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战术
陆锦画不懂战事,只是看秦翊眉头越皱越紧,而军医营那边伤患越来越多,也能猜到他们的处境并不太妙。
周遭气氛凝滞,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压抑的硝烟气息。白日她回到军医营,换上干净衣服,同其他三人一起处理伤患。十多天的时间,她默了默自己处理的尸体,少说也有二十多具。
药材和纱布的储备是够的,奈何军医就他们四人,往往这个断了胳膊,那个断了腿,都需要立马止血处理伤口。其中又不乏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之人。整个军医营乌烟瘴气。都是血和脏污的味道。
汗水浸透他们的衣衫。足足三层,还是悉数湿透。陆锦画则比他们更麻烦两分,遇到小日子,且还包着裹胸,浑身极其难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庞滴落,怕沾染伤口,赶紧用袖子擦干净。
她很久都没有在小日子痛过,当那陌生的痛感回来时,她几分恍惚。待想起这是自己的老毛病。默默放下手中纱布,转去后面的药柜,从里寻了止疼的药含入口中。
那伤兵却以为陆锦画躲去后面是在偷懒,接连嚷嚷:“你们军医草菅人命……看着人受伤……哎哟,还见死不救……哎哟,自己凉快享福去了!”
徐朗头也不抬,回怼道:“享福?享哪门子福?你以为我们的汗比你们的少?我们的活比你们轻松?你有这力气在那儿说话,我看你也没必要治伤了,中气十足的,治了也浪费药材!”
陆锦画从后面回来,青白的脸色微微缓和两分,见那伤兵梗着脖子还要和徐朗理论,怕耽误徐朗的工作,便轻轻开口:“我给你看看。”
左裤腿上破了一个大洞,褴褛处确实有一痕明显的刀伤,血还在往外流着。陆锦画取了止血外敷的药,又拿了纱布蹲下身来。
肚子疼得不像话,眼泪在眼眶里渐渐酝酿,她咬住唇克制自己的情绪。何庆来一见她要哭不哭的模样,一边暗道现在的小年轻就是经不起挫折,一边上前一步,一把抓过那伤兵的腿,拿走陆锦画手里的药瓶,把粉末继续往他的伤口上倒。
伤兵疼得瑟缩不断。嘴里嚎叫,大腿连连抽动。奈何何庆来是个男人,手的力道十足,他抽了几下也没有丝毫作用,只能闭上嘴巴生生忍疼。
陆锦画用手背抹了抹湿润的眼睫,把木床上的血渍处理干净,平静道:“下一个。”
没有新的伤兵送来,又轮到徐朗值夜,陆锦画揉着酸痛的肩膀回到秦翊营帐。
门口守卫除了风清,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舒叶。两人都道她是秦翊的贴身大夫,见陆锦画进去之后久久没有动静,互相使了个眼色,最后舒叶开了口问:“陆大夫吃过饭了吗?”
微微抽动鼻子,半梦半醒中仔细分辨了一番,确定这不是幻觉,登时睁开眼睛朝香味源头望去。
诱人的香味成功引出她腹中沉睡的馋虫,“咕叽”一声绵长,顾不得其他,她红着脸把兔腿接过。凑到唇边开啃。
也是回来才听说今天军医营发生的事,虽然流传的版本是那小兵故意刁难陆锦画,把她踹了一脚,而小气的陆军医捂着肚子哭鼻子,但他知道其中至少有七分真。
欺负她的那个伤兵,他已经责令处罚,告诫所有人对军医要有基本的尊重。
伸手轻轻放去她的小腹上,他环过她的纤腰。坐在她的身后,开始帮她揉动。
陆锦画唇角还染着亮晶晶的油渍,察觉到秦翊的举动,诧异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陆锦画一瞬尴尬,也是,自己问得有些傻了,秦翊本就是心细如发的性子,只要他愿意,就没有记不住的事。
将她侧脸吃惊的表情尽收眼底。秦翊忍俊不禁,凑去她耳畔轻声:“莲子是从你们药材堆里翻的,玉米是从战马嘴里的省下来的。”
秦翊低低笑开,按住她的手。重新把粥碗往她面前凑:“同你开玩笑呢傻姑娘,我怎么舍得让你吃马的口粮?”
秦翊最喜欢看她这样的眸子,一眼便知她心情十分好。碍着她身子不便的缘故,也不敢过多放肆,只能凑去她唇上亲了一口。
虽然近来战事繁忙,他憔悴了许多,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眉宇间添了两分被风沙磨砺的沧桑,非但没有给他减色,反而增添些许成熟气息。
“此役久战不胜,青丹夹在中间。很快要被消耗殆尽。青丹一旦失守,我们这边危险会增添许多。而且,我们也没有继续耗下去的时间了。与其他九部不同,我们背后补给不足,他们补给却源源不断。我们今日商议,七日后我会带领一队精英绕去后方围包偷袭,拿下雅支首领。”
秦翊知道她心里定然不好受,也不知如何宽慰,只好像猫似的撒娇蹭她的脸。
这一路走来她好累,要么他在前走,她在后面追,要么她在前走,他在后面追。眼下这次“偷袭”,她竟不知自己究竟还追不追得上了。
让他放弃复仇陪她隐居是很自私的念头,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没有提。但这次,她确实忍不住了。
每次她动唇,他就亲她一下,蜻蜓点水般短暂,可正好将她堵截得毫无脾气。