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秘密,遗忘,蹶张
一夜温馨,这次日,虚不言便在鱼老头的指挥下从那一堆他带回来的东西中开始拼拼凑凑、修修补补,等到慢慢将新旧混杂的部件组装成了型,虚不言看出来了,这是一张弩。
“老爷子!这可正规的军械啊!不会被抓吧!”
虚不言看着明显是翻新之后的弩,激动不已,又有点担心。
“屁!哪有规定这东西只能官兵用的?就算有,我们这‘一地’悬绝城也只是半官方性质的代理官军,‘代理’懂不懂?本来上面的就对我们这地儿实行了自治,这小破地方自打水路再也无法通行之后,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悬绝城的人也只是站出来收拾收拾场面,以至于不能全部乱了套,现在,你就是扯着黄袍说自己是皇帝老儿都没人会管你那么多……”
鱼老头虽然这样解释着,但虚不言却从这话语中敏感地察觉到一件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死骸海曾经可以通行?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虚不言吃惊得跳了起来,睁大眼睛瞪着鱼老头。鱼老头见他一惊一乍,忙挥着手让虚不言坐下,他便慢慢说来:
“你现在看着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清楚记得这‘一地’是和外面联系甚紧的……
那时候,没有骸骨龙,只有象征祥瑞的青青海龙,就连迷雾水域中的瘴雾,那时候也只是普通的雾气……我清楚的记得,从那里面飞窜出来的彩凤青龙,会在每个年中特定日子里龙飞凤舞起来,待到那一天日落时分,去看那天空之上,便会看见日月相映……
迷雾水域那时候还叫‘陆中镜湖’,只逢日月同辉,湖中的雾气便会消失无形,那龙门关山一带靠着北面的山崖便会显露真颜,那上面,摩崖石刻着二十五尊大小不一的菩萨像,更有一座悬空而建的古寺……这时候再看去,北面的‘陆中镜’湖脱去了白纱,躺倒地面如一面巨大的光洁大镜,上面反射着西面那日月同辉,一时之间,天地中出现了两日两月,如梦似幻……再看东面,夜幕悄降、玄色发青,南边这海,涛声不绝、深蓝发墨……
在这样天时地利的绝景之下,游龙飞凤纷纷在那龙门关山附近翩翩起舞,那时候,有多少外面的达官贵人、江湖翘楚为了看这一时的奇景不远万里早早赶来,一守就是数月……
那时候,更有传言说,那龙门关山上群龙众凤和二十五尊菩萨像守护的,便是藏在悬空寺里的一件密宝,多少勇士听了传言前去大胆挑战,可那光溜溜的岩壁让多少人落得个终生残疾,又让多少人死于非命……
纵使这样,‘四日四月同,一镜现真容,土停半山易,穴临神鬼工’这四句话还是在外声名远赫,不知每年要吸引多少人打破朝廷定下的‘一’不出地,‘外’不进‘一’规矩来这里观景挑战,这样才让我们这‘一地’建起了三个大的城镇,便是最北边临海的‘雾山港口’雾山镇,地处核心、背靠湖畔的‘凤来镇’和这建在临海高山上,远眺各处的‘悬绝城’……
就连小子你,往上几辈,搞不好就是那个时候才从外界神州定居到这一地来的……”
听鱼老头娓娓道来,那从前的一幕幕似乎就展现在了虚不言的眼前,让他沉浸良久……直到老爷子把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
“……那……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的穷山恶水?”虚不言无法理解,只得抓住这位老人,试图能问个明白。
“……小子”鱼老头慈爱地摸了摸虚不言脑袋,“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个糟老头子能知道这些?
