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樽酒家贫只旧醅
墓如风确实受伤了，他左肩被人刺了一剑，也因养伤，才耽搁了回京的时日。
见到溪岚关心的表情，墓如风很是暖心：“没什么大事。”
“哎，你们这些大人物也不怎么好，老是遇到刺杀。”
墓如风笑笑，心道，不是大人物经常遭到刺杀，而是我经常被暗害。
“喏~，给你这个！”
溪岚伸手递给墓如风一个小瓶子。
“这是？”
“这是上次给你吃过的回血丹啊，放我这里基本用不到，送你，兴许可以救命！”
墓如风有些迟疑，深邃的瞳，紧盯着眼前这个少女的双眸。
他想从这个罪女的眼中找到哪怕是丝毫有求于他的思绪，可惜他什么也没捕捉到。
这个丫头的眼睛是那么清澈，主动送出如此珍贵的圣药，却没有丝毫寻求利益交换的意思。
“就这么给我了？”墓如风接过药瓶，摇了摇，发觉里面竟然装了不下50枚丹丸。
“对呀，你这个倒霉孩子比我需要它。”
墓如风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倒霉孩子，转念一想，好吧，近期确实有些倒霉。
“你可知，这丹丸很珍贵，若是拿出去，一枚能卖上100两银子呢，倘若运气好，遇到生命垂危的贵人，你出价一千两，人家也会买的！”
溪岚闻言一噎。
“这么贵？若都卖了，应该够我和母亲赎身的了！”
墓如风听了，停下脚步，看看眼前的厨房，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赎身？”
“对呀！赎身去乡下生活。”
看着溪岚憧憬的眼神，墓如风愣住了。
“这里锦衣玉食，你竟然要去乡下，在地里刨食吃？”
溪岚自顾自走近厨房小院，坐在一个石凳上，“这里哪有什么锦衣玉食，不过是些腌臜和龌龊。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让我厌恶。”
墓如风随她走进小院，坐在另一个石凳上，看着眼前这个仅凭身体就可以轻易过上优渥生活的女孩，心里不禁一荡。
“所以说，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和你娘才吃了万臭丹？需要时再吃解药？”
溪岚一惊，“你竟然知道万臭丹？”
墓如风一副理所当然，“寻常百姓不知道，我怎会不清楚，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你吃过万臭丹，而且是圣级的，前些日子也是闻到了你的气味，才特意落到你院子躲避刺客。”
“你还真是个……大聪明，居然知道来我这侠骨柔情之人的院子里藏身！”
话落，溪岚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眼里满是赞许之色。
墓如风从没见过这么直白自夸的女子，不禁觉得好笑，“对呀，我就是觉得，刺客一旦袭来，我可以利用你的气味迎敌！”
溪岚闻言，脸色立刻垮了，把脸一扭，喃喃道：“刚才我就不该吃避臭丹，臭死你。”
“没事，我会闭气功！”
溪岚斜眼一瞪，一副本姑娘很生气的表情，猛地出手，用力拍了一下墓如风的肩膀。
墓如风全无防备，硬生生的挨了一击，疼的几乎掉下泪来。
“你下手也太狠了！我这还伤者呢！”
他大声控诉。
“没事，你有回血丹，就算是被我拍裂了伤口，也能医好！”
墓如风没好气的扫了这个小气的丫头一眼，麻利的倒出两枚丹丸，扔到自己嘴里。
“谢谢你提醒啊！”
溪岚仰脸一笑，刚欲说话，就见一个小厮端着酒肴走了进来。
手脚利索的摆在石桌上，无声的退了出去。
“托你的福，今晚能吃到烧鸡。”溪岚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墓如风很喜欢这种没有礼节束缚的气氛，拿起那壶锦江春，拔开壶塞，闻了闻。
“嗯，奉銮还算大气，这壶酒有些年头了。”
他斟了一杯，推到溪岚身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送了我这么好的药，本公子请你喝酒。”
溪岚嘴里都是肉，嘟囔道：“这酒本就是我的，怎么算你请我？”
她咽了肉，开了个玩笑：“你若真的想报答我，给我赎身就是了。”
见溪岚又提起赎身，墓如风轻叹一口气：
“你赎不了身，我帮不上忙。”
溪岚一愣，手僵在了烧鸡前，迟疑的转头，看着墓如风，“有钱也不行？”
“不行。你祖父是皇上下旨革职流放的，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可能恢复自由身。”
溪岚僵了三息，随即掰下一个鸡腿，“那好吧，本姑娘就不为难你了！”
话罢，弯着眉眼，吃起鸡腿来。
墓如风连安慰的话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溪岚毫不在意，嘴角一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一个吃肉，一个饮酒，相对无言。
