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企者不久立

地铁站外头飘起了毛毛细雨，在雨开始下大之前，我钻进车站里，搭上了往地下购物街的手扶梯。有如电视剧里古代战场一样，在前往赵宇上班店的沿路上，整条地下街以相等间距，竖起一根根大红色广告旗，整条街显得热闹非凡，地下购物街的促销活动充满着过年气氛。

〝你喜欢逛玩具店吗？〞

〝那不是小孩子才会去的地方吗？我很少去。〞设计部男生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不，就问问而已，看你下午有没有时间。〞

〝很抱歉，今天排全天加班。〞

加班。

理所当然的理由，我也就被理所当然的打枪，这就是现实，爱情从来没有实现。

带着我选好给赵宇的咖啡和点心，前面几个身手俐落的年轻男女，正忙着地下广场中央跳起街舞，舞者们卖力地演出，仿佛这是属于他们的演唱会，然后提着贴上二维码的打赏箱，尽可能在每一位观众，或是夫妇、情侣面前使出浑身解数。

我扫了二十块钱鼓励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后，对着手机上〝英雄博物馆〞店号，应该就在前方，果然不远处就看到店门口围着一堆孩子，我悄悄地向前靠近。

〝疑？＂

趁着赵宇和小孩聊天的时候，我偷偷将热咖啡贴到他颈后，赵宇惊讶地微笑看起来真有意思。

他在店门口招牌〝英雄博物馆＂下坐著，指导身边一群小男孩，男孩们七嘴八舌地吵杂著，你一言我一句组合，好像组合模型这件事是用嘴巴而不是用手，店门口的气氛被男孩们烘托地热闹喧哗，生意看来相当不错。

一个男孩，兴奋地双手高举钢弹模型外盒。

另一个男孩，颇有滋味地翻转模型外盒看著，好像舍不得拆开似的。

其中一个男孩顶著小光头，紧紧地靠在赵宇身边，专注地学习怎么组合，看起来应该是第一次。

〝小朋友，你的钢弹机器人好帅耶。拼得不错！＂

我站在一旁称赞著光头男孩，店门口已经没有能坐下来的位置。

〝稀客耶！＂

〝怎么有时间来？＂赵宇急忙站起来，要将他自己的椅子让给我坐，我立刻挥手表示不用，我可没自信可以搞定这么一大群小鬼头。

此时光头男孩认真地回应我刚才的称赞，〝要送给姐姐的，我不在姊姊身边的时候，钢弹可以保护她。＂眼睛却没有看我，全神贯注在机器人上。

〝李君已经能看懂说明书，模型板上的英文编号，里外差异辨识的观念都有了，边看边做没有问题。＂

〝不过，如果爸爸可以陪著他一起做，那会更快乐。＂

赵宇对著身旁观看的男子说话，原来光头男孩叫做李君，说话对象提著一整袋模型，应该就是光头男孩子的爸爸。

他可算是个聚合许多奇怪因素于一身的人，和我办公室那位设计部男同事相比，他这些特色与现在社会对成年男子的标准，稳重成熟的认知背道而驰，有时他冲动得难以形容，被他打进住院的人要躺三个月，看到那一幕连我都有些害怕。有时又单纯地像是与世隔绝的宅男，整天以动漫、玩具和以自己方寸天地为乐。

他既有浑然天成的迷糊性格，又会在无数个小地方发现他的细心。他会试著让自己融入不同人群，和一桌不是那么熟悉的人打麻将，或是参加时尚社交的红酒俱乐部，而灵魂却又在人群阴影里寻找归属。

老子在道德经说过；企者不久立，跨者不远行。

但是呢？

我清楚地从赵宇身上感受到他不想前进，也不想站立的困顿。实在令我不解，好像他希望自己的世界永远停留在15岁。不，或许是10岁，那个不切实际幻想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的年纪。就这样怀抱著拯救世界的梦想在人生旅途前进，始终没有发现其实连自己都救不了。

〝来！今天有买钢弹的玩家每个人一张，大家都有，不要抢。＂

从店里走出一位腰间挂著小喇叭的男人，应该是赵宇提过的店长，灰白色长发披在肩上，穿着黄色连身工作裤，手里拿著一叠排成扇形的色卡。

〝这是什么？＂

围著工作台转的小鬼们，各个引颈盼望、争先恐后地看著店长。

店长把色卡分给店里每位客人、不论大人小孩，就连我也拿到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张印刷精美的票卷，票卷两面可以触摸到喷墨涂料的特殊质感，票卷正面写著。

〝中央城科技电玩大展＂。

〝两周以后，本店英雄博物馆会在电玩大展摆设摊位，为期三天，欢迎大家到现场共襄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