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壹龙堂入伙
刘二宝撇了撇嘴,笑道:“你那算个啥?那也叫胆量?撅个屁股挨打谁不会?你问问你表弟赵三,谁入这个门儿,没经受过考验?胆量关,谋略关,忠义关,是必有的三关,哪一个也不例外,你的第一关么……就算你过了吧!”他说着皱起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第二关,你还想不想考?不想考,就趁早滚着吧,别在这里八嗦的没完了,像你这样的,想进来的多着呢……”阎六听这话,连忙磕头道:“我的爷,只要您老让我进来,别说第二关,就是第八关我也考,小的就等您吩咐了,您说咋考都行!”
刘二宝瞅他一眼,笑了笑说:“既是这么的,那么有件事儿,你给我跑跑去,今儿你就到瓜州找你表弟赵三去,那边儿正好有桩重要的事儿要办,也正好考验你的谋略……干我们这一行,你以为容易呀?傻子是干不来的!脑筋慢点儿的都不行……算了,和你说这干啥,你下去吧!头过去,你去找一下孙账房,向他支五两银子带着,就说我说的,你去吧!”说完,他挥了挥手,便不再言语了。
见他如此表态,阎六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出了议事厅,到前楼找到孙账房,拿上五两银子,径直奔瓜州去了。
瓜州,是个著名的地方。在扬州南三十里,长江的北岸,乃江中小岛,因地形如瓜而得名。由于扼南北水上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故历代设镇,并据重兵把守。至北宋年间,这里已相当繁华。城内有十四坊,居民不下万人。街道两旁买卖商铺户林立,人员往来整日不断,非常的热闹。那江上更是航船如织,络绎不绝。
如此繁华重要之地,壹龙堂的人自然早将触角伸到了这里。在瓜州镇的越河街,有一处不大的茶楼,名曰宜兴茶楼,便是他们的情报搜集站。具体的任务就是通过南来北往客人间不经意的言谈,获取有用信息。待时机成熟,便组织人员或敲诈勒索,或明抢暗夺,实施犯罪。这是一股十分恐怖的邪恶势力。
今天,当阎六赶到宜兴茶楼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整座小镇都笼罩在暮色中了。现在他无心别的,只想着快点见到自己的表弟赵三。他进了茶楼,跟人说明来意,伙计马上领他去见这里的掌柜。这掌柜姓王,名永兴,绰号王胖子,今年三十几岁年纪,中等的身材,刚过而立之年就已发福,肚子向外便便着,那头肥得如肉球一般。今天,他头上戴一顶逍遥巾,身上穿了件青色对襟褙子。从表面上看,此人非常和善,见人不笑不说话,很像一位老诚的生意人。但是,细心的人会发现,他那双眯着的小眼睛,不经意间就会发出凶狠的贼光。
此时,王胖子正在里间屋里的几案后面算账,他舞弄着胖指头把算盘打得噼啪响,还不住地摇头晃脑,间或停下手,打开帐薄思考些什么,接下来又算。就在这当口,伙计把阎六领了去。
一见如故
阎六先给王掌柜施了一礼,把堂主刘二宝的信递过去。王胖子看过信,马上咧开嘴笑了。“唉呀呀!原来是阎老弟!真是久仰啊,久仰!你快请坐!快请坐!”他一转脸吩咐一个伙计道,“去,你去外面把赵三找来,就说他表兄来了!”伙计应了一声,当即就去了。
他们说话间,早有人送来了点心茶水。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起来。阎六道:“听兄台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王胖子笑了笑道:“贤弟耳力不错!我乃江对岸镇江人,从二十几岁就跟个堂主闯天下……一晃来这儿也有十年了,要非本地人,是不好听出来的,看来我家乡话还那么重?还有那音儿?”阎六道:“有点不多!不仔细听,听不出来!”王胖子睁大眼睛道:“这么说,我还真的要好好改改,认真向你们多学学!”阎六拱手道:“那里,那里,你已经说得很好了,就是本地人了!”王胖子摇头笑道:“贤弟太客气了,我呀,不用说,肯定是和你们不一样,口音非好好改不可……”
两个人谈得很投机,欢声笑语间,不觉得把话题扯到了阎六身上。王胖子问:“你知道堂主这回派你来,是做啥来了吗?”阎六摇摇头,拱手道:“不知道,他也没说,请兄台赐教!”王胖子向窗外张望了一眼,诡异地笑了笑道:“不瞒贤弟说,我和你表弟这么多年的兄弟,都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这回……活儿很棘手啊!”阎六把眼一瞪道:“能有啥难的?不就打一打,闹一闹,吓唬吓唬那帮软蛋商人和平头百姓么?”王胖子摆摆手,叹口气道:“哪儿啊?哪里这么简单,你还记得堂主要你来考什么吗?”“考智谋呀!”“对啊!”王胖子用手指了指脑袋,“这回不走这个,是决不会得手的……”他停了停又道,“另外有件事,我还得提醒你,干这行随时随地都有蹲进去的可能,砍头的危险也很大,咱们兄弟不见外说这话……你要不行,就干脆回去算了,这碗饭可不好吃啊!”“哪儿啊!”阎六一拍胸脯道,“不满兄台说,怕的话,我就不来了,来了就不怕,蹲个大牢算啥,我又不是没进去过……那板子也挨过啊!”“好好好,不怕就好,不怕就好!”说到这儿,王胖子不住地乐。