……唉……老头子吧,只知道等我再大一些,订了亲、还没有娶亲的时候,这一切都变了……
青青海龙痛苦不已,皮穿血烂,变得暴躁不已、随意肆掠;五彩神凤褪了羽翼,一转长出了紫绿黑衣,人……触之则死;那陆中镜湖再不见‘四日四月同’,笼罩的雾气也变得终年不散,更是带上了神秘瘴毒,让人退避三舍;这片海域原先叫做‘丝海’,转眼间也变得黑臭发腥,散发着致命毒素,不仅打捞上来的东西无法食用,又有那骸骨龙翻浪蹈海,渐渐便被人叫做了‘死骸海’了……”
“……那座大码头呢?”
“哼……早没了……那里,现在被人叫做‘骸龙穴’……”
“……就是说……我们这‘一地’的人,被困在这一个封闭的烂世界里慢慢等待所有人都死去了?”
“哼哼……小子啊……你怎么会知道不是只有我们在此幸得苟存了?……你想想,那丝海能变成死骸海,这样想来,那原本它连接着的‘神州’,还指不定是乾坤颠倒、天地翻覆呢……”
“啊!……”
虚不言便老爷子说的这种可能性吓到了,如果外面那称作‘神州’的大地上四处都在肆掠着骸骨龙这样的东西……
两人沉默了太久,老爷子忍不住说道:
“小子。”
“嗯?”
“我们继续手头的事,再想这些事情也没用的……”
“……我听你的……老爷子……”
两人便再也不说这事儿了……
稍晚,虚不言试图再从老爷子那里再问出一点什么,可这老爷子只是摇头,就此闭口不谈。
等到了次日,老爷子的反应就更加奇怪了,无论虚不言再怎么试图从老爷子口中套一点有关这以前的事情,他就像昨天没有发生那些对话一样一问三不知……虚不言试着复述了一些老爷子所说的东西,直吓得老爷子对他又是摸着额头又是赶紧让他休息,一副他已经说起胡话来的反应……
至此,虚不言便不再说起这些事情了,他默默将这个秘密深藏心中,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定要查明真相。
暂时将这疑问抛在了脑后,虚不言又没有真的累坏,便再次帮手老爷子组装起那张弩来,在几次调整,老爷子又拿出自己的家伙事儿敲敲打打之后,就算是正式完工了。
“试试?”
鱼老头赶紧催促着虚不言验验他老人家的手艺,他看着虚不言一边去试着上弦,一边说着这弩的来历:“这东西是老头子我年轻时用的,原先在百丈之外,一箭可穿人衣甲,现在我老了,你小子力气也没那么大,我便改得更加易用,但六十丈之内,寻常盾牌都挡不住它这一射!”
听见手中武器有这样威力,虚不言当然高兴,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上不弦,只得对老爷子说道:
“老爹……我拉不满……上不了弦……”
虚不言松开了双手,表示无能无力,神情瞬间变得倍加沮丧。
“你放那,我说老头子我现在就能给它上弦,说不定还轻轻松松,你信不信?”
虚不言看了看老头子的身材,又看了看他现在的手臂,摇了摇头。鱼老头哈哈一笑,得意非常:
“小子你~就看好了吧!”
鱼老头从虚不言手中接过那弩,将那弩臂垂直向下,两脚有技巧的踩在弩弓上,双手搭弦,弯腰撅起屁股,一声“喝”自丹田发出,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轻松松”,但是一息之间就给这把弩挂上了弦。
虚不言激动得跳了起来,大喊道:“老爷子!”
鱼老头拿起上好弦的弩,一边叮嘱一边将弩递给了虚不言:“给,你小心点,可别空放!弓弩都最忌这个,看着心疼事小,不留神儿~东西就给坏了!”
老爷子见虚不言如获珍宝、小心翼翼,心中甚是高兴,便就着指点了起来:“这原先是一把‘蹶张弩’百丈之内可穿铁甲,现在重新翻修,算作‘踏张弩’之上,‘蹶张弩’之下,六十丈内,绝对可穿铁盾!刚刚老头子那动作便是上弦的方法,你好好练习,就算是碰上了那胡狼花,他也得小心提防这一射!”