直到溪岚把那只鸡都消灭了，擦擦手，笑着道：“一只鸡都被我吃了，小女子甚是不好意思，作为赔礼，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份美食！”
墓如风不知她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毫不在意，轻轻点头，一副随你的神色。
溪岚见他不反对，站起身，款步去了厨房。
溪岚进厨房，生了火，热了油，随即在灶台边的矮柜里搬出一个坛子，取出自己偷偷制作的臭豆腐，丢进锅里炸了起来。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难受的要命，不能赎身，自己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油锅里滋滋的响，她的心也翻滚起来，思绪飞向了远处……
墓如风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心怕溪岚在里面偷偷抹泪，自责不该说的这么直白，正考虑该怎么补救，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怪怪的气味。
香臭香臭的。
仔细闻了闻，感觉这不像是万臭丹的味，脸色不禁古怪起来，心道，“这丫头不会一边做菜一边拉屎吧……”
想到这，一副活灵活现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
咦~
他用力晃头，摆脱这可怕的景象，连忙喝了口酒压压惊。
这时，溪岚端着两个碗走了回来。
“喏，给你这个！”
看着乌黑的方块，闻着奇异的味道，墓如风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吃的？”
“自然是吃的，而且是美味！”
溪岚一副理所当然，“这叫做臭豆腐！所谓初闻臭气扑鼻，细嗅浓香诱人，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嘿，尝尝吧！”
话罢，自己用筷子夹了一片放入嘴中，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
墓如风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不言不语，浅饮了一口，又放下杯子，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打算。
“害怕我下毒啊？”
“这倒不是，我倒是有勇气吃点毒药，吃粑粑么，有点难！”
溪岚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酒杯，浅酌了一口，“你看，我都喝了你斟的酒，你也得吃我做的美食！”
“哪有这种礼尚往来？”墓如风依旧摇头。
溪岚眨眨眼，瞪着一双狡黠的眸子，凑过去，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女的！”
墓如风闻言，惊讶的张大了嘴，随即就觉得嘴里多了个东西。
溪岚见自己计策成功，心满意足的收回筷子：“不许吐！”
“嗯~”
墓如风刚想吐了，口鼻间便充斥了一股微妙的鲜香，情不自禁的嗯了一声。
他试着嚼了一下，微微点头，“虽难登大雅之堂，但仍有独到之处，味道很好，你自己吃吧！”
“切，不识货。”
溪岚懒得理他，端起自己的碗吃起来，不时酌一口小酒，好不惬意。
墓如风见了，心神微动，“知道了不能赎身，你一点都不难受？还有心思吃吃喝喝？”
“你刚才不是说了，只有皇上下旨我才能恢复自由身，这哪是我能办到的，既然做不到，那我还能怎样，当然是该吃吃该喝喝了！你也吃嘛！”
溪岚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是她现在吃了肉、喝着酒，眼前还有一个大帅哥作陪，心里还是知足的。
墓如风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自己心里都跟着顺畅了不少，端起碗：“那我就舍命陪女子了！”
他小心翼翼的吃了一片，细细品味着深藏在臭味里的浓香，更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良久，他会心一笑，这碗臭豆腐竟然解开了我的心结。
“溪岚，谢谢！”
突如其来的一句感谢，让溪岚有些错愕，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喝了一杯酒，这会有些微醺，抬起眼，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心道：真帅！
墓如风见她眼神有些呆，知她喝醉了，也没多想，看看天色黑下来，便道：“闲来无事，你陪我去夜市走走？就当醒酒了。”
溪岚回过神来，“不行，至少今天不行，我若跟你出去，其他人会误会我被你包夜了……”
