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冬雪里的红樱花
“你在血口喷人，我没有做任何坏事！”
少女死死盯着那信口雌黄的儒雅女医师，不明白她为污蔑自己，愤怒夹杂着恶意令她清秀面容极为扭曲，牙齿紧咬嘴唇，润出一滴滴莹润的血珠，坠落在洁白地板上。
杨墨兴趣更浓，细细打量着极为愤怒的女孩，戏谑的语气渐渐变为温柔，话语极富蛊惑意味，道：
“你真的没有升起过那样的邪恶念头吗？
“她们两人谩骂侮辱，王家的人训斥殴打，你真的不想过报复吗？不想杀掉她们吗？”
“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别人都是邪恶，你为何还要心存善良呢？”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害别人！”
少女无比痛苦，双手抱着头颅，捂住耳朵，似不再想听她煽动人心的话语，瘦弱身子瑟瑟发抖。
然而，杨墨的话沉沉进入心底，打击她脆弱的精神，勾起那潜藏于内心深处的邪念与恶意。
浮荡的恶意随着那些敲击灵魂的问句，侵袭仅存不多的神智
“你真的要一直任人欺辱吗？你不知道反抗吗？你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你知道为什么饱受残害吗？因为你太软弱了！你要反抗，杀死他们。”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压迫吗？都是世界的错，而你要毁灭世界，获得自由！”
“……”
一声声温柔的话语煽动着少女的恶念，助它愈涨愈大，彻底冲昏神智，她双目泛着狠意，不再抱头颤声哀求。
“呵呵、呵呵……”
少女低声笑起，声音从明亮干净变得阴森冰冷，仿若从一位善良的女孩，变为另一位邪恶大反派，笑声里有着颇具反派意味的疯狂与邪恶。
杨墨眉梢轻挑，眼眸眯起，一同笑起，矜持而愉悦。
让纯洁如白莲花般的人黑化是她最喜欢做的事，世界上本就没有好人，每个人都心存恶念，做有恶行，或许可以隐藏，却无法避免。
特别是面前的少女，身处别人的恶意旋涡，而常常干净笑容，着实可恶，她的心底一定是压抑的太久太久，当它彻底爆发出来，将会产生无与伦比的力量，成为世界上最凶恶的人。
似如她所想，少女垂低着头，长发散落，眼皮向上翻起，死鱼眼般盯着杨墨，面色冷漠而邪恶，嘴角勾起微笑。
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再也没有明净纯粹之意。
杨墨心里兴奋不已，墨色眼瞳里射出的目光却愈发犀利，这被邪念占据的小人儿将会做什么呢？
她想到一个不错的、很有意思的玩法，让张明秀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这群人都该死呀，不过在死之前能给自己些许愉悦可是不错，毕竟在这儿作枯燥无趣的医生，要懂得找些乐子。
“张明秀，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呵笑声瞬息停歇，张明秀身子前倾，向杨墨愤声低吼，爆发出无比的恨意，是向着杨墨，也是向着房间内的其他人，道：
“杀掉王明霞、杀掉章静雁，杀掉王家所有人，杀掉世界上所有人，然后杀掉你，最后杀掉我！”
“哈哈，好啊，好啊！”
听闻那稚嫩而凶狠的声音，杨墨抚掌大笑，笑得欢快不已，合不拢嘴，张明秀的回答让她很满意。
人的自我毁灭是最合理，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半晌后，笑着前伏后仰的杨墨轻拍着胸脯，逐渐安静下来，无视掉少女如欲噬人疯狂的眼神，冰冷道：
“好啊，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记住哦，如果你不杀人，那你就会被杀哦！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很好奇，是张明秀死呢？还是王明霞死呢？
