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言
偌大的镇远将军府后院，挤满了人。
她还没开口，就有人笑道：“四姑娘回来了！”
顿时，满院的目光全落在了门口。
满头珠翠的二房夫人凌氏一瞧见谢茯苓，就亲亲热热地走上前来：“四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外边儿天寒地冻的，没冻着吧？”
说着，就要把她的手拉去捂一捂。
从前的谢茯苓，可没有这般待遇。
“多谢二婶关心，我不冷。”谢茯苓身体一侧，避开了凌氏的手。
她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一眼满院的人，问：“诸位聚在这里，有什么事？”
目光，精准地落在孟氏脸上。
早上，孟氏乱说话，被掌了嘴。
虽然掌嘴的管事手下留情了，但二十个耳光打下来，也够她喝一壶了。
眼下，她整张脸又紫又红又肿，跟发酵过头的寿桃似的。
回院子后，孟氏关了院门。
原本，她计划着主动关自己十天半个月，好让镇远将军狠狠心疼和愧疚一番。
可，院门还没落锁，就听下人们说，宫中送了好多赏赐来。
这下，孟氏坐不住了。
生怕来得晚了，好东西就被府中的其他人给抢走了。
孟氏拿起一对冰润透亮的翡翠手镯，眼睛都亮了。
一见谢茯苓，孟氏就开口道：“这些年来，每逢宫中有赏赐下来，都是要全部拿出来，分给各院的。苓儿，你回来得正好。快瞧一瞧，有什么喜欢的，挑两件吧。余下的，我正好给各院分了。”
听着她话里一副掌家女主人的语气，谢茯苓给整笑了，看向孟氏道：“快把手镯放下。”
脸上有笑，却看得孟氏背后直发凉。
孟氏不甘示弱，把镯子往手腕上套：“这玉镯是我看上的。”
“放下！”谢茯苓打断她的声音。
孟氏吓了一个哆嗦。
她计上心来，试图松手。
谁知，还未得逞，谢茯苓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谢茯苓冷笑着提醒：“姨娘当心，这对玉镯，是皇上赏赐的。故意损毁御赐之物，可是要掉脑袋的。”
孟氏脸色红肿中泛着一阵白。
尽管千般不愿，还是把玉镯放了回去。
拢了拢斗篷，谢茯苓开口道：“这院中摆放的，全是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赐给我的嫁妆。每一件东西，都曾在礼部登记入册过。
待我出嫁那日，嫁妆连同册子，都要带入燕王府。谁若喜欢得紧，有十分想要的，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么，趁我还没成亲，进宫去找皇上要，要么，等我成亲后，去跟燕王世子要。”
说完，她眸光淡淡地扫过众人。
一院子的人看着她，没一个敢吱声。
谢茯苓满意地勾了唇角，拍拍手道：“半夏，该干活儿了。这些东西，全都一件不落地搬回梨香阁去。”
半夏用力点头：“奴婢这就开始搬！”
谢茯苓也没闲着。
她找小厮要了纸笔，摆了个书案在院子里。
半夏每搬一样，她就记上一笔。
先前试图讨好谢茯苓的凌氏率先开口：“哎呀，时候不早了，私塾也该放学了，我先去接儿子了。”
说完，抱着汤婆子走了。
接着，又有人道：“府中要办送亲宴，我去看看迎客的院落扫洒得如何了。”
话落，也溜了。
一眨眼，满院的人各自散去。
孟氏自然待不住，哼了一声便扭着腰走了。
谢茯苓一回到梨香阁，就连夜清点财产。
宫中的赏赐以及朱南星那日给她的几十两银子，且先放在一边不提。
原主下来的钱财，简直少得可怜！
翻遍整个梨香阁，连铜板都算上，连一百两都没有！
她有些不敢置信。
入了夜，寒气更重。
晚饭前，镇远将军竟然好心地派小厮送了好几筐炭来。
炭，是上好的银霜炭。
半夏高兴坏了，小厮刚走，她就欢天喜地地搬炭盆、烧炭火。
三盆炭火，将房间烘烤得温暖如春。
没多久，外头又飘起了雪。
梨香阁内的炭火烧得更旺。
谢茯苓洗漱完毕，坐在床边，继续清点财产。
半夏歪坐在桌子上，瞧着谢茯苓数了会儿铜板，眼皮子就开始疯狂打架，撑都撑不住。
谢茯苓愁得睡不着……
啊不！
她是穷得睡不着！
第二天，还没睡醒，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半夏一惊一乍道：“姑娘，大事不好啦！”
谢茯苓被她吓了一跳，哑着声音问道：“又怎么了？”
半夏大口喘着粗气，睁大了眼睛道：“从昨天开始，京中就有流言在疯传，说姑娘您满脸麻子，丑得人神共愤！
今日，京中纨绔全都聚集在一品居，举办作画比赛。谁画的最像姑娘，谁得第一名！听说，第一名，有五百两银子呢！姑娘，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谢茯苓闻言，大喜过望：“竟有这等好事？”
半夏愣住：“姑娘？”
谢茯苓从床上跳起来，忙不迭地吩咐道：“半夏，快，去搬个梯子来，等下陪我出门赚它个五百两！”
外头万里晴空，碧蓝如洗。
谢茯苓让半夏搬了个竹梯来，反手就将梨香阁的院门锁了。
主仆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带上银子，偷偷翻墙溜出了镇远将军府。
大街上，甚是热闹。
皇帝赐婚的事，昨日已经颁布了圣旨，昭告天下。
上午，不少人还心疼谢茯苓。而到了下午，谢茯苓满脸麻子的流言一传开，京中风向就变了。
京城第一英俊世子，即将娶京城第一丑女的消息，已经在大街小巷传开了。
谁听了，不叹一句燕王世子可惜？
他再纨绔、再混不吝，可他长得一副绝世好容颜啊！
这么好看的小世子，马上就要被糟蹋了……
想想，真叫人兴奋不已！
京中纨绔，个个摩拳擦掌。
奚落朱南星的好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一封封帖子，送入了燕王府。
彼时，凌枫院大门紧闭。
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纵身一跃，翻进后院的高墙。
穿过重重松林之后，来到一处冷泉边，抱拳施礼道：“爷，府中收到不少来帖，邀您今日去一品居赏画。好几位公子，都已经在王府外等着了。”
“铮……”
“轰隆…”
剑鸣声后，碗口粗的松枝，重重落在地上。
朱南星缓缓收剑入鞘。
轻盈一跃，人就落在了冷泉边的石阶上。
“哗啦……”
长剑顿时便沉入冷泉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