两个人说得正热闹,忽听外面伙计喊了一嗓子:“赵爷回来了!”话音未落,门帘一挑,有个三十上下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见此人,阎六马上笑了。原来这人便是他表弟赵三。
只见赵三长了个大个子,多少有点水蛇腰,体型偏瘦,长方形的脸上还挂着几个麻子,一身猥琐相。他今天穿了一身鹦哥绿的直衫,头上戴了顶深绿色荷叶巾,脚上蹬了双皂色筒靴,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他瞅见阎六在这儿,马上笑得连眼珠儿都看不见了。三个人相互见过礼,接着便亲热地寒暄起来。
赵三道:“前阵子,听说你被罚去做苦役,我找了许多人去衙门里上下打点,可是这帮混账东西,一听说是朱知府亲断的案子,谁都不肯去说情,所以我有劲儿也使不上,让兄长受委屈了……”一提这个,阎六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个,不怪兄弟,都那姓朱的手太黑,他妈的,走着瞧吧,看我以后怎么叫他血债血还!”
阴谋
王胖子安抚他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依我看,这个咱先往后放一放,早晚有找他算账的一天,不瞒你说,自从这个家伙上任,搅了我们多少好事!不要说你,咱们堂主也恨死他了,这个人太坏了,害得我们弟兄们,差不多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太难了……这家伙不除去,我们多会儿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赵三苦笑道:“这人最混账的就是一点儿盐酱不进,外财一点不收,他要像前几位似的,咱们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皱眉道,“这家伙太厉害了,听说前一阵子,他把江上的水军和各衙门的人来了个联动巡查,这一下又害得我们不轻,眼瞅着这口饭都快吃不上了……”王胖子此时也愁眉不展,他唉声叹气地道:“形势这么紧,可堂主还非要按原计划动手,这……不是拿鸡蛋王石头上碰吗?”见他扯到了正题上,赵三道:“你说到这儿了,那咱们正好商量一下,这事情该咋办……”
阎六听得到头不到尾,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道:“你们说的是啥事啊?我咋听不明白呢!”赵三瞅了他一眼,解释道:“前几天,咱这儿得了个情报,说咱扬州的首富黄百万有一笔粮款要运回瓜州银号,堂主让咱们择机下手,他在旁边接应我们……”说到这儿,他眉头皱了个疙瘩,“依我看,在镇里动手,肯定是不行,先不说城中的官军有多少,就那帮巡逻的皂吏也不好对付,单黄家的打手还好说些……我看,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江上拦截,得手后快速转移……可是,那押运银子的也不知是怎样的身手,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更何况水上的官军巡查得紧,这个……难度不小啊!”
王胖子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沉思了一阵,忽然眼前一亮,拍手道:“对了,咱能不能这样,就在镇外,等她们上了码头以后,干他一下子……”赵三垂头丧气地叹气道:“行是行,可岸滩上不都有铺兵守着了吗,咱一动手,这帮铺兵肯定报警,到时候水陆包抄,咱不就全完了?”
王胖子微微一笑道:“贤弟,你咋这么好忘事呢,那铺兵里头不也有咱们的弟兄吗?到时候让他们暗里做些手脚,事情不就搞定了?”赵三还是疑惑,道:“有咱们的人顶啥用,只是些小兵子,做手脚能做啥?别人还能听他们的的?又不是官……”王胖子笑了笑,附在他耳边嘀咕一阵。赵三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他说完,也笑了。双挑大指道:“高,太高了,真有你的,王兄!照这个办法去干,准能成功!”王胖子道:“咱万不得已才行此下策,不过,也得小心谨慎,稍有大意,出点纰漏,咱就全完了,这个还得好好商量一下……”说着,他找来了张地图,铺在桌上。三个人指点着,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起来。直讨论了半个多时辰,才最终敲定了行动方案。
当晚,王胖子让伙计备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来了十几个同党陪阎六喝酒,他们推杯换盏、胡吃海喝地一直热闹到深夜才散。夜里,阎六就住在了宜兴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