我希望是她死亡，我很看好你！”
这时，王明旭走入病房，四人面色瞬间恢复正常，平静和睦，欢乐地交谈，不时做出嬉笑打闹的玩笑举动。
张明秀也是如此，面上洋溢起灿烂笑容，汹涌的恶念缓缓退去，仿若刚才的经历仅是一场虚假幻梦，但恶念的种子已在深埋心底，并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急速侵蚀着她的神智。
很快，她便笑不出来，捂着额头，昏昏欲倒。
记忆碎片愈发斑驳混乱，愈来愈扭曲，人员异化、场景异化，逐渐模糊成一团狰狞血色之花。
……
在医院的场景结束，陈封缓缓从记忆碎片里抽离，作为最直观的记忆读取者，感受到美好逐渐崩坏，善良的道德意念趋向崩坍。
而这是无法阻止的事情。
未过多久，他找来张明秀死亡前的记忆玻璃渣滓，一幕幕图景混乱无比。
视角颠沛摇晃，如喝醉酒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触目所见都是斑驳血色，蓬勃而长的恶念在耳边低声劝诱，宛若深渊恶魔的低声呢喃，又仿若温暖母亲的亲切耳语。
恶念一遍又一遍地，让她去杀人，先从王明霞开始……
最终，张明秀抱着水晶球沉沉睡去，再睁开眼时已是鲜血淋漓的房间。
面色狰狞的王明霞拿着刀子割划着娇嫩的皮肤，她嘶吼着，疯狂叫道：
“你问什么不来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是真的想死吗？你就是个贱婊子……”
“你很清高，你很纯洁？你就是个傻子、疯子……”
“来啊，来啊！杀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扭曲嘶吼声渐渐远去，痛苦的悲鸣声慢慢低弱，张明秀茫然无措地躺在床上，难道不杀人还有错吗？
洁白天花板上溅起一朵朵血花，宛若冬雪里独自绽放的红缨。
不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朵，有着别样动人的美丽，却也承受着无尽寒冷，最终只有孤独地凋零。
女孩想起了妈妈，妈妈也喜欢樱花，喜欢穿着红裙子在樱花海里漫步，那是女孩梦幻中的场景，无法实现，无比向往。
仿佛看见妈妈在向她招手，没有在寒冬风雪里，而是在温暖怡人的暖春，沐浴在明媚阳光下。
樱花飘舞，红裙飘荡。
她记起妈妈在死亡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对生活彻底绝望，不想再活着，可以穿着红裙子，拿着水晶球，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会在天堂等你。”
……
反复观看过她的死亡片段后，陈封继续往下深潜。穿过混乱无序的近两年记忆碎片，来到更为深暗的孤儿院。
约两年前的事情，记忆拟化出的玻璃碎片细碎而模糊，仿若陈旧镜面，落满浅浅的灰尘，显得发白与肮脏。
轻轻拂去记忆碎片的遗落灰尘，孤儿院里的画面栩栩浮现。
孤儿院并非人类联邦公共官方建立，而是私人或组织成立的公司性质机构，最终目的仍是以盈利为主，它们收养孩童、抚养长大，以提供给别人认领或收养，赚取高回报抚养费。
同时，除基本的思想洗脑教育外，孤儿们会学习各式低级劳工技能，以参加简易劳作，在成长到14岁后，未被领养者，会贩卖给劳务人力集团，成为劳务公司终生所属低级人员，所有个人权利由公司下发授予，劳动所得上缴公司，成为一个具有基本人格权限的劳工奴隶。
通常情况下会为公司劳作至死，除非是能够支付出高昂的赎回金。
孤儿院与劳务人力集团，算是人类联邦中较为合法的、不那么残忍的人口贩卖组织。
溪谷阳光幸福孤儿院。
陈封也曾经在这里呆过几年，对其中所有的道道摸得很清楚。
为节省开支，孤儿院里供给孩子的食物有限而劣质，每天仅有一支营养膏，至于正常的食物则不要多想，仅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发放少许，以显得机构大度，让孤儿感恩戴德。