虚不言爱惜地摸着这张老爷子为他改装的弩,终于看见了一线闯荡江湖的希望,又听老爷子继续说着:“可这一被人贴身就坏了菜了,你还需勤加练习枪矛刀盾,至少要能和人周旋,才能寻机拉开距离。”
虚不言朝着老爷子用力点头,看着已经上弦的弩,心中实在痒痒,便问鱼老头:“老爷子,我能射一箭吗?”
鱼老头笑答:“喏~弩矢早就给你备下了,那压花皮革箭筒里的十支上了黑漆的,可是精铁箭头,轻易不要拿出来使用,威力大得很……你拿那些散放的出来试试,重量都相差无几的,就是为了让你小子好好练习!”
虚不言欢天喜地,一溜烟跑去老爷子指的地方翻出一支散放的铁头白杆箭,放在弩臂的凹槽中,不长不短,合适极了!
“小子,你看这东西,这是弓箭上不好安装的,也是弩练起来比弓快的原因之一。”
鱼老头走过来,将挂弦的弩牙后面那画了道道黑、黄、红线的部位指出来给虚不言看,出言教他如何使用:“这是望山,这些线代表这你从这里瞄出去,大致对准在这线附近便可射中,当然,越近越准!”鱼老头想到虚不言一个优势,便继续指导、提醒他:“你是跑商出身的,想必心算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在练习时对照这望山慢慢调整,在实战中一估距离,脑子算得越准越快,这弩箭射得也就越准,瞄得也就越快!”
在练习弓射时虚不言便有这种感觉,就好似脑子里有算盘一样,可以和做买卖一般估算箭的落点,不想这弩上既有这样便利又简单的装置,一瞬间让他找到了一些射箭的灵感。
“老爷子!”
虚不言高兴得热泪盈眶,连持弩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这时候要叫‘爷爷’!快射一箭给爷爷看看,就射我们院子外那颗大果树!”
鱼老头也替虚不言高兴着,然后在一旁指导其起来:“你的眼睛,望山上的线,还有射击目标要成一条线,这越近越是要端平,越远这弩臂便越要越往上倾……对……有时候还得把风向算进去,这个,我等下再慢慢教你……好……这就好……一……二……三,放!”
弩矢破空“咻”的一声,果然一箭命中那果树,虚不言赶紧跑出去看,发现看似简易的弩矢深深扎入果树,只露一半箭尾在外,看见老爷子也跟了上来,激动得大喊:
“老爷子!老爷子!你看!”
虚不言看见他老人家的眼睛一跳,便知道自己喊得不称心了,赶紧改口道:“爷爷!这弩威力好大啊!我要用那弓绝对做不到这般程度!”
鱼老头不屑地轻笑一声,点拨这小孙子:“哼!弓在威力上跟弩当然没得比,你好好想想,那弓用的是臂力开弓,你这弩是用双脚、腰胯上弦,你手上的力气是小了些,但你长年负重行山路,这腰腿的力量还能小?那用矛之法也是一样,你不要全靠手臂发力,要靠腰腿的力量发力,把这力量传递到真正有杀伤力的矛尖上去,这样才能做到一招制敌。”
“爷爷,要不……我现在把这‘咸鱼突刺’的动作练给你看看,你给我指点指点?”
虚不言趁热打铁,发现自己认的这个干爷爷对兵器的使用,确实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在自己踏上征途之前,一定要好好虚心请教。那鱼老头心情也大好,便让孙子速速练来,他再从旁指点一二……
这一天,直到春花妹子回来,虚不言都还在鱼老头的指点下操练着,或许春花妹子真是想通了什么,对着虚不言又亲热了许多,甚至……比以前更加亲密,一时间让虚不言有些无所适从。
收了架势,春花妹子已经烧了水催这一身臭汗的干哥哥赶紧去擦洗一下,院子里日已沉沉,正是“夕阳一现近黄昏”,可正是有了这一日,虚不言踏足江湖的信心才算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