墓如风听她说的这么直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好吧，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站起身，又道：“赎身这事，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父兄等人的下落，在能力范围内，我会帮衬一二。”
溪岚闻言，心道这算是个好消息，展开了笑颜，伸出大拇指，喝道：
“仗义！”
墓如风见了，勾起嘴角：“我该走了，你送送我？”
“行吧，小女子就屈尊送你到大门口！”
二人离开后厨，有说有笑的穿过前院，很快来到宜春院门外。
“过几天，我得空了再来和你玩。”
“行吧，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吧，免得你父母担心。”
墓如风闻言明显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跨上马走了。
溪岚不想其他，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径直回家，她要将墓如风说的话转告给母亲，让她高兴高兴。
果不其然，芙遥在听到小侯爷愿意寻找和照顾自己丈夫和儿子后，高兴的落了泪，拉着女儿的手久久不放。
……
奉銮一直密切关注着后厨的动静，一早便派了小厮去打探情况。
墓如风走后，小厮马不停蹄的回来汇报，奉銮得知溪岚与小侯爷相谈甚欢，甚至对月共饮，失望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包银子。
小厮走后，一个靓影自里屋走出来，赫然便是丁管事。
“大人这是心疼银子了？呵呵呵……”
“心疼也没用，形势比银子强啊！”
奉銮摇摇头，思虑重重的坐了下去。
丁管事款步走过去，熟稔的坐在了奉銮腿上，双手环抱着他脖子，“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你还能不知道吗？”
话罢，奉銮抱起丁管事，几步走进里屋，笑吟吟的看着怀里的美人：
“热拌、凉拌、床上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丁管事掩嘴轻笑，“你个死鬼！”
……
针线房。
岳管事得知小侯爷来了，心里慌乱不已，连忙准备了几包银子，肉痛的道：“你们三人，将这几包银子送给司舞、司音、司膳几位女官。”
丫鬟惊讶：“现在就送去么？”
“当然是现在，若是明日送，一切都晚了！”
“奴婢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说！她们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奉銮大人那边呢？”
“奉銮大人那边，我亲自去！你去拿来我那个玉镯子，用锦盒装好！”
“是！奴婢这就去。”
……
这一夜，宜春院的众人对小侯爷的出现充满了震惊，做生意时都不甚专心。
所有人都知道，岳管事要完蛋了，纷纷猜测奉銮大人会做到什么程度。
第二日晌午，奉銮端坐教坊司大堂，召来众女官和管事。
“昨夜，有个人私闯我的寝房。”
奉銮开口。
众人面无表情的聆听，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
哗啦……
奉銮将玉镯子仍在了桌子上，“岳玉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贿赂上官，这是想干什么？目无王法了吗？”
岳管事面色苍白。
昨夜，奉銮收下了玉镯子，她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息了，至少不会有大动作了，没想到，今日一早，就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我……我不是贿赂……我那是……”
“闭嘴！”
奉銮大喝，斜瞄了一眼身边的小厮。
小厮见了，将一袋子银粒扔到地上。
岳管事见奉銮将自己送去的财物都摆了出来，知道要遭，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努力思索对策。
此时，司舞身后的丫鬟拿出一个包裹，呈给了奉銮。
还不等岳管事反应过来，司乐和司膳等女官也呈上了包裹。
“岳玉卿！你有什么话说？”奉銮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大喝道。
岳管事惊惧，刚要辩解求饶，就见奉銮的小厮几步上来，朝着她的嘴巴猛扇，啪啪的扇了二三十下才停下，直接把她打的口不能言。
奉銮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大喝道，“岳玉卿肆意行贿，败坏教坊司风气，证据确凿，本官决定，将其公开发卖，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