个名存实亡的太子永久埋在这安平,他告诉沈期他们可以见的云昭城,只会是他一人,自己,会在那道圣旨宣出后,即刻自刎。
这已经是他所可以想到的可以做到的最体面的方式。
如果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机会的话,他真的很想证明,当年的事情,他没有做过,没有错。
“沈期。”
你会一直信我的是吗。
高怀修侧了下背,头歪向后方叫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只有黑夜带来的风萧。
面上升起的些许期待神色慢慢隐去,想必午后自己说的那番话他还是没有放下,现在不知道在何处醉酒排解。
罢了,由他。
忧思之事太多,高怀修都没有发现,一向坚持睡在隔壁侧塌的沈期,接连几天都彻夜未归。
不仅如此,自从那日向他说起驿臣所谋事情后,连着几日也是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