张明秀在这儿呆的时间不长，她入院时，也是陈封离开的时候，因而两人虽见过几面，却没有注意到对方，更不熟认。
从过往的回忆来看，为得让她卖得好价格，张明秀并未遭受多少虐待，只是受到孩子们长久的孤立与背地里的谩骂，没有人愿意和她作朋友。
至于原因，则是一个莫须有的传言，她是天生不详，自带凶煞气息，是她自己害死了父母，与她走得近的人都会受到种种伤害，会得病、会变疯、会成为傻子，然后诡异地死掉。
风言风语如严冬寒风，在孤儿院的白色小楼里呼啸游荡，将女孩重重锁在阴暗的房间角落。
女孩只能孤独里捧着水晶球，对着它说话，通过它仰望刺眼的太阳。
将那不短，但觉得很漫长的孤儿院时光扫略而过，仿若自己重回那段时光。
性格稍有孤僻的他不愿与其他孩子打成一片，太过幼稚与无趣。
当然，在别的孩子眼里，他也是异类，只是没人敢惹他，身体虽小，但身体素质不弱，体内更是居住着两个强大的生命灵魂，稍动些脑子便有办法整治他们。
最终，通过某些运作，顺利离开孤儿院。
……
思绪再次下沉，来至记忆之海最幽深处。
一片光明细腻的白沙滩，散发着粉白荧光的沙子在海底轻柔起伏，缓缓推动着嵌在沙里的镜面，上面散发着蒙蒙白光，仿若神圣天使降临的柔白，温暖怡人、抚慰人心。
这片明亮洁净的沙滩，在这深海之底格外美丽与耀眼。
陈封漫步在洁白沙滩，拾起一块块压埋在沙子里的记忆碎片，观看张明秀小时候的回忆，探寻着所有的隐秘。
不知多久后，他来到张明秀母亲离去的那副场景。
……
一个红月明媚的夜晚。
绯红月光洒在狭小的卧室，将房间铺洒得鲜红艳丽，一位面容模糊的女子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穿着白裙子，却染满鲜血，浑身有着深深的刀痕，而施暴者躺在地板上没了声息，连同女孩的父亲一起死了。
女子凝望着跪在床前哭泣的女孩，手掌轻抚她的头颅，低声说：
“秀儿，妈妈就要离开你了，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与人起争执，不要轻信别人，不要伤害别人，不要作恶，也不要行善……”
声音带着丝丝颤抖，不住念叨最后的话语：
“要坚强、要勇敢、要阳光，要记得妈妈的话，要好好活着……听见了吗？”
“嗯……”
女孩用力点头，紧紧攥着温暖的手，不愿松开，仿若以此就能抓住母亲脆弱的生命。
女子扬起一抹凄惨微笑，低声轻咳两声，强笑地说道：
“不要伤心，死亡并不是终结，看到那桌面上的水晶球了吗？帮妈妈拿过来。”
“好。”
女孩乖巧应下，急切地捧来樱花水晶球，与母亲一同握着它。
女子摇晃着水晶球，望着内里舞动的樱花，笑着说：
“秀儿，妈妈曾和你说过。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遇到一位很神奇的老先生，他说我们命中必然有此劫难，活不成的。在百般央求之下，他赐予我们这颗水晶球，并嘱托道。
在死亡之时，穿着被月光染红的裙子，捧着月光下舞动的水晶球，灵魂就会进入球体里面的世界，生活在其中。
所以呀，我并没有死哦，只是进入水晶球里的世界，那里有温暖的太阳、柔和的风，有粉色的樱花树、飘舞的樱花，我会在里面守护着你，看顾着你，我还在你身边。”
“真的？”女孩问。
“嗯，真的！”女子点头，笑容灿烂如雪。
见女孩不那么悲伤，女子温柔道：
“我离开后，你去找溪谷阳光幸福孤儿院刘阿姨，她会帮忙照顾你，为你找一个好人家。如果你寂寞了，可以和我说说话，我都能听见的，会托梦给你的！如果有人伤害你，你也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惩罚他们的！”
片刻后，女子露出些许担忧，又道：
“如果你不想再呆在这个世界，又特别想妈妈，可以来找妈妈，我们一起生活在樱花里的美好世界。”
“好！”女孩认真点头回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