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坟的裂痕

坟头松树倒下的那个清晨，陈宇梦见太奶奶的裹脚布缠住了月亮。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二堂嫂发来的照片里，青石碑中间裂开蜈蚣状的缝隙。裂缝里渗出的红褐色液体，在晨光中像极了六年前四大爷鼻血浸透的衬衫前襟。

时光匆匆，六年转瞬即逝。今年，陈宇已经长大成人，开始工作，生活似乎渐渐步入正轨。然而，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二堂嫂打来的电话将陈宇拉回了现实，声音带着颤抖与恐惧：“宇啊，老家的祖坟又裂开了，现在能动的，就只有你二大爷和你爸了。”

陈宇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这晚，陈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回想起小时候，家族里的长辈们围坐在一起，讲述着陈家的历史与传承，那时的家族是何等的和睦与兴旺。而如今，却被这一连串的灾难折磨得支离破碎。他望向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春雨，仿佛又看到了六年前那道裂开的祖坟，和家族成员们惊慌失措的面容……

“清明要到了。“父亲把桃木剑插进糯米袋，铜钱串在窗框上撞出沉闷的响。母亲正在叠金元宝的手突然抽搐，锡箔纸划破指尖，血珠滚落在太爷爷的牌位前。

几日后，家族成员齐聚一堂，商讨修坟事宜。众人围坐一圈，气氛凝重。爸爸率先开口：“我觉得还是得请个阴阳先生看看，这祖坟裂开，说不定有啥讲究。”四大爷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请啥阴阳先生，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咱自己动手，几天就修好了。”姑姑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别搞那些封建迷信，赶紧修好才是正事。”一时间，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最终，在爸爸的坚持下，大家还是决定先听听阴阳先生的意见。妈妈四处打听，终于联系上了一位颇有名望的大师。大师听完情况后，神色凝重，叮嘱道：“这祖坟裂开，是祖宗在示警，修坟之事务必慎重。修坟当日，要用最好的祭品供奉，修完后，搬运碎渣的人必须搬出百步之外，方可保家族平安。”

修坟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这庄重的仪式默哀。爸爸一大早就去买了丰盛的祭祀用品，香烛、纸钱、供品，每一样都精心挑选。妈妈则在一旁反复叮嘱大家要记住阴阳先生的话。就在清明雨丝里，四大爷的洛阳铲戳破了坟茔最后的体面。当时刚下过雨的坟圈地腾着白雾，裂缝从太爷爷的碑座一直裂到奶奶的坟头，活像被巨斧劈开的黑西瓜。

“就说要请阴阳先生来主持。“父亲攥着三炷香的手背青筋暴起，香灰簌簌落在四大爷的皮鞋上。

“就你迷信！“五大爷把半瓶二锅头浇在裂缝里，“水泥一抹的事，费那钱够买辆三轮车。“酒气混着坟地的土腥味，熏得姑姑腕间的佛珠噼啪作响。

他们趁夜偷修坟那晚，山猫叫得像哭丧的妇人。陈宇缩在面包车后座，看四大爷拎的水泥桶里漂着死蟋蟀。五大爷用铁锹把裂缝里的碎土铲进蛇皮袋，有块沾着青苔的坟头盖板“咔“地断成两截。

“要搬到百步外。“母亲凌晨打电话又双叒提醒时，四大爷正把最后袋土扔在二十步外的槐树下。月光照见土里半块石头像极了头盖骨，里面还钻出条碧绿的蜈蚣。

灾祸是从立秋开始的。二堂嫂被渣土车撞飞时，手里还拎着给四大娘买的接骨膏。监控显示她在路口突然转向，像被什么拽着扑向车轮。同一天，五大娘在菜市场被电瓶车撞断尾椎骨，摊主发誓看见个穿寿衣的老头推了她后背。

父亲出事那晚，陈宇正在给他泡枸杞茶。刹车声撕破夜空时，紫砂壶在茶几上炸成十八瓣。急救室里，父亲被碾碎的脚趾像踩烂的桑葚，主治医生对着X光片嘀咕：“这碾压角度，不像意外倒像......“

四大爷走得很突然。心肌梗死发作时，他正蹲在修车铺给那辆运过坟土的三轮车补胎。说是看见有人向他招手，正想起来看个清楚的时候，三轮车突然启动了，碾过了他的身体……邻居说听见他最后喊了句“娘我错了“，手心里还攥着块带青苔的砖头。

如今姑父的渔网还挂在老屋房梁，捞尸队是在下游闸口找到他的。泡胀的尸体右手紧紧握着，掰开后是半片腐烂的蛇皮袋——和当年运坟圈碎石渣土的一模一样。

谁也没想到，这一年，灾难如恶魔般降临到这个家族。这一系列的车祸让整个家族陷入了恐慌与悲痛之中。大家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与修坟时的不敬有关。

陈宇一家在经历了这些变故后，身心俱疲。爸爸看着日渐衰败的家族，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举家搬到别的村生活，希望能远离这一连串的厄运。

一声猫叫打断了陈宇的思绪，手里的手机又震起来，二堂嫂发来新照片。裂缝里涌出的液体已经变成黑色，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父亲把祖传的罗盘按在照片上，指针发疯似的转圈。

“寅时三刻。“罗盘“咔“地停住时，母亲突然开口，“当年太爷爷出殡就是这个时辰。“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陈宇听见院墙外传来洛阳铲刮擦地面的声响。父亲抓起桃木剑的瞬间，五大爷家报废已久的三轮车突然在隔壁炸响警报，车斗里当年没用完的水泥袋正在渗出腥臭的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